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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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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之前送你那个丫头,伺候得还好吗?”李卓清往嘴里丢了个花生粒,漫不经心问道。
小施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骂了句:“装什么傻!人我早送内务府了,估计和她哥一起,已经被卖了吧。犯官家里的人,可不是谁都敢收留的。”
李卓清伸出食指指了指小施:“你小子,不厚道。人伺候你们师徒俩两三年了,一点情分都不顾。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买回来继续用不行吗?”
“行了你,保住你家里人就够了,几个奴才你还舍不得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心软的人。”
李卓清好笑道:“咱俩不都是奴才么。”
小施摇头,挑眉道:“这奴才,也分三六九等的。就比如主子,这延禧宫正殿里住的,是妃,那碎玉轩里住的,也是妃,还是后封的,在皇上心里,能一样吗?主子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咱们当奴才的呢。比如你,啊,挂在书房名下的一个小厮,府里除了你施哥哥我,谁敢给你脸色瞧?管家见了你还要客客气气喊一声李公子呢,这是三阿哥特地吩咐了的。别把三阿哥给你的那点私房钱不当钱,到处洒,还想着把人都买回来拢在身边,继续当你的大少爷啊?”
李卓清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用筷子拨拉着盘子里的下酒菜。
小施喝的有点多,脸红红的,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他话匣子一开,就有些收不住了。
“要说情分,那我,我从小就伺候三阿哥了,那我还是齐妃娘娘拨,拨过来的呢。论机灵,我不输你啊。我不就是不能跟你似的,常在宫外头,今天买个瓷人进来,明天做个风筝进来,这都是,哄,哄小孩的。三阿哥心情好,才,陪着你玩呢。我也拉不下脸,成天撒娇打滚的,你也好意思,多大,大人了。”小施嫌弃道,“这几招,你使了几年了,也该换换了。你,你也有二十了吧!”
“嗯,刚满的二十。”李卓清低声回答道。
“是啊,二十了。你也瞧见了,三阿哥和皇上,那都敢正面顶撞啊。他脾气大了,你小心哪天真触到他霉头了。”小施拍拍胸口,呼出一口酒气,道,“你施哥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拍马屁重要,能干事也很重要。你看三阿哥那么讨厌莫闻禄,该办事,还是要用他,人真的能办事啊。你不使把劲,小心被林探花给挤兑到一边去了。”
李卓清张着嘴,疑惑道:“我和林探花的定位,似乎不太一样吧。我以为我就是个佞臣。”
小施嗤了一声,挤眉弄眼道:“你以为林探花真和他表面那样,清高自重啊,那馒头大侠的话本,还是他偷偷带进宫给三阿哥的。他要真撒开了讨好奉承起来,你根本就不够个。那是林探花心思也不太在三阿哥身上,也不和你似的爱显摆。现在,林探花入翰林院,早晚要接过林太傅的担子,当林家清流的掌门人的。那他在三阿哥跟前就更得脸了,你,很危险啊。”
李卓清喝了口酒,盯着小施道:“是不是三阿哥说我什么了?”
小施呵呵笑道:“他,嫌你现在,心思不在他身上。”
李卓清险些喷了,哭笑不得道:“他想我怎么样啊?跟星星围着月亮似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围着他转啊?”
小施颇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你怎么突然就傻了啊!抄家把你脑子也给抄没了啊!你之前在宫外时,那三阿哥几个月几个月的见不着你,他嫌过你吗?啊?现在你天天在他跟前转悠,他咋突然就嫌了?还不是因为你成天人在府里,心不知道飘哪去了。”
李卓清嘀咕道:“难道不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看我不顺眼么。人越大越难伺候,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小施骂道:“你还要怎么个好伺候法,都特地派我来警告你了。这要是换了别人,直接撵回内务府,你连个哭的地都没有。”
骂完,小施还悻悻补了句:“老子都没这待遇,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卓清不吭声了。
他不敢说,他现在有点怕三阿哥了,所以有点躲着三阿哥走。三阿哥越大越有皇家范,李卓清天天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的,生怕哪天真给砍了头。
他怀念于欢在的时候,还可以有个人商量商量对策,哪怕抱怨两句,说说心里话也好。于欢和他一样,都是徘徊在这个社会边缘的人。
小施又得得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喊了人把酒菜收了,拍了拍李卓清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我走了。明儿三阿哥出门,你把握好机会啊。”
李卓清冲着小施的后背喊道:“几点啊,你也不说。”
小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饭非要喂到嘴边你才会吃啊!”
李卓清默默坐了会,打了热水来,洗了脚,脱了外套,钻到被窝里唉声叹气起来。
第二天一早,三阿哥吃了早饭,慢悠悠地挑着出门要穿的衣服。
小施一边伺候他穿衣服,一边分心用余光往外瞅。三阿哥换好衣服,开始挑玉佩、荷包、发带,一开始还挺悠闲,到后来,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门口,冲小施道:“李卓清呢?”
小施满头大汗地跪下道:“许是,睡过头了吧!奴才去催催!”
“不用了。”三阿哥没好气道,扯过外套自己披了,吩咐应声而来的瑾汐,“不用准备午饭了。”
瑾汐忙道:“是,您出门是骑马还是坐车?”
“骑马。”三阿哥道,大步往外走去。
已经有人一溜小跑去门房那里通知了,三阿哥一直没定出门要用的交通工具,门房那是把马、车、轿都准备全了,就等着三阿哥的吩咐了。
至于随行的侍卫们,自然是都要骑马的。瑾汐本来以为今天李卓清也要跟着去,所以特地让人往马车中小桌的暗格里放了一堆糕点茶水肉干酥糖,现在看怕是白准备了。
快到大门口时,三阿哥远远地看着李卓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边跑边拽他缺失的那只脚上套的靴子,斗篷歪歪斜斜勉强拢在身上,身后还追着个小太监,拿着他掉了的帽子吭哧吭哧地跑着。
“来了来了,主子您等等奴才!”李卓清气喘吁吁道,“这,这就来了。”
三阿哥的脸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逃难啊?”
“给主子请安,主子万安。”李卓清还没忘先行礼,扶着小施站着,继续折腾他那靴子,“失眠了,天快亮才睡着,然后就睡过头了。唉,我帽子呢。”
他疑惑地摸摸头,扭头往后瞅去。拿着他帽子的小太监是院子里扫地的,跪得远远地伏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看三阿哥。
三阿哥无奈地摇头,瞪了小施一眼,怪他把话说重了。李卓清向来是猪一般的睡眠,从来就不知道失眠为何物的。在上书房里,当着太傅的面都能睡死过去,为此没少挨板子。
小施缩着脖子,心里把李卓清骂了无数遍。
一直在门边等着的莫闻禄走过去拿了帽子,带到了李卓清头上。
李卓清捂着肚子揉了揉,三阿哥见了,皱眉道:“是不是刚灌了冷风?”
“不,不,是饿了。啊不过您放心,牙奴才是刷了的,脸也洗了。”李卓清摸了摸冻得发红的脸,忘记抹羊脂油了。
“车上有吃的,走吧。”三阿哥好气又好笑,低头瞥了眼,道,“你这靴子是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啊不是,奴才那只木头脚没装好貌似。”
李卓清话音刚落,莫闻禄就蹲下,扶着他的假肢轻轻掰了掰,把接口处给对正了。
三阿哥吃惊道:“你,晚上睡觉还脱这个?”
李卓清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脱呀,还挺好玩的。奴才一直想让木匠给奴才装个带钩子的,但是奴才家里一直不让,说跟海盗似的。”
“带钩子,你这么走路啊?”三阿哥讶然问道。
“唉,这个,勤加练习嘛。人定胜天,更何况一个钩子呢!”李卓清握拳道。
三阿哥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摆摆手,往门口走去。
门房早得了瑾汐的吩咐,如果三阿哥要带李卓清出门,那肯定是坐马车的。故而门房那里见着李卓清跑过来了,又麻溜地把马车给拉过来了。
趁三阿哥看不到,小施恶狠狠地瞪了李卓清一眼,做口型道:回来再收拾你。
李卓清委屈道:真不是故意坑你。
三阿哥先上了马车,没着急坐下,伸手把后面的李卓清给拽上来了。李卓清本来重心挺稳地在登车,突然被外力一拽,险些摔倒。
三阿哥忙扶住他,往座位上一放,嫌弃道:“这都站不稳了,别琢磨你那钩子脚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李卓清听了,又气又委屈。根本就没要你扶啊,我自己又不是上不来,说的好像我真的是残障人士一样。
三阿哥坐到他对面,端详了一会他的脸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