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88、北上（四）

　　回到马车前时，施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整装出发。
　　苏琮与展越、杨小胖见施叶脸色难看，自是不敢多嘴相询。桑结与施叶同乘一辆马车，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本来眯着眼在小憩，听了这话施叶不得不撑开眼：“说什么？”
　　“刚才啊~你们俩、这小手拉着小手，一起消失了好几分钟，说说，都聊什么了？”桑结虽然极尽全力在挤眉弄眼，但奈何此时她正粘着一张易容的假面，脸上的肌肉只能不自然地抽搐着，并未达到她想象中那种传神的效果。
　　“没聊什么。”
　　桑结瘪着嘴，闷哼了一声，委屈道：“我都拍着胸脯昭告天下、我是你的人了，你竟然还瞒着人家。”
　　施叶静静地看着桑结，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另外别的什么人，良久，施叶才低声说道：“他向我提亲了。”
　　桑结浓眉一挑：“你……没答应？”
　　施叶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瞪着桑结：“你说呢。”
　　“哎，看来这里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暂居地而已。不过也是，才十几年，而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以前的事情对我来说真的是太久远了，久远得好像是一场梦。”
　　施叶本就心绪不宁，听到桑结这样伤感的口吻，心里也莫名怅然起来：“十三年，不短的时间。若不是遇见你，我真的会慢慢认为自己的上一辈子真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很多事情都慢慢地模糊起来，可是你说的没错，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可是究竟要怎样才能够回去、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早已经彻底放弃了离开这里的念头，我劝你也最好早点放弃，不然挣扎在两个世界里，总有一天你会崩溃的。”
　　施叶品了品桑结的话，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也许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契机，就像咱们来的时候一样，可以再送我们回去。”
　　桑结打了个哈欠，调侃道：“你是说再死一次吗？怪不得你天天都跟自杀似的一个劲儿地往敌人堆里冲。”
　　“什么自杀啊？这是自信、这是勇敢好不好！”
　　“切！你这叫愚蠢、叫莽撞吧。”
　　施叶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继续与桑结开着玩笑：“有您陪着怎么能叫愚蠢与莽撞呢？”
　　桑结翻了个大白眼，扬起下巴傲娇地哼了一声：“算你识货。”
　　施叶咯咯地笑了起来，桑结却仍深陷在傲娇高冷的角色扮演中不能自拔，她瞟了施叶一眼，借故闭起了眼睛，可是耳朵却朝着车尾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再睁开眼时，立刻又恢复了惯有的无赖小女孩儿样，握着施叶的手就顺势躺到了她瘦弱的肩膀上。但下一秒钟，她又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从施叶的身上一下子弹了起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施叶朝着外面努了努嘴：“这大冬天的，手凉很正常吧。”
　　桑结耷拉着眼皮，嘟囔着：“真搞不懂你，好好的内功竟然不用。”说着，便又倚靠了过去。
　　施叶微微一笑：“这不是有你在嘛。”桑结哼唧了一声，施叶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却立刻感受到了自桑结的掌心传来的内息，虽然丝丝缕缕的，却像个小暖炉瞬间便让她冰凉的小手热乎了起来。

　　一路上相安无事，众人歇歇停停，又连走了两天两夜之后，马车骤然停下，施叶与桑结对视了一眼，拿起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掀开车帘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琮手执长剑站在马车边上，神情戒备地望着四周，低声回道：“小姐……前面死了人。”
　　施叶心中疑惑，顺势便撩起帘子站到了马车的车板上，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是零零落落的几个毡帐，外罩与围毡都已破损残坏，围绳在冷风中狂舞乱摆，并带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施叶缩了缩鼻子，这才发现毡帐之间的暗影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施叶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凝重万分，她见苏琮一人站在马车左侧，展越与杨小胖护在右侧，想了下便跳下马车，站到了苏琮的身后。
　　“小姐，属下去前面看看。”苏琮压低声音说道。
　　“我跟你一起，也有个照应。”
　　苏琮听后却面露难色，不想施叶亲身犯险：“小姐，您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属下跟展越去吧？”
　　施叶没有看苏琮，目光一直留在毡帐之间：“没事，走吧。展越、小胖，你们俩保护好国师。”
　　桑结半撩车帘，百无聊赖地哼道：“这里除了咱们，已经没有活人了。”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苏琮也不再啰嗦，与施叶一前一后朝着毡帐走去。
　　朦胧晨色间，施叶发现远处还有几处毡帐，掩藏在毡帐之后却是更多的尸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近百人。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太残忍了。”施叶压抑着胃中一阵阵不停向上翻涌的酸液，眉头紧皱。
　　“草原上的部族太多，他们时合时分，时友时敌，关系极为混乱。像这个部族，”苏琮看了眼四周的惨败景象，叹了口气，“人数太少了，根本没有能力抵御大部族的侵袭，只能被这样欺凌了。”
　　施叶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四周的死尸，说道：“叫小胖展越帮下忙，把他们都……”
　　苏琮连忙接下话头：“小姐，这么多人，如果埋了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施叶愣了一下，她本还在担心这个世界的人还无法接受火葬这样死无全尸的方法，此刻听苏琮这样说，便道：“那就火葬了吧。总也不能就这样把他们留在这里。”苏琮领了命，转身便去召唤另外两人干活。
　　施叶则默默地在毡帐之间徘徊，视线在每一件小物件上面停留，然后不禁猜测着它们的来历、意义。
　　苏琮三人安置完所有的尸体后，施叶示意着点了点头，杨小胖叹息着举起了手中的火把，一刹那，大火便将小山一样高的尸堆吞没，不停燃动的火光在冷风中摇曳舞摆，映射在地上的暗影却似鬼魔一般张牙舞爪，便在此时，恰巧日出升起的第一道光从远处的地平线照了过来，毫不犹疑地驱散了地上那些渗人的阴影，也将淡暖的光芒映照在众人各不相同的侧脸上，温暖拂面，却也是明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