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主巫 ...
-
对比大受打击的景琛，凌奕和陆逆聊得不错。
两方交换信息，凌奕得到一份巫无沼地的地图，陆逆则了解到异魔入侵后地符界现状与接下来尊者可能会实行的计划安排。
“当时召开的各宗门会议，阴傀宗有收到邀请，宗主去了，但宗门地处巫无沼地外围，没有传送阵无法短时间内赶到其他地域支援，便只在周边做了安排。”说着陆逆语气一顿，似乎在组织措辞，“不过那片地除我们宗外就没人了，林中遍布瘴气泥沼，魔陷出现过几个，低阶异魔也有，但还没出林子，似乎就被拖进瘴气泥沼里了。”
“我们在外面等几天没等到异魔。”陆逆神色平淡，出口的话很有画面感，“等进林子里探查，发现异魔连同魔陷一起消失了，它们大概是水土不服吧。”
凌奕：“……”
下船前，陆逆交给凌奕一块骨牌：“要回千洲域的时候拿这个到黑羽城外的码头小镇酒馆，会有人带你们过海。”
陆逆修为玄级二品，看不出两人修为，自然也不知两人已达尊者级别，可以在地符界任意地方传送去天符界，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帮助旧友。
“千洲域、食洲、念楼，里面都是符文小世界里来的人。”凌奕收下陆逆的好意，“有事可以去那里。”
后半夜的尸魔海越发平静，不细听的话，似乎连潮水涌动的声音都掩盖在平稳的海平面下。
景琛和凌奕下船，走出笼罩船体的光幕，淡淡血腥味再无遮挡窜入鼻间。
“小景，记得来找我玩啊！”晚上的尸魔海危险系数成倍上升，凤菲没敢坐兽首上怕再滑下去，半身挂出船侧围栏朝景琛挥手，“咱家特产多着呢，回头带你去看。”
可别了吧。景琛心道。
意外偶遇凤菲，搭上顺风船抵达黑羽城，路上没出幺蛾子。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呢。”景琛感叹道。
“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才会对未来充满期待。”凌奕微笑，转头望向前往，“黑羽城到了。”
此时天蒙蒙亮，青灰色城池静静展露眼前。
青石与灰石交替搭建起的城墙，风霜侵蚀在表面留下一个个孔洞。黑紫色藤蔓蜿蜒缠绕在墙体，黑紫色叶片上托着棱形花瓣的黑紫色小花朵，从尸魔海过来的海风一刮，簌簌花瓣吹落，仿若空中飘浮的黑羽。
城门处有进出的人，大多都是身穿黑衣头上缠着黑布，从头到脚遮盖得严实。
“发，发啊！”阿修罗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视线落在空中某处。
黑色花瓣儿肆意打着旋儿，迎风飞舞。
“别碰，都是虫子。”凌奕握住阿修罗伸出去的小手。
没错，黑羽乍一看似是长在藤蔓上的花瓣，实则是一只只翅膀飞起来后似棱形的飞虫，它们不主动靠近人，故而没有一片“花瓣”落在身上。
“你可别糟蹋它了。”景琛白了阿修罗一眼。他敢说虫子一到阿修罗手上，不出十息就会被烧成灰。
此行目的说是送小五回巫族取回塔珠，但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选黑羽城也是因为当初小五上船的点在这。
“达达送我来的。”小五道，“我跟他说我要出海，就把我这放在这里了。”
“你是巫族神子，身边就没跟着什么保护的人？”景琛好奇，“你出来也没人发现？”
小五歪头想了下：“他们应该知道，族大巫有预知能力，也许是知道我此行不会有危险就没管。这是一种感知，就像我出来后知道往哪走，怎么走能遇到你，主巫的感知比我更强。”
景琛凌奕面面相觑。
“我们入城等三天，真如小五所言，巫族会主动现身。”凌奕一锤定音。
入城不用手续费，里面风土面貌与尸魔海另一边的千洲域迥然不同。
男修全身包黑布，女修身上挂银饰。脚下爬着的，路边走着的，不是虫子就是五毒。街边小贩出售的大多都是虫子干，看起来味道不错，买得人还挺多。也有不少制好的草药售卖，没有炼制成丹，多以药散、膏药的形式。
最重要的一点，或许真是因为水土不服，一路来没看到一只异魔，城中修者也似乎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
阿修罗蹲在瓦罐前，看一条手臂粗的蛇在笛声中扭曲舞蹈，他头顶升腾起一小簇火焰，跟随着长蛇和音乐扭动，还挺合拍。
摊位后方，吹笛子的稻草娃娃瑟瑟发抖。
景琛：“……”上前一步手掌盖在阿修罗头顶，火灭。
凌奕：“扑哧。”
景琛迅速回头，发现凌奕脸上仍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淡淡表情：“？”嘤嘤嘤，最近媳妇儿总在背着我偷乐。
两人记得替他们引路的高瘦老者说过，到达巫无沼地后，第一件事是买巫族制作的驱虫散。
一行人此刻站在城中最大的药铺中，据说是巫族人开设，可以买到各种最正宗的药散。
室内陈设古朴雅致，不似其他地方丹药阁的富丽堂皇，虫子干也多。
大门忽然合上，隔绝街上喧嚣。
景琛心中警惕。还能是黑店咋地？
一位身穿黑衣大袍的老妇人从药铺小门走出来，她身上没有银饰，头发用一根树枝随意绾起，脸上褶子里沉淀着岁月的沉静，一双黑眸尤为幽暗，周身环绕着神秘而独特的气场。
“现在卖药的都喜欢搞神秘？等等为什么要关门？”景琛传音给凌奕。
“是巫族，找来了。”
景琛：“咦？这么快？我以为她是药铺掌柜。”
凌奕嘴角一勾：“她袍子上有纹路，跟城门题字石碑上的图案一样，陆逆给的资料上有记载，是大巫才能穿着的图腾。”
“神子。”老妇人对小五弯腰恭敬道，“主巫大人在等您。”
……
一行人从药铺后门离开，坐上达达。
哦，达达是一只大型甲壳虫类，十八只脚藏在厚重甲壳下，行动起来每只脚小幅移动，极为灵活。
它的背上被放了座位，众人就是坐在这里。许是脚多的缘故，哪怕是在林间穿梭也很安稳，极少感到颠簸。
“巫族来得好快。”景琛与凌奕传音，惊奇道，“我们才刚进城不久啊。”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更别说等三天，事实是刚到人家门口就被知道了。
“这就是巫族的预知能力？”
“那个主巫应该就是要收回心脏的人。”景琛静了半晌才道，“你说，他知道我们是来收回他心脏的吗？知道炼术不能完整剥离心脏与塔珠的力量吗？”
没错，风祭交给了他炼术，但这段时间习练下来，景琛隐隐觉察到，心脏和力量融合太久，化为五脏一部分，怕是不能完整分开了。力量离去心脏必定枯竭，必须要有替补的力填进去，光是剥离无法维持心脏的活力。
换而言之，取回塔珠，以塔珠力量作为心脏的人活不了。
“主巫或许知道，但小五一定不知道。”凌奕道，“他说过，他的感知没有主巫强。”
“那风祭前辈知道吗？”景琛看着前往丛林掩映的建筑群，“风祭前辈知道主巫知道吗？”
“这要看主巫怎么选。”
眼前是一座古老的村落，建筑维持相当原始的风貌。
随处可见的骨头挂饰，木头与竹与稻草的建筑混搭。巨大尖兽牙根部埋入地下固定，尖端朝外将村落围起，用作防御。
下了达达甲壳兽进入放哨亭，村落中许多人望过来，看到小五后停下手中事，恭敬弯腰行礼。
一行人在一处木制结构的楼阁前停下，三角状屋顶，每根廊檐立柱上都刻有类似图腾的纹理，坐落位置独立于村落外，比之其他建筑精致上数倍。
“白鸦！”小五喊门口守着的小童。
孩童一身白色羽毛装，个子不高，被厚厚羽毛衣包裹看起来敦实得很。脸很清秀，望过来时能看到他眼下位置左右各画了一个白色倒三角。
“神子。”白鸦看着小五走近，身子往旁边一避，脸色似隐忍，他的声音很低，透着不让人察觉的颤抖，“主巫大人在里面等您。”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五见到小伙伴很高兴，又佯怒道，“下次出去玩不带上我，我就要生气了啊。”说完向白鸦介绍景琛，“这是我带回来的朋友，正好我也有事和巫说，大家一起进去吧。”
白鸦上前一步拦在景琛和凌奕面前，摇摇头：“主巫大人想先见神子。”
景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对方的指行为动作，而是周遭气氛。刚回来的小五正兴头上没发现，楼阁周围的人脸上，都带着极为克制的悲伤，似乎知道了即将发生某些事。
景琛拉着凌奕退后一步，对小五道：“我们就不进去了，等你先跟主巫说一声，我们来访确实有点冒昧。”
小五歪头，睁开白瞳，思索片刻点头，临走前叮嘱道：“那你们别乱走，我很快出来。”
推开阁楼门是大堂，地上铺着厚实的硬木板，屋里空荡荡的，除墙角一个香炉，没有其他家具。
穿着宽大黑袍的青年就坐在地板上，手中捣鼓着金属做成的小玩具，旁边还放着一些没吃完的零食。
“你回来啦，快来看看我带回来的玩具，花洲的玲珑阁里买的！”见到小五进来，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人欢快招呼道。
青年五官柔和，说不上俊美，却是很耐看的长相。长长黑发贴服两颊，脸色稍显白，笑起时眉眼弯起，透着一股儿精神头。
“还说呢，你们出去都不带我！”小五哒哒哒跑过来，说着生气，手很老实地握住玩具。
“我也是偷跑出去的，这不钱不够嘛。”贵为主巫的青年羞赧道，“唉，回来的船钱还是白鸦赚得。”
青年与小五对视，两人齐齐叹口气。
“光说我，我跑出去还给你带玩具零嘴了，你呢？”青年看着小五空空的双手，鄙夷地斜他一眼。
小五觉得不能忍，挺起胸膛道：“我找到能给你剥离珠子的人啦。”他带着在其他人面前没有的活泼碎碎念道，“你说过历代主巫都是因为承受不了珠子庞大的神力早亡，只要把神力剥出来，你身体就好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吃吃吃玩玩玩啦，我要把巫嬷嬷的钱袋子偷过来，我们就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了嘿嘿嘿。”
“嘘！”青年压低声音，“巫嬷嬷耳朵灵着呢！”
小五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白瞳往外面看：“好啦，等你好了我们偷偷说。”
一大一小相视而笑。
“不过最近外面有些不太平。”小五包子脸皱到一起，“我要带着剥出来的珠子离开一段时间。”
“我知道的啦。”青年跟小五一起摆弄手中玩具，“自家的房子被强盗撬开锁想要进来打劫，我们要先把锁修好，防止更多的强盗进来，然后把关在房间里的强盗捉起来。”
“咦？！”小五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不得不承认青年说的很对，“那我去把帮你剥珠子的人带进来，然后跟他出去修锁，很快就回来。”
青年抓住小五后领，抱进怀里，哈哈大笑道：“不急，我们先说说自己都去过哪里，哪些地方好玩记下来，下次偷了钱包一起去～”
两人在屋里聊得欢，屋外景琛一行被白鸦盯得如坐针毡。
小孩眼眶微微泛红，牙齿紧咬，似乎要在景琛身上盯出个洞来。
“我有种接下来要做坏人的预感。”景琛传音凌奕。
“看来主巫已经有决断。”
小五连蹦带跳出来了，看咧开的嘴可以瞧出他在里面聊得很开心。
白鸦终于移开视线让出道来，然后变成拦住小五和凌奕，只让景琛进去，守门职责做得非常到位。
景琛进入阁楼。
空荡荡的木地板上只有一个跪坐的黑衣青年，身前放着一个木盒。
“您好。”景琛有些拘谨。
青年神色很淡，目光柔和，眉宇间带着悲天悯人的温柔：“我见过你。”
景琛：“！”
“我预知了这一天，想要提前看看把我这里取走的人。”主巫青年拍拍自己胸口，他的目光甚是怀念，“我到过异魔渊，那时你们刚从小世界上来。也等你收服界之火，见过你炼制的修罗盏。异魔，魔族，真是让人不愉快的东西。”
景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听青年语气，似乎只需要有人听着便是。
“历届的主巫一生都很短，不能修行，不能跑跳，情绪不能起伏太大，一生只能待在这座神殿里。”青年眼神空蒙，嘴角微微勾起，“只有我看到了巫无沼地外的世界，真是个美妙的世界啊。吃的，用的，玩的，生活原来可以有无数乐趣，一座城池也可以那么繁荣。”
景琛抿嘴，忽然有些不忍心。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主巫青年笑容变大，“其实我很开心，这种无趣的生活能到我这一代终结。”
青年的目光似是追忆又像是缅怀，景琛没有打扰。
良久，青年朝景琛招手。
景琛连忙走近，在青年面前跪坐好。
将木盒往前推了推，主巫抬手轻轻放在景琛发顶，一圈金色光华凝聚：“带上我的心，和这方世界的希望，祝福你们在星界顺利。”
作者有话说
第518章 主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