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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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你说咱们小姐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脑筋拧住了？怎的就非舅少爷不可了？小姐日里不是常说随缘，不强求的么？”莺儿，锦心跟玲珑三人一处赶着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三个人平日里也是极好的。莺儿向来嘴快，有什么便说什么，最是直肠子，那日笄礼一完，心里几百个不乐意，便跟锦心说了这前后的事儿。锦心为人虽是直爽，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饶是如此，此时也是藏不住一肚子的疑问。
“定又是这小蹄子嘴快，怎么说都记不住。”玲珑捏着莺儿说到。
“哎呀，玲珑姐，你还真下得了手啊，疼着呢，快撒手呀。”莺儿叫着。
“总有一日拿针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省得日后惹出什么是非来，咱们还要跟着一处受罪。”玲珑松开了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锦心姐又不是外人儿，还能坑了我去？是不是啊，锦心姐？”莺儿讨好的跟锦心笑问着。
“你玲珑姐也是为了你好，日后真吃了亏，你才能记住。话说回来，玲珑，莺儿虽是嘴快，也机灵着呢，要不，小姐哪能每次出去都带她呢。”锦心劝到。
“那是小姐周全，不跟她计较，就这张嘴，迟早惹出祸事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拾！”玲珑不再计较。
“好啦，好啦。玲珑啊，你倒是说说这小姐到底怎么想的啊。”锦心把扯远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要说心思，我瞧着小姐也不见得能想那么多。且不说小姐是个认死理儿的，这园子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小姐少爷他们小时那阵，舅少爷是极疼小姐的，连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能比的。早年定下了这门亲，小姐就是认定了舅少爷的，前日里我也问过，小姐说，凡事总是有因果，讲缘分的。我就说了，谁就能知道谁是谁的缘分了？小姐笑了笑就没说什么了。”
“也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舅少爷先前不是这样的，这会子怎的突然变了个人儿似的呢？” 锦心皱着眉说到，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着，“许是成日里在京里混着，保不齐人心就变了呢，小姐也忒死心眼儿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小姐只是笑了笑说，别人她没得担保，可舅少爷那人，她是能作准的。小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左右以后咱们多长只眼睛就是了。”
“哎，偏就小姐菩萨心肠。昨儿奉了二夫人的命，去红檀寺里祈福，说是保平安，求美满的，这会子也快回来了，刚的话记住了，有进没出的。”玲珑看着莺儿说道。
“知道了，偏就你唠叨，说来你不过长小姐一岁，怎生跟园子里那些个婆子一般？”锦心笑说着。
这笑闹归笑闹，该操心的地方终究需要仔细，这些自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昨日，二夫人吩咐了慕幻毓去红檀寺祈福。之前在笄礼上得的字也是这红檀寺里的玄清大师给请的一个“卿”字，说是避难。慕幻毓到了红檀寺后，上香拜佛的自是少不得，只是这次，她求了支签，签文上写着“冬来岭上一枝梅，叶落枯枝总不催。探得阳春消息近，依然还我作花魁。”看了签文，自是笑了笑，便进了禅房小休以待玄清大师。
“三小姐，久候了。”玄清大师合掌说道。
“君卿见过大师，家慈特令君卿来拜谢大师赐字之恩。”慕幻毓施礼后坐下。
“三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今儿求了支签，君卿不敏，还望大师指点一二。”说话间双手呈了签文给玄清。
“三小姐，早年里老衲给您卜过一卦，您可记得？”玄清看了看签文，并没有直接回答慕幻毓，反问到。
“记得，十岁那年，您说我是女儿身男儿心，可成事业的。也是因此，大伯便坚持给我另修了院子，还请了人来教我，后来便将府里陶瓷上的事儿交给我打理。”
“此事，三小姐可跟别人讲过？”玄清问到。
“只身边两个丫头知道，便是我娘也是不知的。”慕幻毓回答，她不知道这事儿跟今日里的签有什么相关。
“老衲也说过，您的事儿成或不成端看您自个儿的选择。三小姐可有印象？”
“有的，所以大伯也没让别人知道，这事儿是极严密的。”
“如今，老衲只能说，三小姐您的选择已经做了，好坏且不论，我只两句话，您放在心上，时时念着便好。”玄清看着慕幻毓说到，见慕幻毓点了点头，便继续道，“天意本难测，倦鸟终归林。任是什么时候，您一定要记着，死的念想儿是万万不能有的。”
这话让慕幻毓心下一惊，事情竟是难到这个地步？面上依旧一脸沉稳，说到：“君卿记下了。”
“三小姐求的可是姻缘？”玄清继续问到。
“不瞒您说，正是。大师您知道的，过些日子君卿便要为人妇了，今儿个是过来讨个吉利。”
“三小姐是有佛缘的人，今儿老衲便将这串蜜蜡佛珠送给您保个平安吧。”说着便从腕上褪下珠串儿，递于慕幻毓。
“这怎么使得？”慕幻毓自是不能接受，且不说这玄清大师乃是出家之人，与这些俗事毫无瓜葛，便是玄清大师疼自己，也没理由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可玄清大师这事儿也绝不是没有缘由，随性所至的。慕幻毓开口说到：“大师，您放心便是。君卿虽愚钝，到也知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是会爱护的。”
“三小姐拿去便是，老衲自有道理。”玄清不再多语，慕幻毓知道这事儿以后定是有什么变数，便接了下来。福了一福，说到：“那君卿便愧受了，多谢大师。时候不早了，君卿告辞。”说着便退出了屋子，天色已晚，便准备第二日过了早课再回府。
第二日过了早课，慕幻毓便辞了玄清出了红檀寺，乘了一顶素底儿蓝花流苏帘儿的小轿往城里去了。进了城，慕幻毓便出声唤了一旁伺候着的小厮：“白义。”
“小姐？”
“什么时候了？”
“该是巳时了，小姐。”
“嗯，你先回府里报个平安，说我去如意斋挑些首饰，晚些去四海阁跟大哥一起回去。”
“是，小姐，那可要轿夫候着？”
“不必了，过了桥，靠边儿让我下来，你们回去就是了。”
“是。”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吩咐那些轿夫就是了。”
“知道了。”
眨眼的功夫就过了桥，慕幻毓下了轿，谴了小厮轿夫们回府，便自顾自的逛了起来。她哪里缺什么首饰，不过是找个借口透口气罢了，身边跟着那么些人，做什么都不方便。转眼这慕幻毓已经站在风月楼下，看了看自己的女装，兀自笑了一下，便离去了。离风月楼不远有一处古玩店，名唤聚缘阁的，慕幻毓此时便在这聚缘阁内。
“三小姐，您来了。”掌柜的颇为热情的招呼着，在他的眼中，这位三小姐跟金主两个字的含义是一样的。
“嗯，刘掌柜，近日里可有什么新鲜物件儿？”慕幻毓问到。
“要不说您来得巧呢？前儿刚到的翡翠荷叶笔洗，您瞧瞧？”刘掌柜问到。
“那就麻烦您了。”慕幻毓心里煞是高兴，可到底碍着女儿家的面子没表现出来，直后悔该换了男装再出来。
“哪儿的话？”刘掌柜笑着递上了翡翠荷叶笔洗。
慕幻毓是常客，刘掌柜拿出来的自是上品，也是慕幻毓喜爱的物件儿，没多咋功夫，慕幻毓便装起荷叶笔洗走了。这边前脚刚出门，凌烨后脚就进了店。这几日思前想后的倒是明白了些事儿，那日里只听见慕煌宇一口一个婊子的骂着，便压不住心里的火气，竟说出了那番浑话。自是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没了分寸，后来却是紫妩提醒了他，今日便琢磨着来这儿寻上件儿好物，回头送给慕煌宇陪个不是才是。这事儿说到底，终究是自己过了。慕煌宇原也没说错，亲是自个儿提的，没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是？想到这儿，凌烨不自觉笑了一下，为什么笑？怕是只有自个儿心里明白了。况且日后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终日里这么闷着到底不是个样子。
凌烨琢磨着自个儿为什么这么抗拒这门儿亲。若说单是为了宛雪，他是做不到这份儿上的，否则也不会明知道宛雪的心结在哪儿，他也终究放任自流没给个保证，定了她的心。若是真爱的那么深，早就带着宛雪走得远远儿的，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到哪里讨个生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想到这一层，凌烨自己都打了个冷，几时就成了这般自私的人了？想想自己从慕府一路爬上来的那些个小心，想起早些年打理生意时受的那些个白眼，想到府里上下那些个冷嘲热讽，任是自己付出多少努力终究摆脱不了裙带两个字眼儿。早些年自个儿生辰的时候，那文殊兰可是没少收，时刻提醒自个儿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才有了这前程。送礼的那些个人说是这文殊兰名字好听，是取了文殊菩萨的意思。哈，谁不知道那文殊兰可是别名罗裙带呢。慢慢儿的就什么事儿都露一半儿藏一半儿。这些年不回白城也多半是避开这些个琐事，多少努力算起来都能折了一半儿。这会子可好，结结实实的把这个裙带关系坐实了。这不甘心，生气还有点儿自个儿也理不清的情绪夹杂到一块儿，就把平日里那一贯的冷静削了个底儿掉。
“我说今儿个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瞧瞧，三小姐前脚刚走，凌少爷您后脚儿就进了门。可巧儿了，前儿刚到的东西，您二位今儿就来了。三小姐刚拎了个笔洗，凌少爷您瞧瞧这个白玉双耳瓶呗。咱们东家知道您好这个，特特嘱咐了，让我给您留下的，我都没敢给别人儿瞧呢。”刘掌柜笑着招呼生意，要不说和气生财呢？饶是凌烨这会子心里几百个弯子绕不出来，看着刘掌柜这张笑脸儿，这烦心事儿也抛了一半。
“您有心了。”凌烨笑着拿起玉瓶细细瞧着，随后把瓶子放到一边，对着刘掌柜说道，“这瓶子我要了，您先给我包起来，我再看看别的。”
“得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您先看着。照顾不周，您多担待。”刘掌柜笑着把玉瓶拿到柜台后面去了。
小幻方才来过，凌烨想起刘掌柜的话。虽说这些日子都避开了，但是消息还是知道些的。小幻什么时候弄了个瓷瓶儿，又什么时候整了药膳，各房一份儿，没落下的，还是亲自送了去。只有自己这边，说是不合规矩，便谴了丫头过来。规矩？哈，这小幻几时是个守规矩的了？小时候，没少为这规矩吃亏，等再大些，竟是因为规矩，愣是撺掇着哥儿几个赶走了教书先生。说起这教书先生倒是有个小故事。起先不过是这先生见小幻是个女儿家，便不愿教她，这丫头，没吭声回了屋子，第二天换了男装自称是慕府小少爷，昨儿病了，就没来拜见才让妹妹胡闹。先生说了两句便没多计较了。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就算了了的时候，这丫头课堂上便给了先生一个大大的难堪。小幻聪明得很，读起书来竟是一点儿不输给他们，连先生都说小幻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谁知，小幻却说出自己是女儿身，说了一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然后就转身出了书房，回了园子，那先生自是闹了个大红脸儿。慕老爷听了这事儿，笑说到：“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闹出这么大阵仗来？再者说了，这男女在一处读书也是于礼不合，倒是我疏忽了。你可倒好，把先生撂在那儿，自个儿回了园子，让先生抹不开面儿的。你倒是轻省了，你哥哥们可伤了脑筋了。早些跟我说了，左右不过多请个西席罢了，这下子可好，让人到哪里一时间找两个先生来。”
小幻却说到：“大伯，一个人读书也忒没意思了，再者，那个先生讲的还没烨哥哥讲得好，要他作甚？您常跟我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点子道理，我一个小孩儿家都明白，亏他还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呢。我这会子说，不过是让他知道，自个儿错了。知错能改，才是善莫大焉。况且，哥哥们才不伤脑筋呢，早巴不得换个先生呢，只是都不敢跟您说罢了。”
这事儿就这么没了后话，那位先生自是没再见过。可这次回来，再看小幻，该有的礼数，分寸无一不周全，无一不照顾。稳重，细心，虽说没少了娇俏，可到底早年的那份儿独有的淘气也只有在那双杏眼里偶尔闪过了，那个园子，果然是磨人得很呐。想着这些的时候，凌烨也挑好了一个玳瑁儿的鼻烟壶同一方寿山石四水派的玉戳子，付了帐，便向四海阁走去。
“紫妩，这位是君公子，你好生伺候着。君公子，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不妥当的，您只管吩咐就是了。”祝嬷嬷说笑着便退出紫妩的屋子。
“紫妩见过君公子。”紫妩抱了琵琶施施然拜下。
“紫妩姑娘快请起，小生不敢当。”白衣公子笑着说到，却未有任何动作，笑意也未曾达到眼底。紫妩看在眼里，心忖到“看上去竟是个姑娘模样，只是近不得身，看不仔细。也罢，姑娘家又如何？左右不过唱个曲儿罢了。”紫妩之所以好奇不过是因为祝嬷嬷明明清楚凌烨包了自己的意义是什么，还这么毕恭毕敬的让自己好生伺候这位公子。
“不知君公子想听什么曲儿？”紫妩问到，既然真的只是听曲儿的，就当个知音人也好。
“听闻紫妩姑娘一曲《琵琶怨》可让天上人间一样愁，不知小生有没有这个耳福？”
“公子说笑了，虽说咱们有时候端着个份儿，可到底不过是些个手段，要看人的。君公子，您不是咱们能端份儿的人物。”紫妩笑着说道。
“哦？紫妩姑娘倒是说说看，小生怎么就成了人物了？”
“能让妈妈亲自领到我屋里来，还陪着一百个小心的人，紫妩还看得出来。”
“哈，都说紫妩姑娘是风尘之中不染风尘的，看来，这传闻也未必就是真的啊。”
“呵，不染风尘？我说我是，您信么？在这个地方，不学会看人脸色，猜人心思，是要摔跟头的。”眼珠一转，那双向上斜吊着的凤眼竟是生出无限风情。
“哈哈，有趣的紧啊，紫妩姑娘倒是个妙人儿。”
“您说笑了。来，我给您填上茶，您一边品茶一边听曲儿，方才惬意不是？”说着已是拿起茶壶，将茶水缓缓注入茶盏，碧螺春的香味儿飘了一屋子。只见紫妩葱指一拨，幽幽唱到：
弄琵琶
锦台春色茂
梅魂映月笑
喜年华甚少
渡青春浮梦逍遥
天河星高
鹪楼鼓敲
剔银灯同日鸢帏宵
问琵琶
锦台双色梅
纷纷今何在
年华去老衰
菱花镜里朱颜改
恩爱不在
恨深如海
愁眉为君锁不开
（霹雳布袋戏诗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