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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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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汴都似是照应着这水深火热的一年,反常地忽而飘下大雪,一夜之间似入了冬。
翌日清晨,一夜鹅毛大雪之后,汴都竟放了晴,除了厚重的积雪,没有丝毫阴郁严冬的痕迹。
银装素裹的汴都本来透着一种古城特有的庄严肃穆,而这古老的城都里,因着这罕见的寒冻晴日,各色商铺乐坊早早开了门,小贩、外商和游人们更是早早便到城中活动。
温度不高的晨曦落下,被积雪反射,寒风吹拂,那雪便从花朵般纷纷飘落,被风带至晨曦之中,纷纷扬扬,落在城里热热闹闹的铺子和行人之中。
而相府的马车,便是穿梭于这清晨繁忙的闹市之中,沿着主街朝着皇城驶去。
马车里,昨夜明显晚睡的沈月真正倚着软枕补眠,连睡着都带着笑,显然昨夜的事让她心情不错。
沈卿酒捧着白玉小手炉坐在她对面,看这个表情,昨晚进展得挺顺利的吧,也不知道女主有没有发现他的伤给他包扎。
虽然不知为何女主执意说服长公主让自己一道参加宫宴,但是按这个趋势发展,她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沈卿酒倚着车窗看着繁华的街市,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心头。
上一世她也是孤女一个,由院长抚养长大,后来在商界跌摸滚爬杀出一条血路,路上遇到和她一样有野心人又暖的集团太子爷,她信了他许诺的良缘,两人并肩作战,最后她却为他暗算落得人财两空。
如今在这里遇到看似浪子实则钟情的楚淮影,不是不惊艳动心的。
不过,他应该钟情的对象不是自己,现在也终于走向正轨。
她该开心才是。
沈卿酒说服着自己,手上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炉,一刹那间竟错觉从小手炉里感觉到楚淮影昨晚留下的温度,眼前浮现那双幽黑的眼睛。
“哐当”一声,白玉手炉应声落地,对面的沈月真迷迷糊糊地醒来,问:“到了?”言语间对她只有一丝诡异,却没有了敌意。
“报小姐,已经到了宫门外,咱马车进不去,曹公公带着轿子来迎了。”门帘外的湘儿闻声回禀。
沈卿酒看着掀开的门帘外,朱墙绿瓦,深宫长巷,眸中的迷茫渐渐冷却下沉,目送沈月真下了车,紧了紧斗篷,向前来接她的湘儿露出个得体又温柔的笑,跟着上了后头的轿子。
...
宫宴本就是皇室成员一场小聚,因而设在栖梧宫,由皇后一手操持。
此刻除了陛下及楚淮影两位正主,余下人皆已到齐。长公主与皇后你一言我一语,二殿下也不时问候沈家两位千金几句,当然主要是冲着沈月真而来,气氛乍看倒是分外和谐。
“久等了,影儿刚陪朕到南镇抚司视察。”楚皇年事已高,又久病成疾,此时由楚淮影搀扶着进来,那双洞悉人心的利眼却将在座人扫了一遍,只在沈卿酒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接着道:“都怪朕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才致姗姗来迟。”
众人起身行了礼,才坐下,皇后从楚淮影手中接过楚皇的手,边宽慰:“说什么呢,陛下身子好着呢。”
“也就你会这么说。”楚皇颤巍巍地坐下,神态却依旧威严不容挑衅。
本应最得楚皇盛宠的楚淮影倒是没发一语,潇洒落座,安排在楚皇右侧的位置正好与沈卿酒相对。
沈卿酒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伤处一眼,白衣若雪一尘不染,只衬得人如芝兰玉树,若是没有那慵懒的气质,倒是个皇家公子样。
再看他的脸色,昨夜渗血的伤该是无碍了吧。
“父皇身体抱恙,怎么还陪皇弟到南镇抚司呢,此事交给儿臣便可。”觥筹交错间,二殿下第一个沉不住气。
他手握京城势力,唯独巴结不上只听令于楚皇的锦衣卫,此时楚皇却带楚淮影视察南镇抚司,用意让人心惊。
“朕若是不去,谁来下令呢?”楚皇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才道:“再说,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二殿下笑着应是,说了不少恭喜楚淮影的场面话,眼里的笑意却慢慢沉下去。
那厢楚皇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边尝着內侍给他试毒后的菜品,边道:“你若真有空,不若替影儿张罗下婚事。朕看他独自在外,弱冠礼也过了几年了,身边都没个人。”
沈卿酒闻言,执筷的手微顿,悄无声息地看看沈月真表情,女主竟然还颇为淡定,难道知道这是要指婚了?
想到昨夜楚淮影那句“有事商议”,莫不是就是这个。
“皇弟心里恐怕早有人选了吧。”二殿下听了总算真心笑了一回,眼神却诡谲地扫了过来。
“哦?”楚皇听了朝楚淮影看去,问:“是这样吗影儿?”
“事实上,那人也在席间。”楚淮影随意地斟茶与楚皇,边抬眸道。
沈卿酒垂眸喝汤,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是姐姐的千金啊。”楚皇眉说着,眼神落在相府两位千金身上,眼间却不见放松之意。
“父皇,是月真的姐姐。”楚淮影说着,看见楚皇骤然黑下来的脸,依旧不慌不忙。
沈卿酒低低“咳”了一声,差点没呛着。
那厢楚淮影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丝毫不惧楚皇脸色,似是胸有成竹:“我与卿卿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儿臣此生惟愿娶卿卿一人。”
这台词很原著没错,但不该用在她身上吧!
沈卿酒脸色复杂,从前的关系都是她苦苦努力维系,现在却有人要冒险求她,不是不感动的,只是楚淮影说的话却让人莫名。再说,女主肯定.........
咦,为什么沈月真像是早有所料,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在和二殿下交换眼神。
“胡闹,若是做妾朕还能许你,可正妻之位岂是你可以儿戏的。”楚皇终于忍不住,手中碗砸在桌上,惊怒地看着他。
楚淮影淡笑,神态无一丝玩笑之意,少有地诚恳:“父皇和母妃不也是如此么。儿臣不欲委屈卿卿,若是做妾,儿臣终身不娶也罢。”
楚淮影的母妃是已故的萧皇后,的确是例外中的例外。
皆因萧皇后只是楚皇少年时一个內侍丫鬟,若非常伴身侧感情深厚,又在楚皇还处于劣势时被坚持立为正妻,根本不可能被封妃立后。
楚皇蹙眉看着他,他深知自己三子是个怎样的性子,绝不会像老/二那样莽撞老辣,也不会如老大那样不通人情,此番这么做只会是这人真正想要的。
可自己许他北镇抚司,方才与他提娶长公主嫡女,无一不是为了培植这儿子接任王位。老三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于是楚皇的目标转向另一个当事人:“沈二小姐是怎么想的?”
沈卿酒显然也在思虑同样的事,本来一直垂眸躲避楚淮影的视线,此刻掀起轻软的眼睫,明眸与楚皇交接再避开,大胆又得体,柔声道:“臣女与三殿下相识不过数天,三殿下此举未免太过武断,不若再给三殿下月余,好好想想清楚,想必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本来气恼的楚皇此时倒是罕见地笑了,看着脸色终是变了的楚淮影,笑道:“好,以前朕不知道,今日倒是领教了,沈相爷真是教女有方。”
出了这事,席间二殿下添油加醋,沈月真也常美言几语,也就笑笑掩盖过去了。酒足饭饱,陛下便先行回御书房,留下皇后为余下几人送行。
...
回去时和来时一样,由单独的轿子抬着出去。
临到宫门,沈卿酒的轿子却停了下来,正要问缘由,门帘却被一人撩开了——
少侠白衣翩然,笑容清贵,瞳眸幽深,手上提着小食盒,日暮的薄雪落在他肩头黑发,却像是碰不着他般错开。
“那天说好的请你吃东西。”楚淮影把食盒塞到沈卿酒怀里,看见那碎了的白玉小手炉皱了皱眉,侧身挡住了门外的风雪。
沈卿酒眸子微亮,又慢慢垂眸躲避他的眼神:“你是不是送错轿子了。”
“卿.......”楚淮影刚说了第一个字,一向慵懒的笑意一肃,神色渐渐安静下去——
她哭了。
“那天你也说好的,不会做委屈我的事,不是吗?”沈卿酒垂着泪湿的眼睫,不去看他。
“嫁给我,你很委屈?”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凉,又很快地敛去。
沈卿酒心里一动,又压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他,一边是原地爆炸,一边是被男主原地爆炸,她能选什么。
所幸沉默之中,楚淮影先败下阵来,像是被她的铁石心肠打败,又像是怕冷着了她,放下了帘子。
沈卿酒捧着犹带着楚淮影体温的食盒,缓缓抬眸,盯着绣着云纹的轿帘,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