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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厌烦的脸 ...

  •   闷热的空间,谄媚的女人,恶心的客户,乏味的应酬,花哨的桌布,硬质的纸巾。

      一切,一切,都让人这样厌烦。

      “林律师,你觉得怎么样?”

      脱发的中年男子朝我靠过来,我侧了侧身子,避过男子口腔里难闻的烟味。

      生平我最讨厌两种气味,其中之一便是烟味。

      “李先生,你是在担心我的能力吗。”我说。

      “怎么会呢,谁不知道林律师你可是C城律法界的‘不败神话’,你能接我的案子,我这颗悬着的心就算是落地了”

      “那就收起你的废话。”

      “是、是是。”
      那个男人唯唯诺诺地给我倒酒,一脸谄媚。

      婚内出轨,暴发户的丈夫为了小三殴打发妻,决定离婚的夫妻争夺独子的抚养权。

      这样的渣男,在他求我辩护的时候,我恨不得直接丢他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可惜,他是我的客户。我接下了这笔案子,就一定会打赢它。

      原因不复杂。

      他很有钱,我也需要钱。

      我就是这么世俗的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
      律师,在我眼中曾是个很伟大的职业。

      有个学长跟我说,他要为这个世界主持正义,消灭不公。
      多么伟大的志向,天真又可爱。

      他当时还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却只记得了这一句。

      不是这句说得多么好,而是在其余的时间里,我都沉醉在他那双偏蓝的眼眸中不可自拔。

      天空的颜色,海水的波浪,无边的忧愁,醉人的诗意。

      那抹蓝,最终也凝聚成了我心头的疾病。

      那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他心目中那样伟大的律师,和他并肩而立。

      都是真的。

      我刚开始是要那样的。

      而现在,我却开始颠倒黑白。

      因为,我早就没有偶像了。

      酒过三巡,我依旧很清醒。
      我看着这厌烦的一切,这依旧那么让我厌烦的一切。

      满室的酒气在封闭空间里蒸腾,闷热而浑浊,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我松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缓解这份烦躁。

      这时包厢的门从外打开,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门口,眼睛朝这边看来。

      “这位先生,你走错了门了。”我没有抬头,只觉得烦闷。

      “对不起。”
      随着这一声道歉,门又缓缓合上。

      短短的,三个字。

      宛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声音。

      就这么落入我的耳中。

      很熟悉。

      仿佛在哪里听过。

      仿佛已经在想象里听了数百回……

      我还记得……

      这个声音,哭泣的时候是怎样的让人心碎。

      我仓皇地抬起头,看向那狭小门缝快要消逝的灰色身影。

      匆匆一瞥,我只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蓝。

      忧郁的,沉静的,美丽的。

      那正是……

      我病的源头。

      …………………………………………………………………………………………………………………………………………

      “我告诉你……我以后呢……一定会是一个正义的律师,将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消灭掉,我要做那么伟大的人!!!”一只线条优美的手臂横过来,两根手指轻轻一带,便提起了我面前还未喝完的啤酒罐,仰头灌下。

      酒液从他的嘴角溢流下来,顺着脖颈性.感优美的曲线一点点下滑。

      滑过滚动的喉结,滑过精致的锁骨,滑入T恤的领口……

      我看得失神。

      直到易拉罐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才如梦初醒。

      又开了一罐啤酒,男人变得喋喋不休,慵懒的手指梳理着额前的碎发,如墨黑发间,露出那双海水般蔚蓝深邃的眼眸。

      幽深的蓝,含着将人溺死的忧郁。

      “学长,明天还有第二轮比赛。”

      “我知道。”

      “你不能再喝了。”

      “我知道。”

      他口口声声的知道,却还不停地往下灌着酒,像个懦弱的醉鬼,抓着我的衣领,不停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他说他有多喜欢那个人……

      他说他有多恨那份不公平……

      他说,“我一点都不伟大……什么天下公道,什么大公无私,我要当律师……只是因为我要超过他,我要让他后悔……”

      “我要让他后悔离开我……”歇斯底里的,破碎颤抖的嗓音。

      被抓住的领口忽然一片热烫。

      我低头,看到了一张沾满泪水的脸,眼眶红肿。

      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我的胸口,仿佛烧红的钢针,刺进我的心……

      毕生难忘。

      ……………………

      他没有当律师,一个伟大的。

      我却当了律师,一个不伟大的。

      我常在业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他喜欢的那个人。一个活跃在国际上的知名律师,比起他,我的什么名气都显得微不足道。

      讲来也是好笑,超越他变成了我的目标。

      我站在咖啡馆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门上挂着一块暂停营业的小木牌,里面有一个高大颓唐的黑色人影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一个不该被打扰的场合。

      我犹豫却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是因为,在这世上我讨厌的另一种气味就是咖啡。

      “请问有事吗?”

      察觉到我不停探寻的目光,他走到门边开了一小半距离,探头询问。

      灰色的大衣上混合着烟和咖啡糅合在一起的气味。

      对我来说,烟+咖啡=罪无可恕。

      普天之下,我只能饶恕这一个人。

      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的男子,老学究般的古板眼镜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湛蓝眼眸,淡漠冰冷的嘴唇,不知道何时已经学会了微笑。

      “温连前辈,好久不见。”

      他沉默了许久。

      “林禹承。”
      他喊了我的名字。

      我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大学岁月,每次在同样的时间,坐在清晨洒满落叶的长椅上,看着他从林荫道上走过。高远开阔的校园秋景中,那个人夹着一本律法走过,黑发如夜一样黑,眼眸如海水一样蓝,衬衫和屋顶的积雪一样白。

      “温连,阿温,等等我——”
      很多时候,那个头发微卷的俊朗男子夹着同样的课本会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我的视线全部遮住,那片美好的风景于是变得刺眼起来。

      ……

      那次共同参加的联赛,是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我们在简陋的小旅馆里合住,一起喝酒,谈梦想,谈爱情,谈未来,谈了好多好多……

      比赛结束后,我就失去了他的联络。

      就这么过了八年。

      时间过得可真快。

      “学长,为什么要躲我呢?”

      我伸手摘下他的眼镜,那双湛蓝的眼眸再次进入我的视线,明明嘴唇在笑,这双眼睛却和记忆中一样的没有温度。

      “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吻了你吗?”我抵住他的身体,不容许他的逃避。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他的眼泪灼痛了我的心,在我的心继续痛下去之前,我遵循了自己的本能,覆上了那张柔软而冰冷的嘴唇。

      “学长,我喜欢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他厌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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