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红尘[听雪楼系列同人文]》苏蔷薇

3、上路

　　北邙山。
　　正是深夜。紫陌怎么也睡不着。起身披了件单衣就出了屋。
　　山里凉风习习，紫陌不禁瑟缩了一下，抬首望向那一弯残月。
　　红尘和碧落。他两人到底怎么样了？
　　“黄泉，你说呢？他们去了哪里？”紫陌不用回头，也知道黄泉已来到了她身后。
　　“我不知道。”少年的声音简洁有力。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红尘和碧落都是江湖上走过的人，做事定有自己分寸。相较之下，他更担心紫陌，这个女子是四大护法中唯一不擅武功的人。黄泉心下一紧，觉着她是受不得苦的。这样清冷的夜，他怕她着凉。
　　“我没事的。只是总担心他们。”似乎懂的黄泉在想什么，紫陌的嘴角淡淡泛起一丝笑意。
　　“担心没有用。他们会回来。”黄泉走上前去轻轻拥住紫陌单薄的身子，希望自己能带给她温暖。
　　紫陌偎着少年坚实的胸膛，疲倦的闭上眼，“也对。他们迟早会回来。”只是不知他们回来时，又是什么样的心境？
　　紫陌是看尽了天下悲欢离合的人，又在欢场上察言观色了那么久。她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红尘和碧落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她不是没有体察到。她只是不知他们两人到底怎么想。但这一次，紫陌总有预感，他们之间不会那么简单了……
　　同样的夜。
　　山下小镇的客栈里，红尘也对着残月思索良久。
　　的确，那颜拓远曾经救过她，没有他，她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那么……还犹豫什么？
　　红尘苦笑了一下。她知道以自己的性子，这事是管定了。
　　不管那少年公子如何荒唐不懂事，他或许是难得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哪……
　　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她也绝不能袖手旁观，他救过她一次，她也要还他一次才能两不相欠。哪怕是为了楼主与对自己有大恩的靖姑娘，都不能放他不管。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找的另一个理由
　　呢？
　　念及此，红尘利落的打开客栈，翻身轻轻落到青石板街上。
　　夜色浓重，街上空无一人，连打更的更夫都走远了。
　　红尘回头望了望碧落的房间，那里依然暗着，想来白天一直赶路回山折腾累了，那人也休息了吧？她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别把他牵扯进来便好。希望他能回山里继续过隐居的日子，至于自己此行是否能活着回来，都不重要，总有人守着楼主和靖姑娘的，总有紫陌细心的照顾着他和黄泉的，总有人能听他弹琴的……
　　红尘黯然的转头，打算一个人踏上这凶多吉少的路程。
　　碧鸯宫……
　　还有那少女……
　　都是极不好对付的吧……
　　红尘抬首，目光顺着青石板街往上，却骤然一惊——碧落！
　　碧落，就站在长长的青石板街尽头。
　　夜风吹过，他青衣飘然，嘴角噙了自信的微笑，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闯荡江湖时，剑对英雄，琴挑美人的风流模样。他对着红尘的惊异了然道：“傻姑娘，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么？想一个人去救人啊？真不给我江楚歌面子哪！我们，可是，同僚——加朋友的！”碧落不知为何用了以前的那个闯遍江南的名字，话语间带着骄傲。
　　“你……你早知道？”红尘看着他背上的包袱，那显然不是察觉到她要离开而即时收拾的。
　　“是。在那颜老头附在你耳边说话后，看到你急着离开的样子，我就估到了，你，不会不管那个任性的小子的。”碧落一派轻松的答道。
　　“他是被抓去碧鸯宫的……”红尘提醒。西南碧鸯宫精通机关暗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碧落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碧落神情潇洒，毫不在意。
　　“你……已经，没有……琴了。”红尘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听雪楼的人都知道，幻花宫一役后，他珍贵的古琴已被他自己毁了。北邙山上的那把只是比较上好的普通琴而已，决无能藏剑的暗格之类的机关。
　　“可剑还在。”碧落扬手，只听一声清鸣，鱼肠剑已从他腰间出鞘被他握住，薄薄的剑身隐泛着银光，宣告着它的锋利。
　　“你……”红尘呆的说不出话来。
　　碧落对她一笑：“下午请这里的师傅磨过，别看这是个小镇，那师傅可懂行，技术不错呢！”
　　——你……根本……就是什么都算好了……红尘咬着牙在心里暗道。
　　“走吧，这里没有马卖，我们得连夜赶路找个大城买马才行！”碧落对红尘招招手，见她还是一脸不爽他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声音里竟带了丝宠溺：“还想闹别扭？再不快走，我们还没赶到西南，那颜少爷就该被姓秦的小丫头整死了！”
　　“耶？”红尘怔了一下，似乎是对碧落的温柔还不太习惯，“你怎么突然之间，不大像你了？”
　　红尘印象中，那个听雪楼的首位护法是冷漠孤傲的，也是随性的。与黄泉年少的倔强冷酷不同，他是从心底看透了世间炎凉，却仍是固执的在追寻着什么，对于楼主下达的命令，他也是爱听就听不爱听也就不理会，所以，她一直觉得碧落是自负的。她曾经听过他当年在江南的大名，那是何等风流倜傥的潇洒剑客？只是，进了听雪楼的人，心境早就与当初不同了，不管是各自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想起过去，都是沧海桑田。
　　她与他不熟识。
　　尽管彼此的住所曾经只有一墙之隔。
　　她也只是独自听他弹琴罢了，她流过的那些泪和那些感动，却是从未对他提过的。
　　只隐隐约约对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算不上喜欢的吧？红尘只是不想看他有事而已。
　　所以那一次，拜月教之战中，她挡在了那时心如死灰的他面前。当时只是想看着他活着罢了。红尘只是遵从自己心里所想的，却未料到也燃起了他的斗志。
　　求生！
　　她受了伤，迷糊中听得他焦急的声音，然后就是靖姑娘到了。
　　再往后的事，她印象不是很清楚，但似乎有个女子在她伤重昏迷时哼小时候听过的很好听的紫竹调给她听，还有一个男子，弹了很优美的琴声。
　　伤好后，她从靖姑娘那隐约得知是碧落用自己很珍贵的东西救了她。
　　她心里感激，也有些许道不明的欣喜。
　　她后来也曾向他道谢，彼时他变的更安静了，几乎不再弹琴，尤其那首紫竹调。听她道谢时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叫她不必挂怀。毕竟她也曾于危难中救过他。
　　碧落……
　　什么时候，这么的……这么的温和开朗？红尘疑惑不已。
　　“是么？你可知我以前是什么样？”碧落抿着薄唇笑了，看着红尘睁大眼傻傻看着自己诧异的模样，他一时间倒真是心境开朗起来，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倔强冷狠的姑娘，其实，挺可爱的。
　　“我……”红尘一时语塞，小声嘀咕：“反正以前不是这个样……”
　　“好啦！走吧！红尘大小姐！”碧落不禁摇起头来，看样子她还较真了。
　　“哎？你不要叫我大小姐可以么？总感觉怪怪的……”红尘边跟上碧落的脚步边还在嘟囔。
　　“天哪……”碧落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从现下开始，他和红尘彼此都要重新认识了。
　　而且……
　　他又扬了扬嘴角——这趟危机重重的营救，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西南蜿蜒山，正是天色将暗的时刻。
　　碧鸯宫在淡淡的薄雾中若隐若现。远远望去，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是西南。
　　繁衍物种相当丰富的地方。
　　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在碧鸯宫附近茂盛的生长着，高矮不一。却在接近碧鸯宫时硬生生停住了。
　　变成了疏密不一的树林。
　　这是阵。
　　防止外人侵入的阵法。也是碧鸯宫相当出名的地方，曾经有不少英雄豪杰在这里离奇失踪，或死亡……
　　碧鸯宫，纵使是听雪楼这样的大门派，也不敢轻易碰它。没有周详的计划，谁也不能保证可以攻下它。
　　何况碧鸯宫立场一向不明确，是敌是友暂不明朗。
　　此刻的碧鸯宫正张灯结彩，一派大喜气氛。显然是有人要成亲了。
　　过了碧鸯宫正厅是一片不小的花园，再往深处走是两间相隔不远的庭院。
　　一间是碧鸯宫现任宫主向小柳的长女秦湘烟所居住的烟阁，一间是小女秦湘琰所居住的琰庭。
　　眼下，琰庭红烛高燃，烟阁却是灯火暗淡。
　　正是洞房。
　　秦湘琰盖了红盖头，不安的盯着自己脚上缝织精致的喜鞋看，女儿家才有的娇羞，第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坐在她旁边的颜拓远却不为所动。
　　甚至看都不看他的新嫁娘一眼。
　　自他被她掠了来，就失去了所有自由，成亲什么的全由她做主，他被抓来不过三日，就变成了一个傀儡新郎。连拜堂，都是有人在身边押着的。
　　微微侧了侧头，颜拓远看着那一片灿烂的红色止不住就想起红尘来。若是有幸娶了她，那今夜该是多么的美丽旖旎？
　　可惜……
　　颜拓远从心底涌上了一股厌恶，不知为何，他没有办法接受阿琰。纵使小时候他与她玩的最欢，也曾许下保护她的诺言，但那时毕竟年少呵！事过境迁，他的心早就变了，却未料到这当初天真的少女却这么固执，固执的……可怕……
　　颜拓远迟迟没有动静，让一旁静数着时间的秦湘琰有些心急。
　　娶都娶了，他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尽管没有请他父母来，她也已是他的妻子，他们在天地面前拜堂成亲了，难道他还在想那个不知哪来的女子？
　　成亲之前，曾有识得的苗家少女特别来看她，交给她一包小小的东西。那少女告诉她，那东西是蛊。她们苗族的女孩儿，有很多得不到爱的人的心便下了蛊给他，自此你说什么，那些男人都会乖乖照做。
　　苗家少女临别时对秦湘琰说，实在不行，就下蛊吧！若真是得不到他的心，白白痛苦的话。
　　可秦湘琰，不愿意呀。
　　她从小就那么喜欢那么喜欢，那么固执着要与之成亲的颜家哥哥，她是容不得他有一丝改变的。
　　她爱他的就是他的书卷气，他的认真，他偶尔的傻呼呼，还有他幼时和她争吵时被她气的脸红的模样，这些，都是她心底最深的眷恋。若下了蛊，他还是那个他么？
　　可是现在，洞房花烛夜，他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气上心头，秦湘琰骤然站起身来扯下盖头，对着颜拓远恼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地都拜了，还想反悔么？”
　　颜拓远转开头故意不看她，声音冷淡道：“你都逼着我成亲了，难不成还能逼我洞房？”
　　“你！”秦湘琰一时气的没话说，恨恨的又坐回床榻上道：“反正我已是你的妻了！”
　　“哼！”颜拓远扯出一个冷笑，“名义上是，实际不是，在我心里，也不是。”
　　最后那句话，像是锤子一样重重击了秦湘琰一下。
　　她头一次，转过脸用很深刻的目光打量颜拓远。
　　颜拓远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却被这样认真的注视吓了一跳，“你那么看我干什么！”
　　秦湘琰没有说话，冷冷哼一声后又别过脸去。
　　屋里，顿时又静默下来……
　　此刻，碧鸯宫外的九曲迷阵里，有两个人影正忙动着……
　　“碧落，你真的确定是这里转弯？我总觉得我们刚才就是从这里转的呢！”红尘蹙着娥眉，轻轻询问身旁的碧落。
　　碧落叹了口气，无奈的答道：“这阵法是他们碧鸯宫自创的，没闯过的人根本不知道解法。我也不知道，你问我确定与否，我只能告诉你我觉得就是这里。”碧落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红尘的额头，“我们现在都要靠这里……和直觉。”
　　“我明白……只是，连累你了……”红尘对拖了碧落趟这趟混水还耿耿于怀。
　　“又在说傻话了……”碧落摇了摇头，又打起精神道：“我们私自闯入阵里，应该会引起他们碧鸯宫的警觉，我们小心些前进，可能会遇到对方寻我们的人。”
　　红尘略一沉吟道：“的确……我们是敌是友他们尚不明确，不可能马上下杀手，一定会先禀报宫主，捉了我们才是。这么一来，我们只要保证自己体力充足，就一定可以出阵！”
　　碧落正想夸她聪明，却突然看到离自己手边不远的一小丛幽绿色的草，这一路追来西南，他见红尘经常漫山遍野的采各种草药毒虫，炼制各式奇毒。他心知那是她的武器，也明白她对这方面相当擅长。看到陌生的花草，他总要请她来辨认一下。
　　“红尘，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红尘循声走过去，仔细瞅了瞅那丛草，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刚刚真是走运了。这是西南难见的毒草——十里断肠，苗人都把它叫做蛇避草，意思是连毒蛇见了它都要避开了走。你知道的，西南的毒蛇毒性多强烈。”
　　“这十里断肠一丝丝都沾不得？”碧落小心后退了一步，这样毒的东西他向来不喜欢接触。
　　“是……沾一下都会中毒，若解救及时尚可保命，若过了两个时辰还找不到解毒的草，中毒者走不过十里便会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般糜烂的痛，是谓十里断肠。”红尘小心的观察着那些蛇避草，似乎是思量着该怎么带些在身上。
　　此时的红尘早已换了身红衣，腰间裹的严实的除了一条长鞭外全是各种毒药，她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也装了不少药草。想来都是些毒药及解药，用来备战的。
　　红尘最擅长的，便是使毒。
　　“你也解不得？”碧落问道。
　　“给我时间便可以。但是这十里断肠还可和多种毒花毒草相配，若无配方，我也未必解的了。”红尘已包好了蛇避草，却仍是不停的寻找着什么。
　　“你还要寻什么？”碧落望着她的动作疑道。
　　“自然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红尘回头在夜色里对碧落笑了一下，两人功夫不差，夜视能力也是练的相当好的，是以不用火光也能看到彼此，“我们使毒的人都知道，越是阴毒的花草，它的旁边必然生长着可以解它毒性的东西。”
　　“呵！你看！”红尘似乎发现了什么，像孩子般对碧落摇摇手，脸上透出难得喜悦的笑容：“你看，冰晶草！这就是解十里断肠的药草啦！”
　　碧落跟过去看，只见那是一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草，边缘是泛着白色的，在那一大片的毒草中一小撮一小撮小心的生长着。
　　“好了！”红尘小心的用小布袋包好冰晶草，抬起头来对着碧落道：“我们……继续走吧……我想……”
　　“你还想采些草药？”碧落挑了挑眉，早已猜透红尘的心思。他明白她也是走过江湖的人，被困于阵法中最不可做的便是浪费体力，而她还想继续到处走动，无疑是另有目的。碧落对于红尘采到蛇避草和冰晶草的欣喜看在眼里，知道她这用毒高手最高兴的莫过于采到珍惜的毒草。
　　“是……我也知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这样做有些不妥……但……这西南着实是……”红尘有些支吾着，她心里自然晓得自己这决定是有些任性的。
　　碧落正想回答说没关系，却倏的听到了些动静，他神情一凛道：“红尘，小心些，有人来了。”
　　红尘点点头，也侧耳细听，没过多久，便扬了扬嘴角道：“不超过三十人。”
　　好耳力！碧落在心里佩服，不觉负手静立，警戒已提到最高。
　　半晌，来了一群显然是碧鸯宫的弟子，为首的，竟是位女子。
　　女子蒙了面纱，看不出模样，但出声却宛若黄鹂般动听：“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碧鸯宫？”
　　碧落微微笑了笑，他从这女子的声音中推出她的年纪也不过双十，看那些碧鸯宫弟子对她恭谨的样子，他猜她应该是碧鸯宫宫主的长女秦湘烟。
　　“姑娘可是碧鸯宫大小姐？”碧落反问回去。
　　“你……”那女子明显一惊，似乎是没料到碧落能立刻知道她的身份，继而又冷笑起来：“不错！我是秦湘烟。”
　　“既然如此……”红尘也开了口，她的语调不卑不亢，平静淡然的令碧落都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秦姑娘可否带我们拜见宫主？”
　　“笑话！”秦湘烟不屑的笑了笑，随手接过一个弟子递过来的火把，举到两人面前道：“我母亲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到的？”
　　然秦湘烟在看清两人面容时却不禁愣了一下——好一对俊男美女！
　　她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直觉！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不简单。
　　沉吟了一下，秦湘烟转身吩咐：“来人！带他们两个去见母亲！”
　　碧落和红尘没言语，却相视一笑，两人之间似乎有默契在慢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