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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八章 何来有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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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今夜无眠,其实无论是谁有他今夜的经历,是注定如何也睡不着的。他踏着九月十四夜晚的星辰月光回家,还有一日,就是九月十五了。很多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在陆小凤心里,他宁可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本以为必胜无疑的叶孤城,原来早就深中剧毒。一直迟迟不可露面的西门吹雪,陆小凤倒情愿他一辈子就做成一只缩头乌龟好了。天一亮,就是九月十五了,天上的月倒是十分的圆满。
陆小凤悄悄回到自己的院落,月光很亮,但院中主屋的灯还亮着,在陆小凤眼里这比月光还要耀眼。
自己注定是无眠的,但,泉深如何会睡得着。
陆小凤心底叹息,推门而入,泉深静静地坐着床沿边上。他都有些不敢直视妻子的目光。
泉深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陆小凤边脱下自己的外衫,边低着头说,“我回来了。”
泉深站起来,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陆小凤不得不抬起头,泉深对着烛光,照得面容安详而冷静,“马掌门来过。”
陆小凤微怔,“什么时候?”
泉深道,“就在张英风的尸首由白马托回客栈之后。”
陆小凤陷入沉默,峨眉三英四秀,如今活着的除了掌门马秀真,叛出师门的孙秀清和年少气盛的严人英,其他人非死即伤。
泉深继续道,“马掌门前来,邀我和他们同住,以便……”
陆小凤面上微笑,“马掌门倒是热心。”心想,热心到要管泉深自由,实则是为了手握人质吧。
泉深叹息,“我只说考虑,毕竟五妹现在下落不明。”
陆小凤说,“峨眉派到底是要西门吹雪给他们一个交代,可我不相信是西门吹雪杀死了张英风。”
泉深道,“马掌门也不相信是西门吹雪杀死了张英风。‘天下间习剑的何其多,会一剑封喉的人也不止一个西门吹雪。’这是她的原话。”
陆小凤看住泉深,微笑道,“马掌门还真有几分深明大义。”
泉深嫣然道,“你莫小觑了女子,峨眉掌门能传到她手上也不无道理。她实在不忍心看门派就此凋零,才会暂时发下和西门吹雪间的恩怨,本想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可她继位不久,根基不牢,总有不服的弟子会声伐一二。这次她来京城也是迫于无奈,如今张英风被杀,西门吹雪更加脱不了关系……”
陆小凤由衷道,“这一桩桩都想是对付西门吹雪来的。”
“还有一件事,马掌门未和别人说起。”泉深看着陆小凤,认真道,“张英风有一手绝技,他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在袖子里的手就能捏出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泥人来。张英风被运回来的尸体,袖子里就藏着三个泥人。”、
陆小凤问,“是谁?”
泉深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是谁。这次上门来不光是为了找我,也是为了找李燕北。在京城里,有谁比李燕北更见多识广。”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这么说,李燕北也见过那三个泥人了。快说,是谁啊?”
泉深站了太久,又扶腰坐了下去。陆小凤听得认真,倒疏忽了泉深,忙坐上到泉深的对面。泉深莞尔道,“一个是紫禁城太监窝赌场老大麻六哥,一个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王总管,还有一个捏糊了面容,李燕北也看不出是什么人。”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整件事情都扑朔迷离,张英风到底看见了什么被人杀人灭口,第三个人到底谁,只有去问其余的两个人才能知道了。
泉深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是所有人疏忽了的,驮张英风回来的那匹白马,后来证明是皇宫大内圈养的宝马。”
张英风的死,又将种种线索指向了皇宫大内。其实,张英风的死和九月十五紫禁之战是否有关,尚未清楚,唯一有联系的地方就是决战的地点也在紫禁城。西门吹雪再不出现,九月十五那夜的比武到底能否正常进行,也会有异数。陆小凤还未知西门吹雪的行踪,只恨不得自己能有上官雪儿那样的口舌,能撒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泉深并没有追问陆小凤关于西门吹雪的下落,而是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每一个人的口味是怎么都不会变的。马掌门说过,五妹爱吃辣的,还爱吃峨眉的几样特色菜。京城人家食物采办虽然复杂,但从大户人家每月的菜食采办那里入手,查到那户人家购买过相识食材,这样来找五妹,想来也是可行……”
陆小凤深深叹息,略停了停,才说,“我和你说一件事,你莫着急。”
泉深含笑,“你还有劝我不着急的时候。”
陆小凤看住泉深道,“五妹也怀孕了。”
泉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目光空落落地看着陆小凤,霎时魂不知飘往何夕。
陆小凤悄悄地按住泉深的手,也不知这该安慰她,还是该恭喜她。这时,陆小凤听见泉深从牙缝里吸着凉气,头一遭说了一句骂人的话,“劳什子……”
陆小凤看着泉深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刷刷地冒出金灿灿的火花,目光轻轻朝他一扫,他都觉得怵得慌。
泉深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笑声听起来格外犀利,“这可真真是个好消息!”
这一声笑,听起来像威严无比的公堂之上,判官拍得一响的惊堂木。陆小凤按住泉深的手,管不住哆哆嗦嗦起来。
泉深自顾自的说,“嗯,这孩子出生的衣裳,我又得重做了,也不晓得是男是女,男的要早早备好家业,女的要早早备好嫁妆。还有名字,咱们家一早就想好了,这回要翻翻书,男的要看四书通鉴,女的要看诗词典故……”
陆小凤忍不住说,“这人家会准备……”
泉深想起什么一般,点头说,“对了,还要事先准备好香烛纸钱,还有棺材寿衣……”
陆小凤听得心惊肉跳,在泉深面前挥了挥。
泉深一如既往的温婉,问,“怎么了?”
陆小凤咽了咽,“西门吹雪……”
泉深从未有关的深沉笑意,“都是一家人,该准备的,一早该准备好呀。”
陆小凤只怕西门吹雪一死,泉深会把万梅山庄烧给他聊表心意。他是一刻也不容耽误,立马像猴一样窜起来,毅然决然道,“既然马掌门都如此深明大义,张英风手上的线索,我怎能不去查实。”
“那是什么意思?”泉深问.
“我立刻去查张英风手里三个泥人到底有什么联系。”陆小凤嗖地一声站了起来,背也立得老直。
“查到之后呢?”泉深笑意绵绵藏着几针锋芒。
“我绑也把西门吹雪绑到你面前。”陆小凤几乎就差对天赌势了。
“嗯,早去早回。”泉深招了招手,陆小凤本快逃般的走了。
“慢着!”泉深忽然坐在床边,不敢动了,对拔腿要跑的陆小凤喊道。
陆小凤刚迈开腿,不得不扭头,小心翼翼的瞄了泉深一眼,发现泉深脸上带着微妙的诧异与欣喜,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凸起了一小块,浮动了一下,很快又沉了下去。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折过身,不由地半跪在床榻前,双手不知所措地举着,不知该不该摸。
泉深甚是惊喜,“他动了,可是第一回。”
陆小凤聚精会神的看着妻子圆滚滚的肚,又有一小块瞧瞧的凸起。陆小凤屏住呼吸,慢慢地将手掌贴了上去,隔着一层,凸起的那一小部分没立刻浮下去,过了有一会,才归于安静。
陆小凤摸索了一阵,抬头笑问,“刚刚孩子举得是手还是脚?”
泉深也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手吧。”
陆小凤满面笑意,重复说,“孩子和我打招呼了!孩子和我打招呼了!”
陆小凤大手又摸索了一阵,发现胎儿似乎不愿动弹,有些失落的说,“孩子……睡着了……”
泉深初次为母,也懵懂,“大概是吧。”
陆小凤忽然说,“孩子那么活泼,男孩吧。”
泉深无所谓,“男孩女孩都好啊。”
陆小凤嘴角起翘藏着狡猾的味道,“是啊,也不着急,反正今后会生许多个,男孩女孩都好。”
泉深怀孕自知辛苦,一听要生许多,便着急,“多子多福,可太多,求不来的…看缘分的…”
陆小凤若有所思道,“那就看缘分,不急于一时,反正一辈子还长着。”
泉深深深道,“如果西门吹雪……一辈子那么长,她该如何过。一辈子的时间是很长,我有时并不知五妹是怎么想的……”
陆小凤则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泉深侧目,问,“看了庄子?”
陆小凤心虚,“就两页。”
泉深噗嗤一笑,“我又不是夫子,看我拘着你读书?”
陆小凤随着笑了阵,“你也知道我是个浪子,为何你愿意嫁我?”
泉深面上浮现出一层绯柔霞光,如春之桃李,唇张笑开一排贝齿。“世间三千,非你不可呀。”
陆小凤看得有几分痴,缓缓站起来。泉深凝视他静默的面孔,刚想问你看什么。陆小凤伸手轻抬她下巴,吻就落在她唇上。他一手扶着泉深后脑,一手手指从下巴滑道肩膀,再挪到腰间,托着她慢慢躺下,自己也俯身侧躺在一旁。
陆小凤向来温柔,唇齿间交织,热情细腻,既是掠取又有享受。他吸吮了半天才离开双唇,两人已经气喘吁吁。泉深紧闭的双眼又睁开,眼神怯怯,红着面孔不知垂看哪里。
陆小凤侧躺身支起胳膊托脑袋,低沉一笑,“夫人现在还会脸红……”
泉深眯起眼睛,“你亲我干什么。”
陆小凤故意凑近她脸,问,“我们夫妻之间……不该是寻常事么?”
泉深有些羞恼,她不喜欢总不归自己控制的事情,即便是亲热,那么久以来,她从不是主导。陆小凤面上笑意未减,一股风流逍遥劲儿,看着她咽不下这口气。她伸出纤细手指,一点,一点,划过陆小凤唇上两撇和眉毛英挺秀致的小胡子。
陆小凤眼神有些热,这事是由她主动没错,可她明显还没学明白挑逗后面会是什么后果。陆小凤的臂膀有力将泉深肩膀一揽,贴近了自己的胸膛的同时,两个身躯中间明显的咯着了一微隆的肚子。
泉深笑得很轻,主动伸着双臂勾着了陆小凤的脖子,面庞贴在了他的胸膛前,听他有力的心跳声。陆小凤从最初的悸动,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克制是件很累的事情。他心底哀叹一声,伸了个懒腰,翻身平躺了过去。
泉深还是侧躺着,睡在他身侧,静静的不动不说话。
“泉深啊。”陆小凤首先说。
“嗯?”
“我头回觉得自己当爹了。”陆小凤噙着笑,“刚刚孩子动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有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可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作娘了。”泉深不由得贴近陆小凤,“昨天回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摸着肚子,听着不一样的心跳声。忽然,有些领悟,我真不是一个人了。”
陆小凤没有接泉深的话,她骨子带着一种顽强和孤傲,即便答应嫁给他,她却是像看透了世间的某些事情般,很坦然也很简单,总是风轻云淡。陆小凤想了很久,“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在啊。”
这回,轮到泉深不说话。
“陆小凤……”
“嗯……”陆小凤竖长了耳朵等听什么。
“幸亏你在。”泉深静静地说,“不然,就没人给我安家费了。”
陆小凤微皱眉头,恨得想磨牙,你就能不说几句那么实在的话么。他垂头吻在她脸颊,她的眉眼,她的发……后气喘吁吁道,“……那个……能那个……”
“什么……哪个……”
“你知道……”声音带着一丝压制。
“别压着,就行……”
“夫人懂得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