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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封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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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唤人开了王府的正门,果然被外头的士卒拦住。这些个兵士尽是铠甲鲜明的,甲上饰着飞鹰图纹,赫然便是拱卫宫城的鹰扬卫。
“这位夫人是何人?”为首的约莫是个校尉,道:“圣上有口谕,不准王府内的人出外,也不许外头的人进王府。”
“我是广平王妃秦氏,请你们的将军出来说话。”秦念道。
那校尉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愣了一愣,眼中便有些宽泛笑意,道:“原来是秦王妃,末将失礼了,请您稍候。”
秦念见得他这样说,心下便有了点底儿。她先前做过的最坏打算,是这批军士不认她的身份,若是如此,她便不能与太后通音信,无由知晓下一步如何是好——这般困守,才当真要命。
但显然,连一个校尉都知晓她身份与这王府中旁人不同,他们一定是接过特殊的嘱咐的。
须臾,那领兵的将军便被引了来。他自然也蒙着面,秦念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双眼,虽然觉得有些相善,却也没有多想,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妾身广平王妃秦念,将军万安。”
“王妃多礼。末将鹰扬卫右郎将,白琅。”
秦念一怔,抬了头细细辨认,不由笑道:“白将军?我是秦五的七妹,前些日子,在翼国公府见过您。如今是补了鹰扬卫的官缺么?这可是巧的很。”
“是,”白琅微微颔首,道:“兵围王府,实是圣命,不能不从,王妃见谅。”
“这……敢问将军,是为何要封了广平王府?”
“疫病。”白琅有些错愕,然而答话依旧简练。
“原来如此啊。”秦念道:“所以既不许府中人出去,亦不许外头的人进来?可是将军,这府中百来人,粮水皆不足,难道活活饿死么?这一点,可否上奏圣上,请个通融?”
白琅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末将会转奏圣上,只是旨意到前,仍是不得出入。”
秦念急道:“连我,或者我的人都不可以么?染病的只有大王那边的人啊……”
“不行。”白琅道。
秦念顿觉有些为难。她原以为白琅既然认她,就该给她行个方便的,便是她不能亲自离开,能叫婢子出去给太后送个信儿,也是好的。可白琅这样说,这府中竟是一个人都出入不得了。而叫白琅转交……她又实在有些不放心。
白琅虽与自家阿兄交好,但到底与她不熟悉。她要和太后相谈的,乃是说出去惊世的险恶算计,断断容不得半点泄露。
太后是如何挑的人啊,这非但是封住了广平王与孙氏与外头联系的通路,也把她自己的人给封在里头了!
“当真……不可通融?”她看着白琅,眉心微蹙。她知道自己好看,也知道兄长与他的友人们从来都惯着她,也许,这样试一试,白琅也会心软吧?
然而白琅仍旧摇头,道:“王妃要什么,末将自可代劳,只是出府,万万不能。”
秦念张了张口,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从没被“自己人”这样干净利落地拒绝过,实在很有些难堪。
终究也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将军忠于职守,很是难得啊。”
白琅便如同听不懂她何等意思一般,微微颔首,道:“王妃过奖。”
秦念算得彻底无奈了,谁能和一个说话都这样无懈可击的人交谈?她只能摇摇头,勉强道一句将军辛苦妾身告辞,然后后退一步,叫仆役将门关了去。
“这……这白将军,不是五郎的好友么?”脉脉极恰当地凑了个趣儿,道:“怎的这般不通人情?”
“君命在身不敢有违!”秦念闷声道:“也不是他错,只是……可恨了些罢了。”
她声音不小,亦不知门外的白琅能听到不能。
“如今却要怎么办?”脉脉道:“府上连早膳都没了……这,这白将军什么时候才能面圣去啊?大王那边便是有疫病,也没有把全府的人饿死在里头的说法……”
秦念顿住脚步,道:“饿个三五天,大概也不会死。但疫病这事儿,病个三五天,却难说了。”
若她没有猜错,广平王的“病”,定然不能是那三月染上的。太后同她的商议,便是让广平王“病殁”,初时也只想着将贡女的水土不服穿凿为疾疫,可见这一批贡女入宫之时并不曾被查出有什么毛病。
而纵使贡女有毛病,偏生被她和广平王两轮挑中的机会又有多大呢?
除去广平王是被三月染上毛病的可能,秦念便只能想到一桩可能——这病,是不知吃用了什么有蹊跷的东西才患上的。
太后既然能安排这一招,便一定能安排之后的戏码。所以兵围广平王府,不过是要这王府中发生的一应事情,都传不出消息罢了,至于疫病……真若是有疫病,哪儿有不派医士来,反倒只是把王府围个里外三层的道理?广平王亦是宗室,他府上闹病,怎么也不该放任这一府的人送死的。
如今不过是叫他病,之后呢,想在这样一个地方,要他死,简直太容易了。还需要等得三五天么?暴病而卒,不过是一夜间的事。
“别皱着眉,回头生了竖纹,可连花钿都贴不平了。”秦念微微笑着,对脉脉道:“便是那白将军现下入宫面圣去,咱们今儿的早膳也没了,我房中放着的金玉酥还有些,咱们房中的人,不必饿着肚子洒扫。”
“你还笑得出来!”天降一般的怒斥却于此时出现,秦念抬眼,方见是孙氏,身后扶着孙氏的正是怜娘,不由一怔。
她今日可真是将孙氏忘到脑后去了。孙氏病倒之后,对她而言便不过是每天要去探望一次的不存在的人物了。今日忙得脚不点地,先去广平王那里讨一通骂,又来正门与白琅说几句话,还要费尽心思揣度太后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自己怎样能和她通上消息,哪儿还有去探看孙氏的念头?
“阿家……”她道:“您身子可好了?若是有事,差下人唤我去您房中便是。这轻易出来,吹了风可怎么好?怜娘你怎的也不知事!”
怜娘看她,眼神中几乎都冒出火来,张了口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敢说。倒是孙氏冷笑一声:“你且休要说她!我只道她是个蛇蝎心,可你,你才是真毒啊!”
“我毒?阿家可是忘了上一回搜我房中的事儿?翠羽的第七次打还没挨呢。”秦念也沉了脸,道:“这又是无端来指责我,难道秦念便这么好欺负?”
她口气虽不乐,心头却是有些解气的。上一回,她当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这一次,却只要矢口否认。
所谓一报还一报吧。她无心害人,人家要找到她头上来,若不是那一番折腾,她未必会这样想把广平王府彻底毁掉。
“无端?哪儿来的无端!上一回也便不说了,我的容儿还是没了,我寻不出证据,也不来怪你。可这一回呢?我儿是你夫君,你该以他为天,处处想着他,却不料你这样心毒,竟寻个有病的女人给他!这外头重重的军士,又是哪儿来的?!你休想瞒过我,莫要推说你不知道!”
孙氏说话的模样,仿佛全然忘了前阵子日日梦魇的经历了,口气极是笃定,仿佛一应事情全是秦念的策划秦念的错儿。
这样看来,秦念几乎怀疑孙氏先前的病也是装的,不然怎的能这么快便好起来?这精神头儿,看着哪里也不似是病人。
“我还当真不知道。”秦念道:“我若是知道昨晚上会一夜围住王府,前一日便该遣我身边的人采买些食材回来,至少我自己不致饿着。至于那贡女么……三月是大王他自己挑的。我带了两个贡女回来,花风留在我身边,至今没有任何异状,三月却病成那般模样,怎生也怪得我?”
孙氏怒道:“不是你带她们回来,我儿怎会见得那三月?!我儿素来最是孝敬,我还卧床不起,若不怪那新罗狐媚子,他怎么会乱了心性?可见是你与那狐媚子串通好了的!”
秦念挑挑眉,道:“阿家,女子能对男人用强么?人是他挑的,亲近也须得他自己愿意。再说句不好听的话,贡女入宫先要验看身子康健清白——我如今还疑惑,这病……究竟是大王先患,染给了三月,还是三月有隐疾,偏生连宫中的医官都看不出呢?阿家可是没去看过大王吧?他身上片片红疹,看着倒像是什么不干净……”
“住口!”孙氏当真是怒了,道:“你休得诋毁我儿名声!再者,如若真是这般疾病,便是不封王府,也碍不着别人,那些军卒口中的‘疾疫’,从何而来?疫症与这般毛病,哪里是等同的?”
秦念一怔,她竟没想到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漏了破绽,实属失言。然而事到如此,也不可将话语收回了重说,只得道:“我哪里知道他们怎样推断这里有人患‘疫症’的?他们说是,便是了,方才我也问过,这王府中谁都不准出去,谁也不准进来,阿家若是不服气,自己上书去与圣上申辩便是,却与我发什么脾气?”
孙氏不意她话语直白,身子竟抖了起来,一句也说不出,唯此时,她面上又显出病人的虚弱了。而始终默默搀着她的怜娘却开了言,道:“娘子,您不该这般与老夫人说话!圣人既是您的姊丈,又是您的表兄,您先前便是全然不知,如今也该知晓了,由您上书,一定比老夫人上书好些……”
“哦?”秦念睨她一眼,道:“大王便是病着,到底在府里头,更莫说老夫人也还在。这府中……轮得着我来上书么?且莫要说笑了。我若真贸然上书,别人只以为,广平王府连这点儿规矩都没有,那才要笑掉了牙。”
怜娘尚未答话,孙氏却张了口一口血喷了出来。秦念一怔,正叫了一声阿家,便见她手指着自己鼻尖,身子晃了晃,昏死在了怜娘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