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公子》墨小予

16、此去帝都

　　当我以女装出示在江府众人面前，时间仿佛就在这一秒停止。所有人的嘴巴无不张成“喔”形。

　　忠叔最先反应过来，“你，你是二少爷？”

　　管家果然不愧为管家，资历深厚处变不惊。江府从来都不出现女眷，而今我却以男装在江府生活了两年没有被识破。我是不是该庆幸我的易容术又上一层了。说到底，还是这个身体长得好，虽不是倾城倾国，宜男宜女的打扮，足实让我受惠不少。

　　“忠叔，如假包换啊！”我笑嘻嘻道。

　　此话一出，江府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我，又敬着我主子的身份不敢靠的太近，最后，转化为语言攻势，一股脑的轰炸。

　　“二少爷，您，您真的是女子吗？”小燕儿微颤着双肩，紧咬下唇，像是极忍着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现象，众人几乎都屏息等着我的答案，热切而期盼。

　　“我本来就是女的呀！哎～别跑呀，燕儿……怎么都跑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小丫头捂着嘴巴跑了若干个，年纪较轻的小伙倒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露出会心的笑容。怪哉，怪哉！

　　“行了，你就别再荼毒我的人了。”江南潇洒翩翩而来。众人恭敬的请安叫了声“少爷”后，风般卷离现场。

　　我俏皮的吐吐舌头：“好玩嘛，嘻嘻～长得帅不是我的错！！！”

　　“老大不小了，还想着玩。”江南语气里又浓浓的无奈，表情却是大大的笑脸。携着我向大厅走去。

　　“无忧，你这几日上哪了？一个女孩子家到处疯像什么样子。”我刚进大厅，迎接我的就是一顿训。“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让大家都为你担心。”

　　“是吗？有很多人替我担心吗？”将目光投向那个陌生男子。这个男人，我早就注意到他了。沉稳内敛，霸气逼人，无形中给人一种威严和压迫，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气势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你，担心我了吗？”

　　“没有。”低沉的嗓音，简洁的两字。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低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行了，”我拍拍出汗的手心，“秦爷，这儿除了您，还真没有那么人担心我这野丫头。”我不愿叫他爹，他不是我爹。如果可以，我还希望离开这个身体，更遑论霸占秦无忧的爹呢。

　　“你……无忧，我是你爹啊。”气结的秦爷有说不出的心伤，“江少爷……”他还不死心，企图拉着江南跟他统一战线。

　　“他巴不得少了我，世界可以恢复宁静。”我抢白。

　　“咳咳……”江南被我说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以假咳来掩饰尴尬。

　　“江少爷，小女顽劣，在府上叨唠数久。如今，咱们父女团聚，小女也到了适婚的年龄，继续住在府上，多有不便……”

　　“在下明白。”江南应承着。又恢复他在众人面前绅士的形象。

　　“我不走。”这个老顽固，要我强调几遍我不是他女儿啊，气死我了，我的去留还用得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决定吗？

　　“走吧。”命令的语气，陌生男子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我顿时愣住，靠的好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冰山也会有那么温暖的味道？他他他他……他笑了？好诱惑……

　　江南把我们送到门口。一路上我都在自责，怎么就受了美色的诱惑呢。江南一脸的鄙视，无声的说着“就知道会这样”……

　　“丫头，到了帝都，要继续劳动啊。别以为我不在就可以偷懒。劳动最光荣，你说的……”

　　“偶尔也省着点吃，吃太多，又积食又长胖的，帝都里可没人愿意三更半夜披星戴月的陪你跑步减肥……”

　　“别老把自己当老大，到处显摆，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你就是一个毛孩子……”

　　“到了秦府，要跟大家搞好关系，再不行就用银子打点，银子是个好东西。他们就算看不爽你，总不会看银子不爽的。大哥别的没有，就银子多……”

　　“偶尔也装装淑女，不然挺愧对这么好的衣裳。锦绣庄的上品啊，花了几十两银子……”

　　“你睡相不好，老踢被子，千万别着凉啊，现在药材又涨价了……”

　　“大哥知道你粗鲁，丢脸是常事。只是，到真没脸的时候，千万别说你是我江南的妹子……”

　　……

　　“江南，你他妈的够了没？罗嗦耶！”我扑进他怀里，锤打着他胸膛，眼泪‘扑哧扑哧’的直往下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全蹭在他华丽丽的袍子上，“你大爷的，死江南，干吗要弄人家哭嘛，本来形象就不好，现今更难看了。你不存心让我嫁不出去吗？你又不愿意养我……”

　　“不就是吃你几顿大餐嘛，就嫌我把你吃穷了……你个没良心的，还老跟我吵架。小样儿，本来还以为你是个绅士，其实你跟我也差不多同一货色，就拿着外表欺骗广大的善良的小老百姓。本大爷走了，还你一个安静了……”

　　“我走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妹了，没人给你捣乱，破坏你艳遇，你丫的，偷着乐吧？”

　　“小样儿，你江氏要是什么时候倒闭了，记得一定要来帝都。姐姐一定给你安排个比‘小二’好的差使，比我当小二那会儿强……”

　　“我知道你有钱，可别到处挥霍。挣钱不容易啊，你大少爷肯定不懂什么叫做‘新三年，就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要记住现在还有好多人下岗没饭吃呢！呜……与其送给你的红粉知己，不如给我啦。妹子帮你用，咱俩谁跟谁啊，铁哥儿们，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

　　我跟江南抱做一团，哭得稀里哗啦，所有形象，所有礼节，所有矜持，统统抛到一边。两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虽然常常跟江南剑拔弩张，唇舌相见，但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把对方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以亲人对待。

　　一旁的秦爷气得脸都绿了。他的“女儿”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和一个男子亲密拥抱，又哭又笑。引得路人好奇驻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别说跟男子抱在一起，见面都是不允许的。他小心的瞄了瞄身边男子的脸色，出声道：“无忧，走了。”

　　我不舍的从江南怀里出来，“大哥，你会来帝都吧？”

　　“当然，”江南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有个小傻瓜要去祸害帝都的百姓，我这个做哥哥怎么能不去给她善后呢！”

　　“讨厌啦，人家哪有到处闯祸嘛。死江南，把我说得跟个妖精似的。”我破涕为笑。

　　江南又紧紧的抱了抱我，继而放开，认真道：“过不了多久，大哥就来帝都看你。”

　　“一言为定哦，”我跟他击掌为盟，“到时候我给你唱‘江南’哦。”

　　“小丫头，还有脸说，唱一首歌竟然可以拖两年时间。”

　　再怎么依依惜别，终是改不了要分别的事实。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滚滚的车轮卷起飞扬的尘土，带着我离开江府，离开洛城。

　　“无忧，事到如今，为父一定让江少爷对你负责。”马车里，秦爷脸色铁青的说。

　　我闭眼假寐，暗忖，怪不得古人的婚姻有那么多的不幸福，乱点鸳鸯，错的离谱。真郁闷……

　　“还是，你喜欢凌云公子？”我心一惊，莫非他知道？只听秦爷又道：“除了他，你要什么样的男子，爹都能帮你。且不说这两年他与毒公子‘好男风’传得沸沸扬扬。名声不好。再有几个月，你三姐就要嫁给他了。”

　　他，要结婚了？跟我从不相识的名义上的三姐？一股酸楚从胸口蔓延开来，手脚顿失暖意，脑子陷入一片混乱中……

　　哪怕逃到帝都，还是摆脱不了跟他的关系吗？这一回更绝，我连肖想可能都给断了。

　　“停，停车！”车马因着我急切的喊声缓缓停下。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马车，大吐特吐。吐出满腹的杂秽，吐出满腔的心酸……泪眼朦胧，不知是为了我身体的欠安，还是无疾的爱情。

　　“无忧，你没事吧？”急切的关心换来我一记冷笑。

　　擦净嘴角的污秽，头也不回，直直走向前面的马车。不及侍卫阻拦，撩开帘子一骨碌钻进去。对着坐在上位的男子，邪邪一笑，“冰山，我来了。”

　　“为何？”

　　“聒噪！”你两字，我也两字，很公平。

　　“无忧，不得无礼。袁爷，小女顽劣，望你恕罪。”又转向我，怒目而视，“无忧，下来。”

　　“秦老，无妨！”四个字就把老头子给打发了，真够酷的。秦爷临走时看我的表情，无比高深莫测。

　　一行人又开始上路，换了辆马车，却依旧晃得我七晕八素，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心里排山倒海的苦涩……我闭上眼睛，企图缓冲眼睛的酸胀。

　　“把自己伪装成刺猬，能减少心中的痛吗？”如缥如缈般的仙音传入耳朵，我蓦得睁开眼睛，下一秒，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心中警铃大作，冷冷开口道：“放开我！”

　　“你晕车。”三个字，瞬间把我击溃。袁爷又道，“这样，你会舒服些。”

　　天生的冰山，连在关心别人时都面无表情，声无波澜。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怀抱对我呵护备至……

　　敛起情绪，我抚媚一笑，欺身向前，搓起他胸前的一缕头发把玩在唇边，似有若无的挑逗，连我自己都脸红心跳了。“袁爷，若是看上我就直说，奴家愿意……”

　　“是这样吗？”他猛地揪住我作怪的手，一把毒粉还未来得及挥出，我就被“捉奸”了。“玩火、自焚，是必然事件，你不会不懂吧？忘了提醒你，太干瘪的身材引不起我的‘性’趣。”

　　我恶寒……男人都TM是×××思考的动物。

　　我用几近温柔婉转的声音，甜美的道出：“Shit。”

　　袁爷的眼神骤得冰冷，良好的素质让他现在隐忍不发：“劝你最好不要惹恼我。”

　　不是吧？这样也懂！我又试探性的说了一句：“Damn it！”

　　“啊……”一记掌抂在我屁股上，疼得我直飙泪。“这人，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

　　“对你，不需要。”听听，这叫什么话，还是人说的吗？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怒吼。

　　“怎么？都被抓了一次，还想重复先前的手段？毒公子果然幼稚的可笑。”他轻蔑道。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狼狈不堪，毒公子使毒，首次被抓，我恨恨道：“大叔，我记住你了。”

　　“呵呵”他竟然轻笑出声，这样的男人，让我……意外吗？有一点。好奇吗？有一点。害怕吗？有一点。“你想怎么玩我不管，只要你乖乖的，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即可。”

　　他没有放开我，所以我只能乖乖呆在他怀里。做人嘛，要懂得审时度势，识实务者方为俊杰！不巧，我就是这么“聪明”的人。

　　“站住，什么人？”一声暴喝清晰传来。

　　“小哥，麻烦通传凌公子，奴是他贴身婢女。”

　　这个声音……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闪开。”

　　“文竹！”我朝帘外大喊了一声，挣脱开某人的怀抱，飞跃进文竹的怀里，跟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我太高兴了，“文竹，你怎么来了？”

　　“奴婢是奉谷主之命前来保护公子的。谷主让奴婢转告‘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怪您’。”是我看错了吗？文竹眼里一闪而逝的恨意。

　　“文竹，你怪我，对吗？”我直视她的眼睛。

　　“对，我怪您，”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不告而别，这么不负责任的主子，我才不希罕。”文竹倔强的抬头，忍着眼泪。

　　我笑了，真心的笑了，抱上她，轻呢了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文竹“哇”的哭了起来，所有人无不莫名的注视着我。我讪笑，用眼神告诉他们‘我可没欺负她’。

　　“好了，别哭了。文兰呢？怎么没一起来？”

　　“文兰成婚了，和谷里的一个小子，生了个大胖儿子！”文竹也开始笑了。她是真心为她姐姐高兴。

　　“真的吗？太棒了，我又有的玩了……”

　　文竹黑脸道，“他可是我侄子，你敢对他下毒手，我跟你拼了。”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我说着玩的，疼他还来不及呢！！是吧？”

　　这一路，有了文竹，不再枯燥。两个女子叽叽喳喳个不停。管他到帝都后将要面临的腥风血雨作甚，这一刻我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