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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宫 ...

  •   我的眼泪,混在水里,分不清究竟哪里是水,而哪里才是我的泪。

      我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看着金春那乌黑的长发飘来荡去,几丝几缕随水波轻抚我的胳膊。象被电到一样,我愈发象池边的石壁靠去。会有鬼吗?金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我发誓,一定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春,我发誓!……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大概已经是晚上了吧。周围一片寂静,不知那些个侍卫,走了没有。也不知平时人来人往的毓庆宫,现在还有没有人。

      我挪动僵直的身体,慢慢探出脑袋,看了下寂静的四周,才放胆爬上岸。已经没有人了,在夜色的掩护下,我摸到了之前躲藏的假山石那,那有我藏的另一套太监的衣服。

      水太冷了,即使我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但还是觉得从骨子里透出寒气,冰的我直打哆嗦,寂静中,我牙齿发出的咯咯声显得格外响亮。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别慌,现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逃跑了,会不会禀告皇上呢?还是会因为阿玛被废,担心被皇上责怪办事不力而隐瞒下来呢?若是皇上知道,一定会派很多人到处寻找;若是皇上不知道,就算要找,也一定是隐秘的。

      赌了。我把已经半湿的头发重新编成辫子,又从地上抹了些灰涂在脸上,试图遮盖原有的苍白肤色。夜色的掩护下,猫腰蹑步走向宫院。

      看来我赌对了,毓庆宫,一点灯火都没有,似乎被人遗忘了,隐入茫茫的夜色里。

      我小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耳朵也一直警觉着。前面就是我常溜出去玩时钻的洞口了,那洞口前,我还让宫里的小太监种了些灌木。我躲在灌木丛后面,偷偷向外看去,左右都空无一人,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音,细听,是四更。

      我钻出洞去,低头疾走,还好,一路上平安无事,前面就是专供女眷出入的侧门了,远远看去,也还是有不少侍卫把住门口。我脑子里想了好多种方案,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决。这可不是我曾经生活过的21世纪,这是封建盛行的清朝,没有什么人权不人权的,讲究的是三纲五常,一个不小心,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掉了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我心里又怕,又慌,手心里都腻出汗来。远远的有人声传来,我想躲,可又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偷偷向后挪了两步,靠着墙跟,跪下去……

      “这是谁呀?这么大早上的?”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我背后一凛,是说我么?我低着头左右瞥了瞥,没别人啊,几双藏蓝的靴子停在我前面。

      “回公公话,奴才小桂子。”我一横心,干脆胡诹得了,这宫里这么多人,总不能个个都认识,个个都熟识吧?

      “哦,在哪儿当差啊?”

      “回公公话,奴才是在御膳房做下活的。”

      “哦,这么大早上的,到哪儿去啊?”

      “回公公话,德妃娘娘想吃新鲜的鲈鱼,差小的去买。”

      “哦?宫里边没有么?怎么差‘你’去买啊?”

      “回公公话,德妃娘娘想吃四两二钱重的鲈鱼,小的未进宫前,家里是打鱼的。”

      “哦”

      我依旧垂着头,脚步声渐渐远了。背后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居然蒙混过关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混出宫去,毕竟,我没有出宫的腰牌……

      我硬着头皮往侧门走去,走一步,心就跳的厉害一些。走黄泉路,八成都没这么可怕。

      我想了想,边哭着,边走过去。

      “什么人?”

      我哭的大声了些。

      “站住,出宫的腰牌呢?”

      我哭的更大声了。

      “噌”的一声,那侍卫拔出佩剑。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说:“我们主子放纸鹞,风大了些,纸鹞飞到宫墙外边去了。主子说,要是捡不回来,奴才也别再回去了。”

      那侍卫一愣,佩剑入鞘。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哭着,一边往那侍卫身上蹭。“求您了,您行行好,我刚进宫不懂事,要是主子怪罪我,我肯定活不了了。求求您放奴才出去捡吧!”

      那侍卫皱了皱眉,往后一闪。嫌我脏?好啊。我又蹭到他身边去。“求您了,您好心有好报,以后一定能做大将军。”

      那侍卫扬了扬眉,有一丝微笑。这么好骗?我又贴紧了些。“您就当奴才是个屁,把奴才放出去吧。”

      那侍卫“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你快去快回,要是……”他拔出佩剑,刷的一声,我的一缕头发飘然落地。

      “谢大人,谢大人”我忙不迭的道着谢,急忙退着走了出去。想我刚才的样子,活象在闹市区要钱的乞丐。真丢人。不过,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脸丢了,能换来自由,还是很值得的。我不禁微微笑起来。

      转了个弯,呼吸到了自由的气息,突然觉得好疲惫。不敢回头看,只往前小跑。跑着跑着,浑身象突然被抽光了空气的皮球,顺着墙角瘫了下去,可能是昨天在水里泡了一整天,今天又神经极度紧张,现在一下子松弛下来,就支撑不住了。

      不可以,这里还不安全,我心里提醒自己。可是,脑袋好重,眼皮好重……

      睁开眼,一顶淡青色的帐子。

      “你醒啦?”我转头看去,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子,他的头发是淡褐色的,眼珠也是淡褐色,左耳吊了一只大大的耳环,黑黑的皮肤,正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呆呆看着他,笔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这张脸,似曾相识。

      “发什么呆啊?”他敲我的脑袋。

      “你是小太监吗?怎么昏倒在宫外呢?可是,阿嬷给你换衣服的时候说,说你是女孩子啊。”他用手支着脑袋,盯着我的眼睛,红着脸问道。

      “唔,我是女孩子。是被人伢子拐了出来,卖给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本来有个男孩子,和我一般大,去年进宫去的,今年得了几天假,出来探亲,可谁曾想居然病死了,老爷怕没法子给宫里头交代,就让我糊弄着先顶替几天,再想法子。”我不害臊地直愣愣看着他,嘴上还胡编一气。看来我还真是有撒谎的天赋啊,编起谎言来,都不需要多考虑的。

      “胡闹,若是被发现了,这可是欺君大罪!”他气愤的站起来,挥着手说。

      “是啊,我也害怕。所以偷偷跑了出来。嗯,哥哥,谢谢你救我哦。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极度发扬了我28岁老色女的灵魂本性。

      “啊……”可能没料到我这样问他,他无助地挠挠后脑勺,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根子,结结巴巴地说,“观音保,我叫观音保。”

      “观音宝?观音的宝贝?”天哪,古人的名字,还真是,奇特的不行。天才,难怪古人很少重名。哪象我们那,念书的时候,一个班上有好几个叫王勇、王刚什么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观音的宝贝,头发根本就没剃,也没扎,披散在肩头。应该不是满人,汉人也不是,开玩笑,留头不留发啊。“你不是这里的人吧?”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恩,我的家乡在草原。那可美了,不过离这里很远。我和叔叔坐了三四个月的马车才到这里来的。这里人很多,很热闹;可是我的家乡有很多的绿草鲜花……”噢,原来是蒙古人。

      “嘻嘻,你说,是这里好,还是你家乡好?”我故意装作无知小儿的样子问道,其实心中偷笑,就像逗小娃娃说你到底像爸爸还是像妈妈一样无聊。

      “啊……”他又挠挠后脑勺,很为难的样子“都好”。

      唉,一看就是个不会撒谎的小男生,不过蛮可爱的,真想上前捏捏他肉肉的脸颊。

      “保儿!”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她刚醒,你不要跟她多说话。”保儿伸伸舌头,垂手站在一边。

      “大夫说你,寒气入骨,再加上忧虑,惊恐。要调养四五个月才能好,否则会落下寒症的病根。”我挣扎着想起来给他行礼,他伸手虚扶,“不用多礼了,我是保儿的叔叔,你也叫我叔叔好了。”

      “保儿,你先出去。”大叔威严的发出了指令。观音保只能恋恋不舍的退出房门。

      门刚闭合,大叔脸色一正,严厉的盯着我,想是我身上的疑团让他不安吧。毕竟任谁在离宫城不远的地方,捡了昏倒的小太监,最后还发现是女扮男装,都会感到不安的吧。

      我惴惴不安的细声说了刚才已经编的那个故事。语毕,低头,状似抽噎般吸吸鼻子。没法子,5、6岁大的孩子,被拐,私逃,正常的反应应该就是哭吧。不知道阿玛额娘在咸安宫可有发现我失踪?是否为我担心?二哥,会为我难过吗?还有金春,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她的尸首安葬?我会不会被抓回去?这个大叔会把我送官吗?最终,我真的哭了。从抽泣,到嚎啕。真的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个小小的怀抱把我揽住,一边轻敲着我的后背,一边安慰我,“你不要哭了,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叔叔,你对她凶了吗?”原来是观音保在门外听见我放声大哭,情急之下又冲回屋内安慰我。

      唉,虽然还是小孩,但是,有潜质,长大以后,就他现在的温柔劲儿,一定是个好男人。我靠在他的小胸膛上,边抹眼泪边想。

      “不要哭了,你好生休息吧。等你好点,我派人帮你寻你亲生父母去,可好?保儿,你也别待太久,她要好好休息才是。”大叔终于开口了,吁~我知道暂时让他相信了。

      我胡乱的点着头,连声道谢。大叔满意的起身离开。小保儿帮我擦着眼泪,我抬头看着他焦急的神情,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的眼里始终透着春天的温暖,没有任何防备似的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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