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82、客栈之聚

　　施叶躲在苏琮的房间里聊着天，只有跟她时间久一点的苏琮了解小姐的脾气，倒还能够说笑自如，另外两个人——杨小胖本就挺乖的，再加上这一路上连番被桑结训斥，此刻是更加得守规矩了；而展越则是自始至终的安静，一如既往地守着自己的本分，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却不敢妄看施叶一眼。
　　所以，施叶跟苏琮聊了一会儿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后，便将房间还给了那拘谨的两个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地仍是在地上聚成了一个个的小水洼。
　　施叶站在两间屋子的中间，既不想回自己的房间，又不便再回苏琮他们的房间，索性便顶着雨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后院。出了后院的小门是一条僻静的巷子，施叶站在院门狭窄的屋檐下望着天上坠落的细雨，虽说没有特意地去思考些什么，但思绪仍是不受控地纷纷扰扰，忽而想起前世，忽而想到今生，两个世界在混乱的交错之中，竟渐渐地融合在水洼的一圈圈波纹里，再也分辨不清。

　　……
　　安国的大宗师，厉害的是掌法，唐国的大宗师，擅长的应是脚上的功夫，桑杰嘛……狮吼功吗？
　　施叶的视线从雨滴移到了水洼里，思绪也莫名其妙地从回忆中跳跃到了宗师的武功上。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桑结究竟擅长的是哪一方面。当日在石屋初见时，桑结只是在试探她，并没有真的下杀招，而这一路上她也并没有问过桑结这个问题，只是一直对她转换自由的嗓音以及训斥杨小胖时的嘹亮吼声印象深刻。
　　但桑结擅长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何也能够练成宗师级的武艺，亦或在面对绝顶高手的时候，如何能够留下自己的这条性命。

　　巷子里的水洼忽然在施叶的心里漾了开来。
　　如果她可以像水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可以悠然变换，不拘泥于形状，也不拘泥于形式，我落在哪里，便是哪里的水洼。
　　施叶任由自己的想象无限地发散出去，在一瞬间，似乎某种想法就要破土而出……

　　这时，从前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着后院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在这安宁的午后雨天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施叶神思在外，直到那人走进了后院，她才恍然惊觉。
　　那一袭白衫最先落入了她的眼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撩起裙摆便朝着房间跑去，谁知却被李青的低笑牵绊住了脚踝。
　　“原来我竟是这般的不受欢迎。”
　　施叶被人看穿了心思，脸上自是难掩的尴尬，她只得乖乖地停住了脚，转回身，苦笑道：“国师刚才说要歇息，我这不是想去看看她老人家醒了没嘛。”
　　李青撑着伞，在凝神望着施叶的瞬间，他的身形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举起伞、将她护在了这一方晴朗的小天空之下。
　　施叶抹了抹刘海上的碎雨珠，李青望着她的脑瓜顶，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施叶瞥轻轻笑了笑：“如今我家中的情形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我总该是要避一避嫌的。”
　　李青左眉挑了一挑，但仍是温声轻问：“避嫌？难道郡公只想与吐蕃结交，却不愿理会我们偏远小国的人吗？”
　　施叶虽知自己的话有些站不住脚，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瞪着他：“我安国公主刚刚嫁入吐蕃，两国已结为姻亲之好，如今刚刚过完年，我带着国师游览一下中原风景有何不可？再说了，如今媖亲王府已经名存实亡了，我理不理会你们也已经不重要了吧？殿下就不要挑我的理了。”
　　说完这些话，施叶忽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将李青的角色代入到了前世老公的身上。所以，刚刚那一段话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对一个只有过数面之缘的人说的，其中所隐匿着的语气似乎更像是在……撒娇？或是打情骂俏？
　　果然，李青看着她笑了，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的柔光，看得施叶万分懊恼，她低下头，将李青从旧回忆中脱离出来，才正色道：“好吧，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我去看看国师醒了没，你们应该是有事要谈吧？”说着施叶便又重新走进了雨中。只是李青的速度更快，下一秒钟便将伞又罩在了她的头上，并且拉住了她。
　　“施叶，”李青似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的。”
　　施叶不解地看着李青：“找我？”
　　“嗯，不要再继续北上了，就此打住吧。回安国也好，跟我去唐国也好，不要去草原。”
　　“你……谁说我要去草原？的”
　　李青淡淡地笑了笑，忽明忽暗的酒窝，似是洞悉了一切的睿智与自信。
　　“得知你与国师要离开吐蕃的消息后，师父便决定要来与你们谈上一谈的。只是，他觉得你会回安国，而我……坚信你会去寒北草原。”
　　施叶沉默着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是的，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家人。”
　　李青忽然收回了他一贯的温柔笑容，说道：“那里不该是你该去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去找他们。”
　　施叶莞尔一笑：“谢谢。不过我母亲眼下本就被冤枉了谋朝篡位，若是再将你们牵扯下来，这件事情恐怕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可是你已经将吐蕃牵扯进来了，难道还多我们一个吗？”
　　施叶无法辩驳，一时只能沉默着。
　　李青又继续说道：“草原上的事情，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危险得多。其实此刻你最应该回安国的，虽然你们那个皇帝可能还会做些阴损的事，但既然你们的封号都还在，至少明面上，她还不是想做得太绝，你应该趁此机会，在京城里寻找一些可以为媖亲王平反的线索。像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草原去，根本于事无补。”
　　施叶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才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道：“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想过。只是，我的脾气不太好，我担心在见到我的姨母皇上后，我会把事情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不过，”施叶叹了口气，“你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该先找到我的那个妹妹，让她留在京城里继续调查。”
　　这一次，竟是轮到李青沉默了。
　　两个人相对而立，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就这样静默地站在院子里。
　　半晌，李青忽然笑了：“我真是不该觉得惊讶的，也不该幻想着我可以说服你。如果你能够乖乖地听话，那也就不是你了。”
　　“呃，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施叶，你一直都与其他人不一样，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道了。”
　　施叶望着李青，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究竟是否还隐含了其他的意思，难道他也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然而，李青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笑了笑，说道：“草原之行真的很危险，我……”说到这儿的时候，李青忽然脸色微变，然后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施叶竖起耳朵，确是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朝着后院儿来，李青将伞塞进了她的手里，笑了笑，但语句匆忙：“晚点再谈。”
　　还未等到施叶回应，那袭白衣便已在伞下消失。施叶抬头寻去，那身影已在院墙的另一边落下不见，闻到声响的苏琮、展越和杨小胖这时候猛地将门打开：“小姐？”
　　施叶摆摆手：“没事。”
　　而便在这时，后院之中突然又“闯”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人身材矮小，但却圆滚滚的，只听她说道：“都说了这家客栈昨晚我已经寻过了，竟然不相信我？？”
　　施叶惊讶万分地看着走进院中的几个人：“胖妞？施、施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萧宁宝与施易停止了吵嘴，一齐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萧宁宝面上大喜，也不顾下着雨，一下子便蹦到了施叶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叫道：“小叶！！真的是你！！你真的在这里！！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施叶扯动着嘴角笑了笑，然后看向还站在那里的施易，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施易这时也大步走了过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的随从，小心翼翼地撑着伞。
　　“姐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该怎么办呐？”
　　施叶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这一个下午，惊喜、惊吓连番上阵，一肚子的疑问竟是不知从何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