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颜卓越

2、Part 2

　　[一]
　　卓羽一直因为拿铁有着太浓重的奶味而把它不自觉地当作奶茶喝掉.
　　却忘记了这玩意儿其实是咖啡.
　　以至于在赶完班报的后半夜依然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掀了窗帘坐在向外突出的宽大窗台上看着天空变化直至晨雾弥漫.
　　因为六楼是顶楼,所以卓羽家附带一个阁楼.
　　卓羽自己住在上面,卧室对面便是小书房,她喜欢阁楼倾斜的天花板,依着阁楼墙壁走向而设定的原木书桌上乱到了一定境界.
　　彩色铅笔,画册,颜料,以及各种质量的纸张和黑底红花的咖啡瓷杯喧嚷着挤满整个桌面,桌角上的笔记本开着,屏保上的三维魔方不安分地飞来飞去.
　　卓羽取了相机来,打开窗子探出半个身体去拍黎明时光影变幻莫测的天空.
　　这个城市正在逐渐醒来,虽然前面那栋公寓楼只有寥寥几家亮了灯.
　　4楼最左边的窗子灰蓝色的窗帘紧闭,卓羽知道那窗帘是厚厚的麻布,摸上去感觉粗糙得恰到好处.
　　因为那是毕礼安的卧室.

　　[二]
　　不知道错过了几通电话,几次门铃.
　　当颜卓羽起床下楼洗漱的时候,客厅里的落地钟敲响了4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sing for the moment”的手机铃声.
　　在Eminem冰冷的RAP中颜卓羽含着牙刷连滚带爬地奔回阁楼扑上床抓住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我以为你不在人间了呢.”听筒里传来陆英司的调侃.
　　“我在楼下刚才.”卓羽辩解
　　“半小时后South Park见.离你家够近吧.”
　　“好啊没问题我很快就出发.”
　　“嗯,在‘囧星甜客’门口等我.”说罢便挂了电话.
　　咦,怎么都喜欢那个奇奇怪怪的甜品店.
　　第一次去那里是被毕礼安拉去的,然后发现里面的抹茶西点和午后红茶做得超级好.
　　若不是因为不大喜欢甜食,卓羽一定经常去那家店铺.
　　那店铺装修得也很有格调,室内灯光永远昏昏暗暗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和那年轻的店长一个德行.每一个隔间都用逼真的粗大藤蔓包裹起来,虽然没有一般甜品店的明亮气氛,却也是个情侣的好去处.
　　当然,那气氛也很适合一会儿要和陆英司讨论的内容.
　　在那些被幽暗暧昧的氛围冲昏头脑的情侣包间中,没人是有闲工夫听别人壁角的.
　　很惊讶陆英司居然会知道这么一个隐蔽的店.

　　South Park是个欧洲风格浓厚的公园.被长着深红色叶子的树围得严严实实,与世隔绝了一般.
　　这里很少有小孩子来玩儿,也没有别的街心花园一样的健身设施.有的只是没被践踏过的草坪和欧洲复古式样的路灯.
　　因为安静和中央有个人工湖,很多人会来这里钓鱼.

　　颜卓羽步行的话只需10分钟就能到公园.
　　天气还没有完全晴朗,但已经有了想晴的意思,西边的云很亮,天空也逐渐由灰蓝变得澄澈.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卓羽在甜品店门前转了一会儿就下了台阶走到湖边去了.
　　她此刻心里有些不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
　　想到一班那两个级长竞选失败时的脸她就觉得隐隐的兴奋.
　　这就叫做野心么.
　　英司一定也憋着这口气呢吧,想到葛兰洁那天被英司电到发直的双眼,卓羽猥琐地笑出了声.
　　越想越激动,她的脚步也快起来,仰头看着在云朵后时隐时现的太阳,心情非常愉快.

　　“哎哟!”卓羽一脚踢倒了什么东西,自己也被那东西绊了一跤幸好手快抱住了湖边的柳树,不然一定跌进湖里了.转过头来看,原来是一只蓝色磨砂小桶,被自己踢得骨碌碌转圈圈.这还不算什么,糟糕的是那桶里蹦出三条小鲤鱼来,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腾进了湖里.
　　卓羽诧异地看着,不知道原来鱼也可以跑得这样快.甚至没有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是该去赔礼道歉的.
　　“我的鱼!!!”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小桶主人惊呼着扑向那些逃回水里的鱼.
　　卓羽这才如梦初醒奔过去捡起小桶,也不顾自己抱住柳树时惯性过大划破了皮的右手非常疼.
　　“你怎么搞的…”责难的语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你的桶放在这里,不小心踢到了它…”卓羽忐忑地解释,抬头迎上了受难者的脸.
　　居然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因为他刚才一直在躺椅里小憩,还盖着一块很大的黑色薄毯,卓羽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愣是以为他是个怕寒的中年大叔…
　　现在他从躺椅里跳出来,卓羽才看清他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的迷彩工装,正愤怒地瞪着自己.
　　奇怪的是第一眼看见他的脸卓羽就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那瘦削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坚毅挺直的鼻梁和微微有些凹陷的眼窝…更奇怪的是他那被黑发遮住的眼睛里分明长着一双烟蓝的眸子!
　　哦,彩色的隐形眼镜.强生美瞳系列,自己曾经想买过绿色的.一秒钟以后卓羽这样想.

　　林浅川此时愤怒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那些鱼是他奋斗了一下午的成果,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应了晚上给这公园里那孤苦的老看门人送几条他亲手钓的鱼.
　　这下倒好,全被面前这个瞪着大眼瞅着自己一分钟都没有眨过眼睛的丫头给毁了.
　　她穿着一条有很多口袋的松松垮垮的滑板裤,白T-shirt外套着一件红格子衬衫.零碎的头发让风吹得有些乱,就这么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瞪着自己.

　　“你看什么?我的鱼怎么办?”被人瞪急了浅川自然没好气.真是倒霉透顶.
　　“鱼已经没了你总不能让我下去给你捞吧!”咦,她火气还蛮大!没天理了!
　　林浅川皱起眉头,脸冷下来.这现在都是些什么女孩子…

　　这男生真小心眼!我道过歉也说了不是故意的!卓羽在捂着疼痛的右手,眉头也皱起来.
　　Eminem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英司.
　　浅川听见这熟悉的前奏心里微微一震.她也喜欢這首歌么.
　　他看着她慌里慌张右手接了电话左手伸进两边裤子口袋找着什么.纠结的姿势.
　　一瞬间觉得她那样子很可爱,气也消了一些,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然而这缓和没有持续一分鍾便夭折了.
　　眼前的女生讲完电话便利索地将掏出来的东西拍在自己胸前,扔下一句“三条鱼50块钱够了吧!”然后转身便走.
　　看着她的背影林浅川此刻只想用鱼杆敲昏她的脑袋.
　　那绿色的纸币在手里被攥成一团,差一点就背上了被扔进湖里喂鱼的命运.

　　[三]
　　“我以为你放我鸽子.”陆英司从隔间里探出脑袋冲走过来的卓羽说
　　“小的我就算长了暖瓶胆也不敢放陆大少爷鸽子呀.”卓羽笑道
　　永远和店长一样半睁着眼睛的服务生递上菜单.
　　“喝什么?”陆英司问
　　“额…AA制么还是你买单?”卓羽满脸通红地问
　　陆英司扬起眉毛“你没带钱?”
　　“不要那么直接…谁能没个天灾人祸的你说.”
　　“那你是天灾还是人祸呀?”就说了陆英司这家伙是八卦王.
　　颜卓羽拼命抑住想要大喊“你管得着么!”的冲动对着陆英司腼腆地笑了笑“一会儿再说,我很饿.”
　　把她一个人留下不付帐走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陆英司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再说她确实很饿.颜卓羽从来都是为三斗米折腰的人.

　　[四]
　　“写成这样可以了么?”
　　“差不多行吧.那么誊信的事你负责了.一定不要打印出来,那样显得没诚意.我会去跟杨俊逸套套瓷.”陆英司推开冷掉的咖啡.
　　“只要那六个班的班委都签名.”
　　“这个你不用担心.都有熟人并且告诉他们竞选完以后一定会有庆功宴的.”
　　“你不怕一班的人告到校长那里去?”颜卓羽笑
　　“诶唷,怕诶.怎么办…”陆英司装出一副担心样.
　　“哎呀行了,我会去问老板肯不肯赏脸去给庆功宴添光加彩的.”
　　毕礼安的催命电话打了第三次.
　　“好了你快回去吧你小男朋友都急了.”陆英司放下翘在软椅另一边的修长的双腿.

　　[五]
　　豪华大包厢里的灯光明亮得讓人眩晕.
　　天花板上星星般的牛眼灯卖力地散发着光和热.
　　颜卓羽隔着大到讓人匪夷所思的圆餐桌冲对面的毕礼安摆了个无奈的表情.
　　得到了同样无奈的回应.

　　所谓法院检察院是一家的体现就说这次上层官员繁杂的家庭聚会,据说是为了交流感情.
　　大人们觥筹交错,杯光碟影,吃得聊得好不痛快.
　　颜卓羽是跟着作为经济庭庭长的父亲一起来的,而毕礼安的妈妈在检察院工作.
　　她对着一群叔叔阿姨叫昏了头,并且不小心被两个欧巴桑夹在中间.左边的那个包金牙的女人一直不停地夸赞她夸到卓羽想打地洞钻进去躲避.
　　而右边那个则对于卓羽只是微笑点头的态度表示不满,说她太内向,太文静,太不热情.
　　滔滔不绝地教育起卓羽的为人处世起来.
　　毕礼安在对面幸灾乐祸地笑.
　　颜卓羽最终没有抑制住掀桌的冲动腾地站了起来.
　　两位欧巴桑诧异.
　　“我…我去洗手间.”逃也似地跑了.
　　这个五星级的酒店造得像迷宫一样,若不是碰上寻出来的毕礼安,卓羽几乎找不到出口了.
　　“没看出来你居然不是路痴!”卓羽惊喜地拍上毕礼安的脑袋,却被男生躲过去
　　“不,你是白痴.明明有服务生专门导向.你都不知道问路.我等了你10分钟以为你被抽水马桶吸进去了…”毕礼安揉着颜卓羽的头
　　“我宁愿被马桶吸进去也不愿命丧欧巴桑的魔爪.”
　　毕礼安听罢哈哈大笑.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站在这第19层楼上看着夜色中的街道灯火通明,车队川流不息.
　　“礼安你有不在咱们学校的信得过的朋友么?还要字儿写的好的?”
　　“有啊,怎么?”
　　“帮我个忙.让那人给我誊封信.”
　　“什么信?情书么?”
　　“你滚开!”卓羽推了一把毕礼安,掏出信纸给他看.

　　看着毕礼安越睁越大的双眼卓羽只想笑.
　　“你们…你们俩想…”
　　“你不觉得我和英司更适合那位置么.再说是那俩人逼得太急了.”卓羽冷冷道
　　毕礼安点点头. “也是.能争的就要争.再说你们班主任还是年级主任呢,上几次让弄得太没面子了.不过你确定这样能行么?”
　　“我和英司考虑的很周详.你给我搞定信就行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能在下周五的级长会议上见了.”
　　“好啊没问题.竞选那天要我带啦啦队去么?”
　　“不,低调些好.你们高一新生不要去掺和.枪打出头鸟,你可是级长啊同学.”卓羽敲敲男生的额头.
　　“诶诶,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你说.”
　　“SP2的游戏机,去给我买吧!我可以赞助你一块钱.”毕礼安无耻地笑
　　“拉倒吧我找别人写去.”卓羽抢过毕礼安手里的信
　　“呀呀,开玩笑的啦!”男生又抢回来“这么刺激的事儿我明着不行暗着也要插一脚嘛.放心我会出色完成任务的!”毕礼安立正站好打趣道
　　“嗯好,那就赏你一个美女吻.美容的唷!”说完卓羽也不管毕礼安张牙舞爪的躲避着,跳起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小子你皮肤细嫩得跟女生似的.”卓羽坏笑,却发现毕礼安眼神不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走廊一侧的洗手间旁站着坐在自己右边的那位欧巴桑,正挂着诡异又鸡婆的笑容望向这边.
　　触碰到卓羽的视线她忙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走开了.

　　“我有种冲动…”卓羽喃喃自语“告诉她你妈妈其实是我姑姑好么.”
　　“不要做蠢事啊亲爱的表姐.”毕礼安含着泪说“早恋比乱仑听起来好多了…”
　　“啊啊啊啊啊佛祖啊我的神…”

　　[六]
　　周二的晨读开始之前学校的公告栏前就围满了学生.
　　里面是一封公开检讨信.
　　漂亮的黑色小楷言简意赅却情深意切地表达出高二年级的全体班委对于上周新生晚会后逃避打扫会场的歉意.
　　并没有把责任归咎在谁身上,字里行间透露着诚恳.谁看了都会被其真挚的悔过之意打动从而感叹这个学校培养出了一批多么勇于承认错误的好干部.
　　最重要的是底下赫然跟着除却高二班之外的其余七个班大部分班委的亲笔签名.
　　颜卓羽并没有让自己班里所有班委都签名,其他班都不是全部,全签的话一眼就能看出始作俑者.
　　所以她和陆英司满意地听到了“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不是级长的责任么?明明是级长带头逃跑的嘛…”或者“你看级长班里的班委都没有签名诶!真是不象话!”的评论.
　　大众舆论是最有力的帮手.何况这一举动也给学生会主席和没办法责众的校长挽回了所有的面子.
　　没人猜得出那信是谁写的.
　　也就不会知道这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4班的班委从来都是团结一心的这个无论是英司还是卓羽都非常有信心.
　　同时他俩已经开始默默准备周四的竞选演讲稿.
　　葛兰洁与李剑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匿名信事件搞得彻底陷入了被动局面,两人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葛兰洁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必须承认她没办法相信这事是每次见了她都温柔浅笑的陆英司一手策划的.
　　所以和李剑波的关系急剧紧张,导致在竞选演讲前两人还没有停止冷战.

　　与其说周四礼堂里是高二年级级长的竞选演讲不如说是陆英司与颜卓羽的就职演说.
　　没有悬念的获胜.
　　陆英司那天穿了一套黑色带灰色竖条纹的西装,铂金的短发向上梳起,一进礼堂就迎来了所有女生的超高分贝尖叫.
　　而颜卓羽穿着黑色的休闲小西装以及深米色的百褶小裙,站在演讲台上也让所有男生眼前一亮.
　　两人的演讲相辅相成简直无懈可击.
　　跟他俩一比依旧穿着校服板着脸的李剑波与葛兰洁就灰头土脸了许多.
　　李剑波演讲完毕之后就退席了,葛兰洁留下来只是想在交接级长徽章的时候对陆英司表示一下祝贺.
　　对于他的成功,她是心悦诚服的,并没有什么怨恨.
　　不知不觉中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站在陆英司的身边,被镁光灯和兴奋的人群包围着一唱一和地回答着校报记者的问题,满足而又骄傲地享受着周围举着手机对陆英司拍照的女生的妒嫉.
　　可是美妙的幻想散去,看着站在陆英司身边接受校报记者采访的颜卓羽,两人熟络而微妙的眼神交流,心里像是被刺破了什么,有浓稠的液体流出来,蛰得每一寸肌理都在尖锐地疼痛.
　　她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女生级长的位置夺回来.

　　[七]
　　周五的级长会议上,毕礼安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颜卓羽.
　　“嘿,校报照片拍的很好嘛.以后也多穿穿裙子,整天捂在大运动服里多委屈自己身材.”会议开始前毕礼安凑过去小声说
　　“这个是校长说了算吧同学.”颜卓羽故意板着脸,让毕礼安感觉索然无味.
　　学生会主席也就是高三年级的男生级长杨俊逸是个身材欣长,戴着眼镜给人感觉温文尔雅的少年.
　　在学校里口碑好得没话说.因此也是许多女生追逐的对象,据说就连他拒绝表白对象的时候那羞涩而又歉意的笑容都能让那女生产生“被这样温柔的男人拒绝又怎样,我只要默默爱着他就好!”的豪迈想法.
　　沒辦法,美少年永远是少女们的梦想.杨学长这种斯文温和型比陆英司这种带刺含毒型要容易接近得多.

　　会议开始杨俊逸先代表大家对新选出的高二级长做了简单的欢迎致辞,然后详细地布置了下周的主要任务-----圣常春藤学园的来访.
　　“主要目的是为了显示我市公立与私立高中的友好往来,以及互相交流学习的热情.”主席如是说“到时会有省电台的人过来,所以学校非常重视,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
　　布置的工作也细致到安排谁去献花,谁去参加交换校旗之类的小事.
　　就这样陆英司和颜卓羽参加的第一次级长会议就进行了足足两个小时.
　　走出会议室,看着寂静的校园,颜卓羽庆幸这忙碌的一周终于结束了,无论怎样,周末就要好好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