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碎片之听到了一些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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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这工夫，仙道悄悄溜出了出野外活动中心。都来了横须贺，没道理不逛逛纪念品商店。越野跟他一起。
他在一家小店看中一个用空子弹壳做成的钥匙链。这是用美国产的□□子弹空壳制成的。毕竟横须贺自古以来乃重要军港。狭长的弹壳与尖弹头中间以天线似的可伸缩铜管连接，弹头内有螺丝扣，可以拧下来，铜管顶端露出圆珠笔尖。缩起来是一枚子弹造型的钥匙链，拔出来是圆珠笔，拴在钥匙上省得带笔了，遇上需要记点什么的时候免去了找不到的笔的尬尴，呵呵。有意思的东西。他掏钱买了下来，说是回去送给流川，交往半年了，让他高兴一下。
他问越野要不要也买点什么送给城户。越野摆摆手，女孩子对不喜欢这种东西啦，要送精致的项链啊，胸针啊这些，她们才会开心。
从店员手里接过包装好的袋子，他们离开商店。
回去的路上，越野说：“流川，流川，流川……你倒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他啊。”
“啊，好像还真是。我也没办法啊，不知不觉……”仙道歪了下脑袋，“就是没办法不想他啊。爱……喜欢就是这样吧。”
好像有点羡慕诶，这种感情。他不是思想极端的人，性格虽有些极端却也容易受到别人情绪的感染。那天在更衣室谈过后，仙道好像放下了，不再遮遮掩掩，抑或其实一直想找个人倾诉、分享心情，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很开心。真是搞不懂，这家伙，有时教人怎么也摸不透，而说起流川的时候却又像个毫无心机的单纯傻瓜。
“你们做过吧，这都半年了。”
“嗯。”仙道点点头。“不过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的？诶——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没有兴趣。”男生和男生之间，越野觉得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你怎样啊？生米煮成熟饭了吗？”仙道诡笑道。
“没啊。”越野搔搔头，露出苦恼的表情。“那样显得动机不纯啊。她肯定会认为，我和她在一起就是为了做那事，然后对我的印象大打折扣。当然，不想才怪，但也不能操之过急，等关系再成熟些，等到她也有那种意思的时候，当然最好是在某个特殊的日子。”
“嗯，可以在高中时代留下美好的回忆哦。”
“你这次很认真嘛。”
“我呀，本来就是个认真的人！”
接近野外活动中心的建筑物时，仙道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猫下腰警惕地环视左右，越野和他一样。随后两人踮着脚，快步从侧面绕到建筑物后门。
“来不及回屋了，直接去食堂吧。”
干吗总跟着这个不听话的家伙？越野自己也搞不懂。明知被发现了就是一顿责骂，可仍是不由自主陪他一起冒险。噢，冒险！——理由就在此了。喜欢多少有违常规的家伙，总比老实听话、循规蹈矩的家伙有趣。循规蹈矩的家伙，那只是表面而已，不代表心里一定不渴望冒险，因为胆小或是担心承担后果才没有行动，哎，无聊的家伙们。
集训除了带队的田冈教练和顾问老师还有一名校医随行。为了训练中途可能发生的意外能够得到及时处理，像是拉伤、扭伤这些状况都很常见。晚上校医还会为队员按摩，帮助肌肉放松，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校医离开他们合宿的房间，距离熄灯还有半小时，算是自由时间，可以小声聊聊天，听听音乐什么的。
越野从包里拿出地理习题册，正想问问福田和植草写了没有，一扭身看见仙道掏出了吹风机。
“喂喂，大晚上吹什么头发啊？”
“嗯？噢，我是为了掏这个。”他差不多把包里的杂物都拿了出来，从最底下掏出一个蓝色的靠垫。拍了拍，轻轻放在枕头旁边。
“你拿这个干什么？”
仙道注意到周围好奇的目光，吐了下舌头。“这是我的护身符。不抱着就睡不着。”
“噢，你择席啊？所以身边得带点屋里的东西？”
越野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没了兴趣，接着各干各的事。不对啊，他想起以前集训这家伙可没有这个毛病。
仙道把其他东西塞回包里，只留下一个木皮本。他趴在被褥上，本子在枕头上摊开，靠垫垫在右胳膊下面，开始写起什么。
“写什么呢？”他探过头去。
“不许看哦。”仙道忙用手掩住，“是日记啦。”他笑了下。
“什么啊，这年头，谁还写什么日记啊！”
“怎么啦？”仙道头也不抬地说，“写日记怎么了。”
“没，没什么。”越野搔了下头。“哎，你带作业了吗，我可是提醒过你啦。”
“呃，忘了。回去再写呗。”
“会来不及啦！”
“那就晚点交呗。班主任知道我们要集训啊，和任课老师道个歉就行了。”
越野环视其他人，躺着看漫画书的，说笑话的，还有人吃偷偷带来的零食……拿着作业本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得了！他把习题册收起来，径直躺在被褥上双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面。
“想她呢？”仙道瞅了他一眼，小声问。
“没。无聊着呢！”
“喂，你那么在意流川，他呢？他对你是不是也一样？毫无预兆之下被劈腿这种打击……他本身也是直的吧，万一哪天直回去了，这可不好说。”
“你还真是乌鸦嘴。”仙道噘起嘴巴。尽管越野的声音很轻，他还是神经质地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他用手里的笔端敲着本子，“流川很在乎我的，这我比谁都有数。”
“那不说他，你又如何？我不是故意泼凉水啊。我相信你们现在都是认真的，而且感情很好，以后呢？什么事都可能有变数，特别是人和人之间啊，不存在绝对呀。说不定先直回去的那个是你哩。”
“以后的事，”仙道合上本子，看来今晚是写不了日记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还是过好眼下最重要。现在啊，我就是那么喜欢他，喜欢得不可自拔，自己都觉得过分。”他一把将靠垫抱在怀里，“噢，有流川味儿。”
原来如此，这是流川的东西呀。仔细看那方形靠垫，是手工做的，而且用得挺旧了，流川从家里拿来放在他公寓的吧。
半小时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顾问老师来查房了，大家顿时安静下来，自觉躺回自己的铺位，熄灯了。
“这就要到新月了。”仙道咕哝一句。
“什么？”旁边的越野听到了。
“每个月不都有新月么，月底最后一两天或是月初头两天，新月来临乃最适合许愿的时机啦。”
“为什么呀？满月不行吗？许愿不都是对着天空中的圆月么？”
“满月也可以啊，不过效力和新月时不同啦。你想啊，新月到满月的过程是月亮由亏走向盈，而满月再到新月过程正相反。要想什么变得越来越好之类的，当然要选在新月许愿啊。”
“噢……还有这说法啊。不说别的，保佑我成绩能越来越好就行啦。”
“这是宽木前辈告诉我的，就是搬家公司那位。”
“他呀！听你的说法，好像宗教活动家似的。”
“不是啦，他只是对玄学什么的挺有研究，和宗教扯不上关系。他说月亮有神奇的魔力，反倒是太阳蛮可怕的，一有机会就会把一切烤得稀巴烂，呵呵，月亮就温柔神秘多了。”
“嗯，嗯，许愿，许愿！回去别忘提醒我啊！喂……”越野感觉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这家伙竟说睡就睡！他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
流川枫骑车来到仙道的公寓，用钥匙打开屋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那怪胎的话在他脑中盘旋。
今天训练时间很短，中午之间就结束了。因为宫城队长和两位经理定好接下来要一起到疗养院探望樱木。
他回到家，便利屋刚好在，妈妈请山下大叔来修理起居室的拉门。通往院子的纸拉门变得有些难推，想必是木头变形造成的，她自己不会修。
山下大叔看到他，眼神中一瞬间露出尴尬，那不修边幅的面容比过去憔悴，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点头打了声招呼，便没再理会。正要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山下大叔却追了出来，回头朝起居室望望，确定妈妈没有跟出来，才低声和他说起那件事。
——仙道君……他还好吧？
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们不是认识吗，他最近没什么事吧？
依然不明白。
——嗨！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那个搬家公司……有那么一两个和我算熟人吧，他们偶尔会拜托我介绍工读生，正好仙道君那时也拜托我帮忙找兼职，于是我就把他介绍过去了收了“介绍费”，可是马上就后悔了，明知道那几个不是好玩意儿我还……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我实在没勇气再和仙道君联络，你见到他，替我说声抱歉吧！拜托了！
山下大叔的话在他的头脑中掀起狂烈的风暴。平时这张忠恳的脸此时此刻在他眼里简直犹如恶魔，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一把推开这可恶的欧吉桑，冲出门去。
怪不得了……那几个混蛋看他的眼神那么猥亵，原来是在干这种勾当！他无法想象仙道究竟遭遇了什么。他是那么不忍心让那个人疼，忍住没有对他做什么，却被那几个混蛋糟蹋了，这绝对不下跪道歉就能饶恕的罪孽！
他骑车冲到“飞马搬家公司”门口，摔开车子，正要闯进去，那个怪胎——记得姓宽木，蓦地从门脸走出来，抬起胳膊将他拦住。
“我一直在等你，料到你今天会来。”这怪胎穿一条又脏又旧的牛仔裤，上面是同样旧兮兮的夹克。没穿工作服，显然今天没有他的班。
“我也知道你来干什么。你来的不是时候啊，应该在半夜三更，放把火什么的，然后溜走，没人发现。现在光天白日的，很容易就把警察引来的，到时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至少我就会报警。”
他狠狠盯住面前的怪胎，眼神充满了恶意。
“这是作为公民和这家公司员工的义务。”怪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点不紧张。“有人来惹事，自然要打110嘛。”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反正来都来了，听一听也无妨吧。听完了，你再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也不会报警。”
他依然死死盯住怪胎的脸。
“来吧，借一步说话。”怪胎跨出店外，冲他扬扬手。
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里。
“听我说，仙道君没发生任何不幸，啊，如果挨打不算的话。反正那种恶心事没发生在他身上，我也不允许。他都跟你说了吧，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他很好呢，这个，作为男朋友你应该相信他。”怪胎今天的语气和用词都非常礼貌，不似第一次那么怪异。
“男朋友”这一称呼起了很大作用，他做了个深呼吸，开始试着冷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
“什么？”怪胎睁着那双金鱼似的大眼睛反问。“为什么知道你会来？”双手一摊，“知道就是知道。至于你来干什么，瞧你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啊！”
“小伙子，听我的，回去吧！仙道君比你想象的要坚强正直得多，或许表面上看不出来……倒是你自己比较麻烦。”
“？”
“好吧，我就多说一点。本来这是不该说的。”怪胎像是自言自语。“没办法，你可不是聪明人，不过倒也没傻到一点道理也讲不通的地步。”
“收敛点，脾气和你那心性。你已经给自己惹了麻烦，恐怕自己还不知道，往后你必须要克制，不然一生灾难不断，兴许会为此葬送原本的大好前途。你其实是个很容易平步青云的人，就是容易坏在自己手里。”
他正欲开口，怪胎摆手阻止了他，“就到这里吧。你等一下。”转身消失在他面前。
不出五分钟光景，怪胎推着他的自行车回到巷子里。
“回去吧，小伙子。回去好好想一想，眼下你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需要琢磨，不是吗。”怪胎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小巷。
他被说服了，如此轻而易举，自己都诧异，也不甘心。可那怪胎的话确实有理，冲进店里把那几个混蛋揪出来揍一顿自己也会被警察带走，然后通知学校和家里……仙道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的。
心里仍不舒坦，不想回家，便来到那个人的公寓待会儿。
哼！回去就告诉妈妈，再也不请那家便利屋了，又不是除了那个欧吉桑没人做便利屋的生意！要是妈妈不同意，那可恶的欧吉桑下次再出现在他家一定给他点颜色！绝对不原谅，竟把那个人往“陷阱”里推！
他又舒了口气，这会儿冷静得差不多了。
没错。自己就是不能生气，一生气起来就不管不顾了，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了。姓宽木的怪胎，身上有种莫名令人信服的东西，虽然仍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就是乐意相信他所说的话。仔细想想，仙道身上出现过被打的淤青，但没发现身体有其他异样状况，可是，毕竟差点遭遇那么下流、恶心的事，他心里一定很不好过，一想到这儿自己就觉得难过，等他回来一定好好问问，再安慰他一番。
眼下更重要的事……比赛！
樱木那白痴即便这就出院了，也不能马上派他上场——队里已经讨论过了，经过手术且有刚刚结束复健康复的人是不可能立即进入高强度训练的，只能从事些轻微的基础练习，一点点适应，自然也无法负担紧张、高强度的比赛。那就是还等于没有他这个人。这白痴的作用，冬季杯赛地区预赛上，少了他和赤木，篮下真的很吃力。啧，这一空缺，只能寄希望于今年入部的新人了。
新人呀……
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尽管心性骄傲，却从不轻视别人，能力不佳，资质有限的人只要肯努力、有毅力他心里其实都是蛮赞许的，就是从不表现在态度上。只是对新人有些不放心，毕竟还有个配合默契的问题。
仙道曾经和他说过，“个人能力再强，就算全世界都认可你的实力，可你所在的队伍却每次比赛首轮就遭淘汰，这样的球员……以后可能会有价无市吧，考虑接收你的时候肯定会有犹豫，篮球这项团体运动，最后的胜利都必须是全队的胜利，个别球员的数据再高，得的奖再多那也……当然，队友也并非没有半点责任，实力过于参差不齐这种队伍也不是没有，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多反省自己，每个人的实力都不算出彩但配合得好的队伍，每次的成绩都不会太差——这是我的观察，不能代表全部吧，但也差不多。”
他的确习惯只想自己，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水平，甚少考虑队友，如何跟队友配合除了在队里讨论一下，私底下很少琢磨。他发现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问题，是应该适当转变一下了，多想想如何主动协助别人，而不是到了场上相信自己的实力就一味要求别人配合自己的步调。这也是一种策略，明天要不……先试着和队长沟通一下吧。
这会儿心里舒服了一些，他站起来，从厨房拿出抹布，开始擦拭窗台和桌上的浮土。
*
这个周日下午，篮球队的集训结束了，仙道回到自己的公寓。
刚走进玄关喘了口气，流川枫就从卧室走出来了。
“呦！”他马上露出笑容，“嘿嘿，我有礼物送给你哩。”说着，他弯腰拉开运动包的拉链，翻找起来。
“喏，就是这个——”他拿出小礼品袋，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立马敛了起来，“女朋友”眼眶发红，不是要哭而是出于气愤或是拼命在忍耐什么。“你怎么——了？”他冲上来一把抱住自己，一时有些无措，慢慢抬起手拍拍他的背。
“为什么不说？”流川枫放开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用那双发红的眼睛逼视着他的脸。“你为什么都不说？”
“什么……什么啊？”仙道懵了，还没关门呢，赶紧随手拽上。
“那个搬家公司……”后面的事流川枫根本不想提，一想就觉得作呕。“我都知道了。”
“啊？”仙道毫不吃惊。半晌，他歪着脸抓抓头发，表情讪讪地坐到沙发上。
“你是特意去打听的，然后宽木前辈都告诉你了？”怎么搞的啊，宽木前辈应该不会说啊。
流川枫摇了摇头。“是那个山下——”他把山下大叔的话复述给他。他去了搬家公司，略去了自己打算干什么，只说了碰到那个怪胎，确认了一些事情。
仙道的表情黯然下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过了一阵才说：“我真没想到，山下大叔是那种人，竟会做这样的交易……呵呵，我还真傻呢。”
“不过，”他抬起头，“他不是良心发现了。谁都难免鬼迷心窍变成魍魉吧，醒悟了就是了。”
“别跟我开玩笑。我听不懂。”流川枫重重在他身旁坐下，拥着他。
“不是开玩笑。书里写的啊，魍魉会在湿地迷惑人，只有人的外形没有内心，一旦变成了魍魉就成了个空壳，好像‘匣子’一样，不再是人。不过那本小说最后京极堂说了：要幸福很简单，不当人就好了。我觉得挺有道理，流云就比人幸福得多。嘿嘿，但是有你在，我就勉强当人吧，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那样的，不会变成魍魉的。”仙道看着“女朋友”，目光深邃而温和，抬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
“白痴，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我懂就行啦。”仙道笑着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嗳，先看我买给的礼物吧！”他拆开礼品袋，拿出子弹造型的钥匙链。“瞧，这还是圆珠笔呢。这样，这样拔出来——”
又是钥匙链……流川枫的表情变得不大自然。
“怎么，你不中意啊？啊，莫非越野说的对，‘女朋友’都喜欢更精致的东西？”
“蠢材！”他一把抢过钥匙链，拔出来收回去，反复几次。“我会收好的。”
“别啊，这是让你拿来用的。就挂在钥匙上啊，背包拉锁上啊，赶上需要用笔的时候不就很方便。”
“嗯。”流川枫点点头，唇边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四、碎片之听到了一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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