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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   药里似乎加了安眠的成分,刚喝完药,宁王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正好这时阿诺也送来了木炭,加了炭火的寝宫里顿时温暖了许多。莎莎把宁王放平,又加盖了被褥,确信他不会因为寒冷中途醒来后,莎莎才对阿兰珠道:“公主,或许奴婢越了本分,但有一些话确实不可不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其实我也猜到你大概会说什么。”
      “那我们出去说,他好容易才睡下,别吵到他了。”
      阿诺狐疑的看着刚才还冷冰冰的两个女人一下子起身并行,但他的职责是保护公主,所以始终在不远处盯着。
      “公主,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在的宁王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像姐姐甚至像母亲一样的照料者,这样的角色似乎不是公主可以完成的。”莎莎倒也直接,“我是前年才被调来永央宫当差的。那时的他,情况更加糟糕,照看他的宫女们欺负他是个孩子,每每扣下送到永央宫的衣食,那时是冬日,他的房间里居然根本没有烧炭火,床上也没有棉被,他被冻得全身都发青发紫了。”
      “瑾妃娘娘并不是有心不照看他,只是后宫眼线极多又事务繁忙,即使娘娘可怜他是故人之子,奈何皇上更想见他活受罪的模样,所以也只能对永央宫中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直到前年才找到借口将我调来永央宫,代娘娘关照他。”
      “这几年,若不是我每日按时喂他服药,又每每到内务府去催时令用品,他的状况恐怕更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你又何必说那么多的题外话,我最讨厌别人说话不直接,”阿兰珠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要我把宁王让给你?有这个意思就说出来。”
      “不错,今天奴婢就是斗胆请公主把宁王爷让给奴婢。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公主与他也本就是政治联姻,倒是奴婢,这两年与王爷朝夕相处,早就将他看作是我的家人。当然,奴婢并不是奢望可以得到王妃的身分,毕竟公主才是王爷的唯一未婚王妃,也可算是王爷的护身符。但奴婢还是想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请公主听后不要生气。”
      莎莎跪了下来。
      “在公主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以前,请不要解除与宁王爷的婚约,不,是请公主依婚约与宁王爷结为夫妻,而我也甘心为奴为妾,一生一世都侍奉在王爷身边。待到大婚后,皇上将不得不允许宁王爷回宁王府居住,到时公主就可以放心了:公主可以放心大胆的与任何公主心仪的人来往,奴婢会一生都守着妾婢的本分——若是公主可以答应奴婢的要求,奴婢不仅今生今世会对公主感恩戴德,来世便是结草衔环也会来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还请公主可以允了奴婢的妄想?”
      阿兰珠早就猜到莎莎对宁王怀有爱慕之心,只是不想对方会主动挑明,甚至自动请求成为妾侍,难怪刚才瑾妃要她做这冲喜的喜娘,莎莎也没有一丝不快或是觉得受了委屈。但这时来得太过荒诞,即使早就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正常,可她也无法坦然面对这种事情。
      “这事我还要在考虑一下,”她也不敢立刻给对方答复,“我的确无意做他的妻子,但与他假成婚,我还要重新好好考虑一下。”
      “说到底公主就是不许了。”莎莎的口气一下子又强硬了起来,“今天的事情,公主就当它没发生过好了,只是公主日后一定会为今天后悔的!”
      连阿诺也觉得这个宫女实在是被惯坏了,若是在草原,这时阿兰珠也一定一鞭子抽下去了,但因为前方一个男子的走近,她只好忍住了气愤:能够在深宫内苑出入又身穿便衣的年轻男子,必定是现在正暂居皇都竞争太子之位的三位诸侯王的世子之一。

      皇帝在位已经三十多年,但后宫一直无所出,现在年事已高,前段时间甚至有病危将不久于人世的传言,立储一事自然迫在眉睫,而除宁王外,皇室还有的三位小王爷:湘王`鲁王`定王,在这关键时刻,三位小王爷自是齐聚京城,每日都无所不用其极地为立储一事奔波。
      朝中对这三位小王爷也已经有了分派和定论。大部分朝臣看好定王,他是先皇长子之后,性格温良敦厚,又是彬彬有礼,在宫里宫外都很受好评。当然,另外两位王子也各有个的支持者——毕竟他们和他们的父亲都对这次的储位之争势在必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了,不少人都在私下这么议论。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笑话。
      当年身为嫡长子的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知用了多少手段,不想今日却会因为没有孩子,皇位又将回到他曾经的手下败将的儿子手中,虽说是天理循环,但对皇帝的报应也的确来得太快了。
      “定王爷怎么有空到这永央宫来?”一扫阴翳,莎莎迎上去行礼,有细声道,“宁王爷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若是只是看看他,就请不要吵醒他。”
      “我只是刚刚经过长宁宫却没有见到阿兰珠公主,才想到这里碰一下运气。”被称为定王的男子很是和蔼,“这位姑娘有些面善,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对了,你身后跟着草原打扮的侍卫,那想必是草原来的阿兰珠公主了。在下是定王,单名一个平,也有人叫我定王平。”
      “定王爷,我是阿兰珠。”阿兰珠对他很有好感,“你刚才说想见我,现在见到了,也该告诉我理由了。”
      “公主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性格直爽,一点也不同于中土女人。”
      定王又上前几步。
      “这宫中眼线极多,又多是饶舌的人,经常事实和传言相差甚远,所以我听了关于公主的传言,就有几分好奇,想知道公主是不是和传言中一样的性格直爽,完全没有中土女人的矫揉造作。”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也该满意了。”
      阿兰珠来到中原,最讨厌被人用欣赏珍奇动物的目光注视自己,所以说话口气也就有几分不客气。
      “不满意,因为你比我想象中更美更好。”定王淡淡的笑道,“你是可汗娇女,但言行举止却一点也没有我以前见过的几个公主的骄纵任性,所以想到这么好的一位公主居然要嫁给宁王安,心中还就有几分不痛快。”
      “你这话说得我不喜欢听。宁王不会像你们一样使坏,满口骗人的话,他的优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多!”
      “这倒也是,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他总是有许多地方比我强。”定王也不生气,“他当年就是一个天才。他三岁便会背诵诗经,五岁已经会做古体诗。我直到七岁才会倒背三字经,十二岁还写不出他五岁时的意境。所以知道他的心智会长久的停留,我也感叹过他的不幸,其实,若是他没有意外,我们今日也不会有皇位之争,至少我就会退出,因为在诸王子中,他的确曾经各方面都胜出我太多。”
      “所以他现在成了这付模样,倒是给了你机会。”阿兰珠不会说话婉转,“也许你该感谢一下那个鼓动宁王作乱的奸人。”
      “你也听说了那个奸人的事?不错,若是没有那个奸人,宁王叔就不会兵行险招,宁王安也不会是今天的模样。可惜那个奸人已经早早的逃之夭夭,至今也没有找到。”定王叹了一口气,他是真心为过去感到可惜,“那时候宁王叔早就不对皇位有非分之想了,但那个自称能窥天机的人却反复鼓动,说宁王世子是天子之命,宁王妃虽不能母仪天下,但必会诞下龙儿,天命违背,就会让他们一家三口死于非命。被天命劝动,宁王叔就动了反心,不想最后——”
      阿兰珠对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几乎每一个对她提到宁王夫妻的人,都只是叹息他们的不幸,竟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罪有应得。

      因为天色已晚,定王不便在宫中长留,而且两人又分别有了婚约和妾室,中原人士都要遵守规矩礼仪,所以定王就先行回府了,只余下阿兰珠在太液池边回味与定王平的交谈。
      这个中原王子,虽没有宁王的美丽容颜,也没有他的天真可爱,却还是留给她极深的印象,只是到底对方已经有两个小妾,虽还没有正式迎娶王妃,自己也已经和宁王有了婚约,使不该有这非分之想的。
      发现自己居然在想奇怪的事情,阿兰珠摇了一下头,她想把这些事摇出自己的思考范围,可却反而更加深刻,定王端正的五官竟是可在她的脑海里一样深刻——难道自己只是刚才和他的几句对话就对这个中原王子产生了完全不一般的男女之情?
      用罢晚膳,她披着长衣到太液池边坐下,却看见还没有抽芽的柳树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这个男子很是奇怪,只是呆呆的站在柳树边,注视对岸的永央宫的灯火,阿兰珠想上前与他说话,却想起了宫女们私下的一个可怕的传言:后宫是个是非之地,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晚上遇见的任何一个陌生人都可能就是屈死的鬼魂。所以她还是收住手,免得不小心碰到宫中的鬼魂。
      她就这样和这个白衣人沉默着,夜风渐渐有些冷,白衣人的衣袍被吹鼓,她才发现白衣人没有束发。
      中原男子到了成年就会束发,称为成人的标志,可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却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冷冷的站在柳树下,全身都散发出冰棱一样的气息。
      也许只是错觉,但这个白衣男人的确让她感到害怕,如果说定王平有冬天的太阳的温暖抚人,这个男人就是寒夜冷月,他是冰川是寒水,是不可以接近的,她甚至怀疑自己再和这个男人站得这么近,身体就会被他的冷气给完全冻坏了。
      永央宫的灯熄了,白衣人低低的发出悠长的叹息。远处传来宫女们呼喊她的声音,她只一回头的时间,刚刚还立在柳树下的男人竟消失了——只是她一眨眼的时间闪过,柳树下的白影就消失了,连她也怀疑自己刚才见到的仅仅是一个幻影。
      “公主,你可吓死我们了,还好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奴婢可以放心了。”
      “为什么?”
      “云儿说,这太液池边不知有多少冤魂,所以即使是宫中大胆的侍卫,夜里也不敢到太液池边巡查,若是不小心碰到野鬼,就是大罗神仙保佑,也难逃一死。”
      看他们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阿兰珠也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刚才见到怪人的事,怕他们又多出许多担心。
      不过这后宫本就怪事层出不穷,若是那个男子真是什么妖邪之物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相信他也仅仅是个留恋人世间的一个可怜而痴心的鬼魂。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宁王成婚,所以在等待父汗的回信到以前,她也象想弥补宁王安一样,每每找到空闲就尽可能的陪伴在有着一颗童心的宁王身边,但每次想到自己终会弃他而去,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的可耻感也还是无法甩脱。
      自然,莎莎的眼神就更加不友好了。她一定已经猜到阿兰珠的心思,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宫女,她并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很快就见到了另外两位王子:鲁王名言,湘王名若。据说湘王若为了博取张太师的欢心,已经迎娶张太师的独女为王妃,可惜张太师素来不喜欢湘王若,依旧正直的支持着定王平,也因为张太师的顽固,他与湘王妃的父女关系变得很是生硬。不过,或许是因为明白定王平的地位牢固,湘王若和鲁王言现在的关系极好,好得叫人怀疑。
      除去瑾妃和陈妃,宫中还有云妃和雨妃,这四位妃子是二十年后宫战争的胜出者,即使是现在,虽然互称姐妹,也是没有停止内斗,与她们分别接触后,阿兰珠不得不承认后宫是一个是非之地,后宫的女人个个不平凡,每一个人都说话含蓄又暗藏讽刺,终是听不明白她们真实的意图。
      阿兰珠只是出于礼仪才游走在她们之间,自然心中对她们的评价也就越发的低了。

      春天将至,皇上的身体也渐渐有了起色,依照惯例,开春以后,皇室会举办只有皇室成员和少数近臣可以参加的春猎大会,自然,阿兰珠在参加者的行列中。
      阿蛮开始为阿兰珠准备狩衣,原本觉得这汉人的宫廷极为烦闷的阿兰珠一想到再过几天就可以打猎,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她快乐的幻想着打猎的画面,直到已经耽误了时间才记起自己和宁王约好了在御花园放风筝。
      汉人在春天会到郊外去放风筝,可是锁在宫中的宁王,也只能在御花园玩风筝,即使这样,他还是真心期待着这一天。
      赶到御花园的阿兰珠已经有被责备的觉悟了,但除了一只风筝在假山的上空飞来飞去,竟找不到宁王的身影,倒是有两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在眼前晃来晃去,还大声地说话。
      “这傻子可真是好骗,这次从山上摔下来,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可是很有手足情的送了他一份大礼。”
      这是快乐的鲁王言。
      “我帮你在地上加了一把铁针。”湘王若也很是兴奋,“我试过,那里的石头已经很松了,便是一只小兔子也立不住,更何况他是一个人?”
      “你们想干什么!”
      大概可以猜到他们的游戏内容的阿兰珠气愤地上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
      “没错,他现在只是个孩子,可就算你们和他有仇,也不该这样捉弄他!我知道你们欺负他什么都不懂,可是欺负一个弱者就让你们那么开心?难怪连张太师也不支持你这个人渣!”
      “你——”
      被阿兰珠刺到伤口,湘王若的脸都扭曲了,他甚至口不择言,
      “要不是因为你是可汗家的公主,你以为谁会正眼看你这个丑女!”
      “你说什么!”
      虽说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大美女,但也被称为过天父额上的明珠的她不允许别人这样肆意侮辱自己。
      “太丢脸了,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从后面走出的定王平扣住湘王若的手,“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大男人说出这样侮辱女人的话,甚至还要动手打人,我就是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两个立刻向公主道歉,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啊——”
      一声惨叫从假山后面传来,阿兰珠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的规矩,抓住定王平的手:“快,快跟我过来,晚了,恐怕就会来不及了——”
      绕过假山就看见宁王全身是泥和血的倒在泥泞中,不住地发出呻吟,更让阿兰珠气愤的是,围观的宫人就没有一个上前。
      她上前,与定王平一起拉起被泥和血包裹的宁王安,宁王安的腿骨似乎受了伤,只是被拉起就不住地喊痛,可惜他只是一个孩子,即使知道他很痛,却也无法询问详情,只得一边扶着他回去,一边叫婢女们去传唤御医。
      伤势倒也不重,也许是因为宁王在宫中时常被人捉弄,所以在摔下假山时,本能的避过了要害,只不过是脚腕扭伤,另有一些人为洒下的荆棘刺进手臂和腿脚,但伤势倒没有太重,只要将荆棘拔除,再敷上药膏,不过两三日就会痊愈,倒也不会无法参加春猎大会,只是在春猎大会的前几天都得躺在床上,不可乱动。
      因为药膏和他日常服用的药的药性相克,这几日他就不必服那莫名苦涩的药了。
      莎莎什么也没有说,她在这永央宫已不是一日两日,这种事也是寻常,何况她到底只是一个宫女,所以只是用责备的目光盯着阿兰珠,一边温柔的为宁王涂药。

      定王唤来一个小太监,在小太监颤抖凌乱的叙述中,他们也明白了大概:
      原来今天早上,宁王便听话的吃了药,带着风筝来御花园等阿兰珠。他一个人在假山边玩风筝的样子被路过的鲁王言和湘王若看见,不知怎么就起了坏心眼。他们故意叫小太监们去抢走宁王手中的风筝,又把他远远引开。这时他们就把风筝挂在临近假山的高树上。他们早就知道假山的石头松动,却哄骗找风筝的宁王爬到假山去拿风筝,而且他们还不忘在假山下面的泥泞里扔几把荆棘——结果阿兰珠赶到,就看见宁王从假山上摔下来。
      其实谁都明白,宁王没有未来,他在这宫中是一个完全的孤儿,是一件宠物,这个稚儿心的王爷单纯没有心计,早已习惯被宫中的人故意捉弄,所以当时才会没有人上前扶他,大家都麻木不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也任由受伤的宁王在泥泞中呻吟。
      “当年赐死他或许是正确的。”平王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皇上会用这种办法发泄他对宁王叔叛乱一事的愤怒。父王说过,皇上心思深不可测,今日一见,不免令人胆寒。也许当年,皇上就是为了今天才故意留下了他的性命,以便让一死了之的宁王夫妻在天之灵无法安息。”
      定王平果然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大好人,所以才会受到大部分的朝廷重臣的支持,阿兰珠也觉得若是他做了皇帝,对天下,对个人,也都是一件好事。
      也许是忘了通风,在泛起"定王做皇帝是最好的”这样的想法时,阿兰珠竟觉得永央宫的空气中划过一丝妖异的颤动。
      就仿佛在自己身后的柜中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一样的不自在,阿兰珠感觉奇异,也许是自己心虚,而且这里又居住过发疯的宁太妃,所以才会不论何时总会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阿兰珠摇了一下头,自己太多心了,一定是这里的空气太潮湿,才会引起这样的幻觉。
      莎莎就总是一张令人不敢直视的冷脸,或许是她长久的呆在这冰冷的永央宫,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带上了永央宫的寒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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