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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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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对何迟来说无疑是场煎熬,味同嚼蜡的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嘴里是什么滋味儿。
乔楚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可她别说抬头,连眉毛都不敢向上扬一扬。她刚才只稍稍一眼就认出了他,本来还自欺欺人的在心里否定,可温暖那一声‘这是我舅舅乔楚’直接将她手里的热汤吓掉了!
好丢人……
何迟心里十分懊恼。
其实细算,自己与他也快有十来年没见了吧?现在的他分明已经与少年时期迥然不同,怎么自己竟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何迟不禁自嘲,自作多情惯了可不就成了专情么?
那他呢?
他还记得何迟这个人吗?
想到这,何迟变了脸色,内心立马拒绝,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反正于他而言自己也算不上是什么美好重要的回忆。
况且,人家从进来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表示他们是旧识的意思,所以,他应该是没什么印象了吧?
她这么心存侥幸的想,可莫名其妙又隐约有丝怅然若失。
“何老师,你怎么不吃菜?”对面的温暖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探究的眼神盯着何迟问。
其实温暖注意何迟有一会儿了,从她落座之后一直低头不看对面一眼,再到心不在焉始终嚼着米饭不吃菜,总觉得何迟突然就心事重重不正常了。
“嗯?”沉浸在忘我境界里的何迟终于有点回魂,茫然抬头,恰巧与斜对面的眼神撞个正着,瞬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有吃啊。”
温暖淡淡的瞅了一眼她那雪白干净,没有任何汤渍的半碗米饭,无语道:“老师,撒谎也需要诚意好吗?”
何迟一脸窘色,刚刚退热的耳朵立刻又染个通红。
乔楚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兀自优雅缓慢的嚼着,对二人之间的对话仿若未闻。
他通常晚上的应酬比较多,场面上的金玉美食实则大多徒有其表,中看不中吃,即使也有名副其实的珍馐佳肴也不会过多品尝,酒桌之上,主角从来是酒,他的晚餐向来都是吃得少,喝得多。
何迟的厨艺很不错,三个家常菜炒得皆是色香味俱全,很对乔楚口味,并且,像这样安静温馨烟火味十足的环境,不可多得,他十分享受!
不知不觉将碗里的米饭吃个干净,他突然想起刚才被何迟摔掉的那锅汤,开始觉得惋惜……
他的碗空了,何迟出于礼貌不得不主动与他搭腔:“还有饭,我去帮你盛?”
乔楚抬眼看向她,头顶温柔的橘色灯光打下来,炯熠的眸子里漾着黑亮温和的笑意:“我饱了,谢谢!”
何迟心虚的垂下视线,去看他面前的空饭碗:“你吃得很少。”
一旁的温暖怕何迟多想,凑过来解释:“得亏你做的菜好吃,他平时吃得更少,一个餐饮界的老板居然有胃病,多么讽刺!”温暖边说边无奈摇头。
胃病?严重吗?何迟想问。
不过她在心里反问了一遍自己,她有什么立场可以表示关心?
往浅了说,自己仅仅是低他一届并且多年无交集的学妹,硬要往深了说的话……
自己大概,是他少年时期所厌烦的,一位平凡而又厚颜的追求者?
她暗暗庆幸,好在自己还算清醒,那些唐突的关切并未说出口。
乔楚他们离开的时候,将近九点。
何迟听温暖说过,他们家在这里有栋别墅小楼,估计他们今晚会住那里,因此临别时没多问,只将他们送至门口,提醒温暖周末回家要记得好好复习功课。
将他们送走,才一关门,何迟长舒一口气,像是打了一场硬仗,紧绷的神经乍然松懈,虚脱无力的感觉瞬间袭来。
她挪到沙发上,盘腿坐了一会儿,转眸瞥到静静躺在矮几上的那束蝴蝶兰,又起来拿了一个透明的长颈花瓶稍稍放了点水,再一枝一枝的插到瓶子里。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她随手扒拉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身子僵了下,眉心微拢,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喂,表舅妈。”何迟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等待那边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何迟啊,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今天几号,你工资应该发了吧?”
“前几天发的。”
“你看看,不要总是让我催你,咱家情况你也知道,你表舅的生意最近又赔了不少,你妹妹呢,刚工作还没过试用期,这个家全靠我一个人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根本顶不了事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体谅体谅舅妈的难处……”
“表舅妈!”何迟截断女人絮絮叨叨的话,抿了抿唇,颇为歉意的说:“我是想等奖金和家教的钱都结下来一起打过去,所以耽搁了几天,我明天一定给你打。”
“奖金和家教的钱都下来了?”电话里的女人嗓音拔高了一些,又说:“那这样吧,马上就五一了,舅妈正好有件事跟你说,你过来住两天,顺便把钱带来。”
何迟犹豫了下,想来又拒绝不了,便点头说好,之后又叮嘱他们注意身体,这才把电话挂了。
电话刚挂,手机里又来了一条微信。她点开看,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徐安安,微信语音说:“宝贝儿,明天约好去爬暮景山的,可别忘了哟!”
这么一说,何迟还真的差点把这件事忘了,可此时想起来,也没了心情。况且爬山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徐安安软磨硬泡之下,她才答应的,所以她回了条语音:“亲爱的,我不去了,五一要回家一趟,明天想去买点礼物,你玩得开心点。”
何迟把语音发过去,没一会儿就有回信,徐安安的声音气急败坏:“明天陪朕去爬山,后天朕陪你买礼物,敢说一个不字,朕分分钟下来弄死你!”
语音听完,敲门声也响了。
何迟想,八成是徐安安不解气,从四楼冲下来兴师问罪了。徐安安这个女孩子,脾气虽然暴躁,但是架不住别人说几句软话,跟她撒娇装可怜,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所以她去开门之前从花瓶里捞了一枝蝴蝶兰,打开门,先把花送出去:“酱酱~亲爱的对不起啊,我明天……”
后面的话,在看清门外的人之后,被何迟硬生生咽回了嗓子眼儿……
门外高大的身影被突然冒出来的花唬退了一步,修剪整齐的眉峰不易察觉的挑了挑,又轻轻咳了声,才平平淡淡的说:“温暖把外套落下了,我回来拿。”
何迟傻傻站着,囧得头顶快冒烟了,乔楚这么一说,仿佛是给了什么特赦令,她立刻转身往屋里跑:“我去拿给你!”
门没关,乔楚站在门外对里面一览无余,一眼看到矮几上那个花瓶里一枝枝姿态优雅延伸的蝴蝶兰,他勾了勾嘴角,然后把目光转向门板上的那串手工风铃。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拨弄了一下上面的铃铛,好像也拨动了尘封久远的少年心事……
他记得,那时候学校里举行过一次才艺表演比赛,别人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最次也是朗诵诗歌什么的,可她,居然表演做手工。风干的花花草草,经她在硬纸板上粘粘贴贴一摆弄,竟成了一副栩栩生动的画作。
出其不意,独树一帜,最后竟拿了个一等奖。
何迟拿着外套出来,瞥到乔楚的动作,刻意不让气氛陷入尴尬,摸了摸后脖颈笑着说:“无聊时做的小玩意儿。”
乔楚放了铃铛,转而接过她手中的外套,微拢的眉心快速舒展,深沉的眸光也被笑意晕散:“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这些,多年不见,倒是没怎么变。”
此言,他是有叙话当年的意思!
可惊慌失措的何迟却偏偏听成了秋后算账的味道……
一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顶多是释然一笑,一句饱含沧桑的‘别来无恙’便能泯尽所有青春里的恩怨纠葛。
然而何迟天生是个不会聊天的人,遇见乔楚,嘴更是笨得无药可救。
纠结紧张了半天,才讷讷的挤出一句:“学长,我那时候年少无知,给你带来诸多困扰,我,我很抱歉!”
乔楚闻言凝住了笑,微眯下双眼,眸光顷刻凉薄。
年少,无知?
所谓的年少无知,是指她以花草标本为信,寄情表白的事,还是指她后来又故技重施移情他人的事?
无论哪种解释,都让人窝火,所以这个旧,没法儿叙了!
他转身告辞,走到拐角楼梯口,终是不解气,带着冷漠疏离的笑回头看着何迟状似安慰的说:“我不知道你指的哪件事,不过既然我完全没印象,想来也是些微不足道的,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你又何必介怀?”
意气用事的话很伤人,何迟被打击得不轻。
自己多年的耿耿于怀,在他那里仅仅是个微不足道,始终念念不忘也只换来个完全没印象!
她向来一个人自作多情惯了,其实这样的觉悟她早就有,只是真真切切听他本人说出来,感受始终不同,伤心失落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木头一般的杵在门口,盯着乔楚消失的楼梯拐角久久发呆。
乔楚噔噔噔的跑下三楼,微凉的夜风猛然迎面吹来,立时清醒了不少,顿了步子回想自己刚才有些过激的反应,觉得幼稚可笑!
整个晚上刻意保持的从容淡定,差点就破功了,他忍不住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出息!”
坐进车里,乔楚将外套一把丢到温暖腿上,把正在玩手机的温暖吓了一跳。温暖抬头莫名其妙的盯着乔楚,调侃:“何老师趁我不在欺负你了?”
乔楚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调整了下情绪,恢复如常,也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们何老师温顺得像个小白兔的模样,难道不是我欺负她?”
温暖立马把手机收了,噘嘴敛眉一脸的防备,拽着他的胳膊道:“舅舅,你可别打我们何老师的主意啊!”
乔楚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你这什么表情,拿你舅舅当色狼?”忽然又想起刚才自己听到的那句‘亲爱的’,于是又调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打她主意,她是有男朋友了,还是结婚了?”
“虽然都没,但是……应该很快就有了!”温暖不服气的争辩,说得不清不楚,后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的贼笑。
乔楚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问。
温暖又低头看手机,自然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眼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她拿起看了一眼之后,异常激动的对乔楚说:“舅舅,明天陪我去爬山吧?”
“爬山?”
乔楚想了想电脑里那些还没看完的各种文件,犹豫了下,但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受乔雅之托,利用自己的假期来陪这位小魔女的,文件什么的,晚点看也不耽误。
于是他一脸感兴趣:“好啊,正好我带了相机,明天给你多拍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