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58、第 58 章

　　那边明显被我这个称呼震了一下，因为，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诡异的沉默在电话线两端流淌。
　　我突然有些害怕。毕竟，他的心思，一般的人看不懂，于津也不例外。
　　“欢欢，今天，你见谁了？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久，乔书平的声音才响起来，如惯常一般平静淡然。
　　我却有些支支吾吾。
　　“于津……来过……”
　　“…………”
　　“他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还帮我……分析了一些……我知道的事……”
　　“…………”
　　“你撒谎了，我知道你撒谎了！”
　　“…………”
　　“你别再想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乔书平，你喜欢我！你不要打断我，我不知道过了这一刻，我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激情。你也不要否认，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于津说的都是对的，是我太傻。可是我不想再傻下去！反正，我今天把话撂下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过了管制期，我就会回来。我知道你是别人的老公，我不在乎。你不爱她，我知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结婚，也不管你们的婚姻会存续多少年，我只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比如，照顾你，比如，在你累了倦了的时候给你一个歇脚的地方，比如……反正你再也撵不走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需要时，我在，你不需要时，我躲到一边……乔书平，无论怎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别想再撵走我，反正，撵也撵不走。”
　　乔书平一直没有说话。我的手机差不多都被自己手心的汗水浸透了。
　　最终我听到的，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说：“欢欢，我的欢欢，我该把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接受我。接受我的照顾接受我的爱，不要再妄图推开我，我傻过一次，不会再傻第二次了！”
　　他长久无言。
　　我心中一阵打鼓。
　　“乔书平，你还在听吗？”
　　没有人应答，只有他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乔……书平……”
　　“对不起，欢欢……”
　　电话蓦然间断了。
　　再打，却已关机。
　　可是我早已不像去年年底那般。很多问题通过这个电话已大概得到了结论，至少，我现在可以明确，他心里有我，乔书平心里有我，不是养父对养女的那种，是我一直期望的——这就够了。
　　我没有再给乔书平打电话。不仅那天没有，随后的几天也没有。
　　我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撤离准备上。
　　我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向养老院提出了辞职。老余特别舍不得我，追着问我原因。
　　我笑答，我要回去守住我男人！
　　他的眼睛睁得如铜铃大，你才多大？
　　年底就到法定婚龄了！
　　告诉你吧，老余，我心甘情愿当你徒弟，就是为了他！
　　老余原本笑得跟菊花一样的脸蓦然沉下来。
　　“这么说来，你男人……他身体不好？”
　　我喜欢他对乔书平的称呼，其他的自动忽略不计了。
　　“哎呀，闺女，你可要想好，一个男人，在家里可是顶梁柱，开开玩笑也就罢了，真要结婚过日子，那身体差了可不行。你可考虑好，这可是一辈子……”
　　我笑笑往宿舍走。老余还追着撵着在我身后说，我已顾不上他了。他今天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忽然发现，那一天，我跟老乔通话，也许说掉了很重要的内容。
　　办完解除管制手续那一天，我接过MINJING递过来的盖了章的刑满通知书，转手就折成了纸飞机。我放飞手中的飞机，那个胖乎乎的MINJLNG赶过来好心提醒我，哎，那个要收好哦，那可是你最重要的证明材料，有一份进了你的个人档案，这份也要保管好，不然……
　　我说声“谢谢”跑得老远。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自由，终于可以回到U市，回到我的乔叔叔身边。
　　我正准备给乔书平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了街对面的左理。
　　红灯点起，他在那边拼命朝我招手。
　　我想了想，还是在下一个绿灯亮起时，过马路，走到他身边。
　　“我是特意过来接你的。张教授说，他晚上想请我们俩吃饭，祝贺你……”
　　“我这有什么好祝贺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张教授把你的作品推荐给了麻省理工学院的MR．MARTIN……”
　　“MARTIN？”
　　饶是原本有些敷衍的我，这时也震惊到了。只要学建筑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建筑学上的国际巨匠，斐声世界的超一流建筑设计大师，也是各类世界性建筑设计大赛的首席评委。各个国家学建筑的学生，都以成为他的嫡传弟子为荣。据传，他收徒极为严格，有时好几年，也不会带一个研究生。即便优秀如于津，当年，也未能拜读在他名下。
　　“是的，就是那个MARTIN。张教授早年在麻省进修时，和他是很好的朋友。这次的事，张教授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前几天，MARTIN来了函，对你的作品非常赞赏，认为是你好多年以来难得的建筑设计天才。他希望你这次和我一起过去接受他们的测试。如果通过测试，他可以为你争取麻省的试读名额。”
　　我承认，左理说的话，对我的确有很大的吸引力。虽然，建筑设计非我所好，虽然这次的“参赛事件”已让我对这一行失去了信心，但这一刻，听左理说起MARTIN对我作品的欣赏和对我的邀约，说不动心就有些矫情了。
　　见我脸上的犹豫，左理又站近了一步，继续说：“安然，MARTIN十年都没收过徒弟了，女弟子更是屈指可数……你不要犹豫，护照的事，张教授已经沟通了有关部门，相信很快会有满意结果，签证方面有MARTIN的邀请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具体细节，今晚吃饭，张教授还会跟你详谈。你先不要下定论，等听过再决定，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左理还说了好多关于出国以后的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反复翻腾的只有一句话：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乔书平的电话是午饭后打来的。
　　那时我正坐在养老院我宿舍的床上，叠我的睡衣。
　　“欢欢，手续办好了？”
　　电话一接通，乔书平的第一句话。
　　嗯。
　　“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
　　“还在怪叔叔？”
　　早就没有了。
　　然后，我们就沉默了。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走出派出所时想好的话似乎在这一刻全都荡然无存。出国和回U市成了现在我心中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拼命地争夺着自己的地盘。
　　是乔书平率先打破了沉默。
　　“发生什么事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他实情，我只说今晚要和左理还有张教授吃饭。
　　“张教授觉得蛮对不起我的。”
　　“左理，人还是不错的。”
　　“可是我不喜欢。怎么办，乔叔叔，这辈子，我就指着一棵树吊死了……”
　　我决定暂时不去管那个烦人的问题，乔书平好不容易打电话来，怎么能浪费了？
　　他又是长久无言。
　　“乔书平，你跑不掉的。”
　　好久好久，我听到他在那边说：“欢欢，你可真傻。又傻又犟……”
　　“那怎么办嘛，还不是你惯出来的，现在这么大了，这毛病也没法改了，估计除了你，没人受得了了。自己种的恶果自己消化，你就可怜可怜小女子，勉为其难收了吧……”
　　那边居然笑了一声。真的，我没听错，虽然那么短促，可清清楚楚的，是笑声。
　　他叫了一声“欢欢……”
　　“除了有关最终结果的话，其余一律不听！”
　　“我又老又丑又病……”
　　“我不在乎。再说，我以前天天看，早习惯了。”
　　“我……结婚了”
　　“早说过，我可以等。实在等不到，就给你提供一处可以休息的乐园……”
　　“那对你不公平。”
　　“公不公平是我的感受，不是你说的。”
　　“我爱过你妈妈，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就是是个替身，我也认了！再说，我还有，大把大把的年华……”
　　“欢欢……”
　　“你别再叫我了，也别再找那些歪歪理由。我想好了。”
　　是的，就在这一刻，心中那争斗的两股力量就像拔河进行到最后，一边突然就失去了原本僵持着的气势，“轰”地一下，回U市，成了获胜方。
　　在我的一生中，没有什么，比乔书平，更重要。
　　“乔书平，在我的一生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居然说出来了。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无比轻松。
　　然后，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一字一顿。
　　他说，我也一样，欢欢！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甜，我是亲妈，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