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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晋江原创 ...

  •   回去的路上,风比来时大了很多。
      小江紧紧跟在我身后,嘴巴一直没停的交代着我该怎么用兵符调兵。
      我心事重重,总是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前方忽然响起的嘈杂声更是让小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马惊了!快闪开!”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我抬头,看到一匹拖着车子的瘦马嘶鸣着朝这边奔来,一路撞翻了好几处摊子,货物也被颠簸的翻出不少。
      我转身拽了下小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路边跑:“喂,马惊了。”
      小江似是说在兴头上,一边应着一边从我左边绕到了我的右侧,嘴里没停着。

      “……你挤在我右边是想让我被马撞吗!”我焦躁的看着片刻后就冲过来的马车,侧身试图推开小江,哪知人群四下拥挤奔走,又将小江挤到了我身前。电光火石间,我瞅着一个空隙便窜了过去。
      “小江快过来!”我没忘回头朝小江大呼。

      小江微怔了下,当即便往我这儿挤来,无奈奔跑者众,几番挡住他的去路。我瞥了眼距离他不到一丈远的马车,心头不由打了个突,二话不说挤上前一把紧握小江的胳膊,“快过来!!”说话间急火冲心,忽感一团隐隐的热气从丹田跃起,沿着手臂倏然间喷了出去,顾不上想太多,蓦地用力将他朝一边拉了去。

      混乱之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脱手飞了出去。
      再抬眼,小江不见了。
      “小,小江?”我愣在原地,
      人流呼啦啦的从我身前挤过,冲撞的马车也卷着风尘跑远了,我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那只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有放下。

      “小,小江?小江??”我又试图叫了一声。
      小江的声音这才弱弱的从我身后上方传来:“时音姐……”
      我猛的一回头,震惊的看到小江挂在一棵矮矮的树上,正十分狼狈的蹭着往下爬,脸上表情窘迫又惊异。

      这是怎么了?
      我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过劲儿来。
      “时音姐,你这力气也忒惊人了吧!”小江边走过来边揉捏着差点撞上的腰,疼的呲牙咧嘴。
      我低头看着自己毫无异状的双手,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把攥住小江的衣袖焦急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必须处理!”来不及把话说完,我已经转身拔腿就跑。

      我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跑到了景修的宅邸,幸运的是他今天并没有跟着老鲁去东大营,我冲破侍卫阻拦闯进他书房的时候,他正在用干净的帕子细细的擦拭着他的小银刀。
      “急什么呢?时音姑娘。”景修连头都没抬,依旧细细的擦着刀身,直到刀面锃亮的光可鉴人,才满意的摆放到桌上,然后拈起下一把继续擦拭。

      一路跑的我口干舌燥,喘息未止,却顾不得休息,断断续续道:“你……你知不知道葵……葵木丹这种东……东西!”
      擦刀的手停了停,“葵木丹?”景修微微侧首,朝我斜睨,“那不是你师父喂你吃的东西么?你又为何来问我?”
      我眸光沉了沉,“师父若是肯告诉我真相,我还跑来找你做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
      “吞下葵木丹真的会终生不可习武吗?”我急迫问道。
      “葵木丹?”景修放下手里的东西,淡生淡气道:“那是天珩教的独门药物,我只听闻那是专门用来惩处犯大过的弟子的。”
      我脸上蓦地一红。

      “若是服用葵木丹之人原本身怀武艺,这药性便会化去人一身的内力。但若是个未曾习武之人事用此药,倒也并无毒害,只不过……”景修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只不过就像你说的,不能习武罢了。”
      ……这和师父说的基本相差无几啊。
      难道他骗我?
      我略一思忖,道:“那药丸是不是比拇指略小,色泽深赭,闻上去隐隐有辛辣气息?”
      “嗯。没错。”景修点了一下头。

      我愈发觉得事情有蹊跷,但又毫无头绪,只好暂时作罢。
      我踌躇了片刻,道:“景老大。”
      大概是这破天荒一声“老大”委实叫的蹊跷,景修竟被我叫的抖了下,头一回转过脸满眼狐疑的看着我,“怎么?”
      “我有一事相求。”我开门见山。
      景修轻蔑的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我淡淡扫他一眼,款步走到一张红木椅旁,默默的回忆着不久前身体里那股气流涌起的过程,深吸了口气,提掌蓦地拍了下去。
      结实厚重的木椅随之炸裂开来,连带着地砖也出现了数道裂缝。
      景修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狐疑又惊诧的光芒。
      我缓缓负手,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揉捏着疼痛不堪差点抽筋的手掌,沉下声缓缓道:“我可以叫师父将他所有的武功传给我,这些你想不想要?”

      ***
      天色已黑透,我守着一桌凉掉的饭菜,苦等了许久也不见师父回来。
      窗外星空晴朗,风声孤零零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一切便又再次沉寂了下去,四周像凝固了的死水,只剩下我浅浅的呼吸声。

      蓦地一阵风起,烛火忽的灭了。
      我怔了下,爬起身摸索着找火折。
      “我来吧。”身前响起温和熟悉的声音。

      手背忽感一凉,伸出的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了住,我回过头,一线皎洁的月色斜斜的印在师父清冷的侧脸上,半明半灭的微光下,他含笑的眸子深邃幽远。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瞬也没有移开目光。
      师父平静的笑了笑,温言道:“怎么了?像是从没见过我。”他说着松开手,掏出火折便要去点灯。

      “等等。”我拦住他。
      “嗯?”师父放下胳膊。
      我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叹息般慢慢道:“先别点灯,我喜这样抱着你,会让我记得更深刻。”
      师父抽出手,将我整个人拢在怀里,“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我也不过是离开十几天而已,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他,好像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也没什么。”我闷声道:“或许人在看不见的时候,所有触碰都会变得格外清晰敏感吧……”
      我怕师父再察觉出什么,只得放开手臂道:“饭菜凉了,我去热热。”我从师父手中拿过火折,心不在焉的点燃了油灯,端起桌上的碗碟走了出去。

      师父并没有跟来,我一个人在灶房将凉掉的菜回了锅,然后掏出一个极小的纸包,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细碎的粉末抖了进去。
      这药是我从景修那里求来的,融入汤中无色无味。
      盏茶十分后,我将热好的菜重新摆回桌上。
      师父拿起长箸,顿了下,道:“你不吃?”

      “等你等太晚,实在饿不过就先吃了。”我冲他眨眨眼,道:“对了,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个人四处逛逛。”他说。
      “四,四处逛逛?”我以为我听错了,纳闷儿道:“从前你连山都懒得下,今天哪阵风把你的闲心吹来的?”
      师父想了想,道:“妖风。”
      “……”

      师父今天胃口似乎并不好,只是随意的吃了一些清淡的素菜,便不再进食。
      “我厨艺下降了?”我试探性的问他,生怕他觉察出什么。
      “嗯。”师父严肃的点点头。
      我面上失落,一颗心倒是稳稳的滚回了肚子里,假意嗔怪道:“那怎么办,你以后就要跟我吃一辈子这些难吃的饭菜了。”

      “是啊,有时涩口,有时却细腻,常常半生不熟,偶尔却会余味无穷。”师父话中带话,边说边懒散的靠着椅背,笑弯了眉眼。
      我嘻嘻笑着的凑过去坐在师父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质问道:“既然我这么硌牙,你怎么不去换个鲜嫩多汁的呢?”
      师父不由长叹:“哎,为师虽然挑嘴的紧,可偏生就好你这口。有嚼劲儿。”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师父的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道:“师父你下午真的是去一个人溜达了?”
      “怎么?”师父不解。
      “其实你是被绑去草船借贱了吧?”
      师父板起脸,眼里却散慢着无边的宠溺,“找打!”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有一种爱,就是让你连犯贱都犯的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师父勾起手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笑着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空的。
      “呀,忘记烧水了。”我轻拍额头。师父每次用餐后都喜欢用温水漱漱口,然后再喝上一小杯清水。
      我从他膝上跳下,“等我一下哦。”我亲了下师父的脸颊,拎着茶壶忙忙往外走。

      “阿音啊。”师父突然叫住我。
      我回过身。
      四目相对,我不知道师父想说什么,于是提着茶壶不知所以的站在门口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渐渐凝结起来的一缕安定温软的光。
      良久,他才开口:“阿音,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我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有啊。”

      师父挑眉,“什么?”
      “你啊。”我哈哈大笑着跃出了门去,门外月光明亮,笑声在庭院悠悠荡荡,分外孤凉。
      再回屋的时候,师父双眼微阖,一手支颐的靠着椅背,已然睡了过去。
      “师父?”我小心翼翼的叫着他,他没有应。
      他的呼吸平稳,漆黑的长发垂泻在如雪的白袍上,神情恬静温和,嘴角却好似隐隐噙着一句未来得及言说的叮咛。

      我靠近他,捏了捏他的脸,“师父啊?”看到他依旧没有反应后,我放下心来。
      景修说那包紫藤砂至少会让人昏睡三个日夜,即便醒来也是整日如醉酒般乏力,更是无法提起真气。以师父误食的分量来看,大概可以拖延上十来日才能状态恢复如常。
      我起身走到床边,将被褥掀开,然后走回来将他的手臂绕过我的后颈,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握紧他的手腕,咬着牙一股气劲的将师父架起,拖着步子一点点往床边挪去。得亏平日的训练我从未偷懒,加上身体里被师父强行灌了不少内力,终是连拉带扛的把师父搬上了床,自己也累的坐在床边喘了好一阵。

      休息了会儿,拉过被子替他覆在身上,然后我便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沉睡的模样发呆。
      “师父。”我捋去他额前的乱发,轻声轻气道:“别怪我的不辞而别,你若随着我去救人,少不了要动用内力大开杀戒。”
      他略动了一下,却是没有醒。
      我握着他的手,将他干燥温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这些天你便在这里安心的等我回来吧,我求过景修替我关照这个小院,以防你又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景修这人啊,还真是挺别扭,虽然嘴里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但我看出来他一点儿也不希望你死掉的。”

      说着,我俯下身,轻轻捧起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他的眉眼,心头像被瓷器的碎片划拉着。我又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然后将他的胳膊拉起环住我的腰,就好像平日那般两个人紧紧相拥,直到世界崩碎也不会彼此离弃。
      就这样过了很久,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站起身。

      “我走了。”这一声道别微不可闻。
      出门前我留了封信放在了床头,希望师父不要太过担心我。
      简单的整理了下行装,我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就出了门,直到关上门我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因为我深知自己的定力向来不怎么好。
      一声门响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我立在门外,忽然闻到一股隐隐浮动的幽香。
      院中的迎春不知何时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春天来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晋江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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