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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二百零八) 归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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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昆齐儿看到耶律宗徹抱着展昭出来,乌溜溜的眼睛大亮。他扑过去踮起脚尖一边开心地“昭昭昭昭”嚷个不停,一边小手拼命朝上扒拉,却因个子太矮怎么都够不到展昭衣袖。
耶律宗徹低头看了眼腿边尚未及腰的小豆丁,不由蹙眉,头疼无限:怎么把这小家伙忘了?所幸先前温岭慌乱之下把小东西丢在门外,没让他进屋看到某些不该看的画面。耶律宗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略缓和了下冷冽的神色,挤出笑容:“别吵,昭昭睡着了。他刚才时跟你玩捉迷藏来着,所以才偷偷躲到这里来。”
昆齐儿听到“捉迷藏”三字,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我最喜欢玩捉迷藏了。我还要玩!”
“可是你看,他等了半天,你都没找到他,他忍不住睡着啦。现在是我帮你把他找到的,要是他醒过来知道你耍赖皮找帮手,肯定会生气,下次再也不跟你玩捉迷藏了。”
昆齐儿咬着手指犯难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别告诉他我们找到他了,就让他赢一回,得意一下,怎么样?”
昆齐儿点头如捣蒜。
“那说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今晚的事不管谁问起,你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昆齐儿挥舞着小拳头的样子分外真挚可爱,让先前阴霾缠心的耶律宗徹总算由衷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顺利回到屋中,刚将人细致妥帖安置在床,就见昆齐儿麻利地蹬去鞋袜拱着屁股也钻进被窝,一把抱住展昭单边胳膊蹭了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小孩子家家心里不存事,不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耶律宗徹坐在床头失笑地看着一大一小两张睡颜,忽感心神滉漾,一抹难以言说的脉脉温情似涓涓细水自五脏六腑间淌过,直击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眼前这一幕就像一副画,让他生出莫名“成家”的念头——如果能和心爱之人日夜厮守,家中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那该多么温馨美妙。
明知一切不过虚妄,却还忍不住去肖想。耶律宗徹觉得自己的神思不断在现实的理智与被鼓惑的绮想间来回跃动。终是发出一声心的叹息,撩开展昭额顶碎发,在饱满的天庭印下深沉一吻,随口哂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本王的心思,就不打算给我点回应?”
耶律宗徹会这么说当然不是真想要什么回应,也不是在撩拨,而是对自身一种无奈的调侃。他是明白人,知道自己在展昭心目中大致处在一个什么位置,比起赵祯……不,恐怕比起紫瑾来都尚且不如。所以别说有斩断他妄念的想法了,展昭甚至从未直面正视过他的这份感情。不过……如此也好,未有开诚布公,起码他还能把那一缕渺茫的机会悄悄攥在掌心里。
突然展昭动了动嘴唇,含混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耶律宗徹附耳凑近,才听到他在不断呢喃:“玉堂,别走……别走……。”
耶律宗徹涩声喃喃:“连梦中都不给本王半点机会吗……?”
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抽身离开,不该再继续陷在这段苦涩又没有结果的爱恋里,然而纵使再苦再涩又如何,终究放不下,只要想到眼前这人随时都会逝去,他的心就不是单纯用痛可以形容的。指背轻柔拂过颊边轮廓,不敢太近,也不愿太远,贪婪地想再多触碰一下,牢牢把指尖的温度记住,记一辈子。
正当耶律宗徹沉溺其中,大门猛然开了,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火急火燎撞进来:“猫儿,我回来……。”
热情的高亢戛然而止。
当分毫不差地把坐在床边耶律宗徹的举动纳入眼底,双眸倏地便瞠圆了,恶业之火转瞬烧到头顶心,迫得一声叱咤暴怒出口。“你在干什么?!——”
风驰电掣上前,白玉堂捉住耶律宗徹那只正轻薄的手,把人掀翻出去。
耶律宗徹踉跄着倒退十数步才站稳,正自惊魂不定,却见白玉堂数声未唤醒展昭已然面沉似水。明明眸中有火,偏偏斜睇过来的霎那只让人感觉如坠冰窖。
“你为何在我和猫儿的房间里?你到底对猫儿做了什么?!”
不等耶律宗徹想好如何圆场,白玉堂已抢先一步虎着脸站了起来,云浪不由分说龙吟出鞘。他面似修罗,眼透杀意,只恨不得把眼前这觊觎猫儿的登徒浪子挫骨扬灰。
“说!你这混蛋到底趁我不在,对猫儿做了什么?!”见耶律宗徹始终缄默,白玉堂愤而怒起,一道剑气劈去,险险擦过耶律宗徹身侧。“你可以选择不说,那就把你脑袋留下来。契丹赤王又如何,以为我白玉堂会忌惮你的身份?敢动猫儿,就要做好被五爷我大卸八块的准备。”
白玉堂正欲动手,突然被意想不到地勾住了手臂。那只搭在臂弯的手虚虚勾着,全无气力,但白玉堂不仅舍不得甩开,更甚地暂时收了剑,主动伸手交握上去。
“猫儿,你醒了!”白玉堂惊喜不已。
展昭用另一只手掌根用力按了按额头,试图让浑噩的头脑更清醒一点。不过视线率先一步清晰起来,把眼前的白玉堂瞧得分明。“你总算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平安?”
“放心,这一趟顺顺利利的,还比预期提早了半天。这不,我一回紫婵宫就迫不及待赶来见你了。”
确认白玉堂一切安好,展昭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意瞥到不远处的耶律宗徹,展昭微怔了下。“赤王殿下……你怎么在这?”没有错漏耶律宗徹脚边那道剑气划过后扎眼痕迹,眉头揪得更紧,朝向白玉堂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玉堂,你们起冲突了?”
“那你得问问这位赤王做了什么。”白玉堂咬牙切齿啐了声,松开抱扶着展昭的手,再度提剑起身,步步向耶律宗徹迫近。
展昭怕白玉堂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连忙掀被下床打算劝阻。结果赤着脚刚落地,就觉腿绵软无力,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幸被白玉堂及时回转抱住。这下展昭自己也发觉不对劲了。自己虽有沉疴在身,但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展昭险些摔了,耶律宗徹惊悸之余本能迎上去数步。两人四目不意对了一下,耶律宗徹从展昭变化的眼神中已感知不妙,为了不至于后续越发被动,耶律宗徹谋定主意才道:“放心,那药只是助眠用的,药性未过虽会四肢无力,但并不会伤身。”
“什么药?助眠是什么意思?”
耶律宗徹并没有回答展昭,而是径直向白玉堂望去,神态肃穆。“白玉堂你说走就走,倒是潇洒,可你有想过展昭会忐忑会焦虑吗?你走后他终日恍惚,夜里也无法安睡。本王只是看不过眼,使点小手段助他好好睡上一觉,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他见白玉堂眼神闪过一丝动摇,只是这其中多半是对展昭的愧疚,对他则更多的是报以怀疑的姿态。耶律宗徹大大叹了口气,指着床上那缩成一团的小豆丁,道:“你瞧仔细了,那个是谁。本王若对展大人别有心思,又怎会让昆齐儿挨在一边碍事?”
耶律宗徹这一提,倒是让白玉堂愣了下。他当然看到跟展昭紧挨着躺在一个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昆齐儿了,只是没往深了思索。如今想来,那赤王说的倒确有几分道理。
就在此时,又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小跑着进了门,正是当初在碧川与展昭赵祯有过一面之缘的医中圣手吕梦涧。只见他一边喘气,一边抱怨:“白小子你不是个玩意儿啊,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你居然半路撒丫子自己跑了,你是要累死老夫啊?”
还没抱怨完,就被白玉堂半拖半拽到床边催促:“吕老,您赶紧给猫儿看看。”
吕梦涧不满地瞪白玉堂一眼,拉起展昭一只手搭脉。号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切脉的两指,吕梦涧脸色俨然已黑了一半。“你挺能的啊,展昭。当年官家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才按老夫的方子将你调理好。这才过了多久,你又招惹一身伤病,而且这回更彻底,损命折寿啊。”
白玉堂听了心一紧,刚想凑上去询问,却被吕梦涧嫌碍事,怼脸推到一边。
“知道你着紧什么。放心,赶来的路上老夫也没闲着,已经拟定了数种治疗的法子。不过适才切脉号准后,都被老夫推翻了。展昭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那些釜底抽薪需要他自身武力配合的估计没法用了。”
“那怎么办?”
“现在,只剩下唯一一种法子,可姑且试上一试。”
白玉堂问:“是什么?”
“血引之法。”
“血引?”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茫然,显见是有听没有懂。“吕老,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这血引之法是什么,还劳烦您详细讲讲清楚。”
“简单的说,就是用你的血把那些孵化的蛊虫给引出体外。”
二人再度面面相觑,脸上的怀疑表情仿佛都写着“这能成吗”。吕梦涧见两人质疑,不由冷哼一声,考虑到自己同南宫惟相交莫逆,两人是晚辈又不精通医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
“昭儿,你运气尚算不错。我药谷中有这蛊虫详尽的记载。按说蛊卵孵化的瞬间会将宿主噬咬殆尽,故而宿主绝无生还的道理。但这蛊虫有个特性,不食死物。你若身‘死’,加之它是雌雄情蛊,以有情人精气骨血为食,只要给它需要的,不怕它没有不上钩。”
白玉堂还没消化吕梦涧的话,耶律宗徹已经听懂了关键。他疾步上前道:“神医的意思,可是要让展昭假死,然后用白玉堂的血把蛊虫引出体外?”
吕梦涧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头直道:“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