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与渣的圆舞曲》王平子

6、Chapter05

　　谁知道这一天早晨，林立安下了车正要穿过停得挤满校门口的班车，在学校大铁门旁边就看见了陈浩。
　　陈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色跨栏背心，大秋天的也不嫌冷，走过来问他，“兄弟，最近过得好么？“
　　林立安戒备地看他一眼，“还行。”
　　陈浩做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一只胳膊横过来揽住林立安的肩膀，“你最近和我们家那口子传纸条？”
　　林立安说：“我们就是讨论几句英文。”
　　“哦，”陈浩点点头，猛吸了口烟，烟味扑在林立安鼻子前，他心里升起一阵厌恶。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因为你就要分手了？”
　　林立安脾气上来了，“你们这不还没分手呢，找我干嘛？”
　　陈浩把半截儿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我们要是真分手了，就不是今儿这后果了。”
　　林立安没管他，绕过去进了校门。

　　林立安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走到前面的时候，倪显赫正低着头，在原地走着圈。
　　“你再不进去就迟到了，倪小公子。”

　　小公子这个称呼最开始是班级里面那些个对倪显赫印象极佳，哈到不行的女生给他起的昵称，结果被别的班的女生沿用，最后男生也开始知道这个名字了。
　　“我还在想着刚才明明看见你下车了，怎么还不过来，就在这儿等着了。”
　　论外貌，他不是全年级长得最好看的，可是加上气质就不一样了，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眼睛，修长的身体，还有让女孩子们母性泛滥的两颗小虎牙。
　　就连林立安自己都喜欢长着小虎牙的女孩子，例如林佳佳。别说花季少女们了。
　　论家世，大家都曾经看见过倪显赫家的司机开着银灰色的桑塔纳小轿车专门送他上学，虽然只是偶尔他有迟到危险的时候。倪显赫他妈妈在电视台做节目还拉着倪显赫去露脸，倪显赫的姑姑现在已经升为教育局的副局长，所谓管的多不如管得对，在D城的学校里面，倪显赫自然是众位老师多加照顾的对象，国旗下演讲活动主持什么，全落在他头上。
　　论成绩，男生们不服也得服，女生们都是暗暗地讨论语气兴奋。每个月月考放榜的时候，全校第一名十有八、九是倪显赫，就是他考得再不好，也没出全校前五名。
　　论品性，除了林立安，谁知道他是个骗子呢？关键是知道他是个骗子的林某人，不是一样和他结成了革命情谊？
　　所以这一声小公子，可谓名副其实。

　　林立安说：“我没想到你在这儿等我。”
　　倪显赫淡淡道：“走吧。”
　　林立安乖乖跟在他旁边，两个人在只有环卫工人拿着大扫帚扫着塑胶操场的清晨，踩在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环着操场的宽阔道路上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银杏叶子，忽然觉得陈浩刚刚造成的坏心情也疏淡了许多。

　　小公子悠悠然进了教室，林立安施施然跟在后面。
　　上早自习的同学们抬起头，瞪大眼睛，又低回去。
　　每个人心里都是华丽丽的一个大问号，这两个互相实施两年冷暴力的人，这两个大家都不敢在对方面前提另一个人名字的人，怎么就变成了一起迟到的交情呢？
　　不过显然，大家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改变友谊升温并不是一个突发性事件，它是一个突发性事件引起的长期社性社会现实。

　　林立安正在个性冲动热血的年纪，陈浩这一找他，他本来搞搞暧昧可以，绝不抢别人女朋友的坚定信念动摇了，你不仁我不义，他手里还窝着昨天林佳佳通过宋小涵传来的纸条。
　　“如果有个女生说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林立安转了几圈圆珠笔，写道：“那要看那个女生是谁了。”
　　真以为当个小混混就怎么牛X了，他林立安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几句威胁？

　　不过林立安更耗费心思的是马上要来的L省重点中学协作校的五校联考，五所学校都是周边城市的区重点，这次考试的排名就意味着能不能考上区重点。
　　他们实验班优先待遇，每个班级有两个教室，一个教室上课，自习的时候前20名在另一个教室。
　　成绩高于一切，班级黑板旁边的距离中考还有多少天的红字卡片提醒着每一个人中考的日期越来越近。

　　倪显赫全班第一，林立安全班第二，自习教室靠窗一排的前两个。

　　两个人关系亲密了，就开始讨论问题，总复习阶段，大家都把当初的练习册翻了出来。
　　林立安翻着化学练习册，感叹着：“你说这么简单的题当初我怎么就不会呢？急得抓耳挠腮的。”
　　倪显赫嘴角一牵，他后背贴着座椅，脑袋微微倾斜向林立安，一边用眼角看着窗户上有没有班主任的脑袋，低声说：“两个字，你笨。”
　　林立安的脚使劲儿蹬了一下倪显赫的凳子，“你说什么？”
　　这两个人天天自习课互动频繁，倪显赫的耐克跑鞋后面印的极其坚固的标志都被林立安踹得缺了一小块。
　　倪显赫不动声色，手向下一探，拽住林立安的小腿。
　　“看你还敢动？”
　　偏偏小公子整个人也面上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左肩微微下沉，从走廊里透过门上的小窗巡查的班主任看仍旧是低头学习一派认真的模样。

　　转眼，考试就来临了。上次期中考倪显赫是班级第一，也是全校第一，林立安是班级第二，全校第八。一考场按成绩排，一竖排七个座位，林立安正好和倪显赫坐在一排。

　　开始发卷，两个人对视一眼，这时没有平时的嬉笑，而是严肃的对手。

　　下午考英语，倪显赫刚做完第一篇阅读，不经意看了林立安一眼，发现那小子作文都快写完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继续看自己剩下来的空白。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说，林立安的思考速度实在是快。
　　数、理、化、英语，语文五科都考完了，林立安拉着倪显赫对答案。
　　倪显赫一张脸没有表情，“喂，数学最后一道题你得多少？”林立安问。
　　“我考得不好。不想说。”
　　“你就透露一下能死啊。”林立安一道15分的大题心里没底儿。
　　倪显赫抬头，“我不都告诉你没考好不想说了么？”
　　林立安看他有几分愠怒，倒也没生气。这次考试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很难，大家到最后都没时间检查，焦躁一点儿也正常。

　　晚上，倪显赫和林立安出了教室门，走廊上的人都在讨论估的分数，大致的排名。
　　林立安有点情绪低落，“完了，我这次肯定得出全校前十了。”
　　倪显赫说：“我刚才看英语老师收的估分统计表，你不是就错了一道阅读么？”
　　林立安瞪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道题都没错，作文能扣几分，你肯定能上140.”
　　倪显赫转移话题，“那你哪一科没考好，你不是一直稳定在前十名么？”
　　“数学，我最后一道题肯定不对，我和咱们班别的同学对了。”林立安沮丧。
　　“那是他们错了，你对了。”倪显赫趴到窗台上仰着头看星星。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对答案么？”
　　倪显赫翻了个白眼，老兄，您那么大的嗓门把步骤从头喊到尾我想听不见都不行。
　　“喂，掉地上了。”
　　“什么？”倪显赫把脑袋转回来。
　　“白眼儿啊，我看见你翻的白眼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别以为你把脑袋伸在外面我就看不见。”
　　倪显赫一脚踢上去，本来以为林立安会躲，结果却结结实实踢到了他的小腿。
　　“那个，打扰你们了么？”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
　　倪显赫看见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穿着短裙长靴的女孩儿，站在旁边，盯着林立安看。

　　倪显赫想要提醒他不要和这群流里流气的人打得火热，那天早晨他也看见一个红毛儿揽着林立安。
　　林立安看了倪显赫一眼，“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下节课老师要是发现了，你就说我拉肚子，一直在厕所。”
　　倪显赫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林立安看向林佳佳，“走吧。”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林立安和林佳佳一起下了楼，朝塑胶操场走过去。
　　自从教学楼旁的小花园被封了以后，校园里面的小情侣们都看中了大大的塑胶操场，操场晚上不点灯，朦胧的月色下，跑步锻炼的同学旁边，是一对又一对偷尝恋爱甜蜜的孩子。
　　林佳佳一直走到了操场正中间，站定，远远的有几个男同学脑袋凑在一起偷偷抽烟，火星一闪一闪的。
　　林立安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普通班考完试的晚上是放假的。
　　林佳佳看着他，扑哧一笑，露出左侧一个可爱的小虎牙，林立安特别喜欢她的小虎牙。
　　然后，她抱住他的脖子把嘴凑了上去，重重印了一下。
　　她说：“林立安，我喜欢你。”

　　……

　　当晚，林立安和林佳佳在一起甜甜蜜蜜了半节课，才从侧面的楼梯回去了。
　　正要从后门进去，班主任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你上课时间跑哪去了？”
　　林立安一愣，“倪显赫没说么？我拉肚子在厕所呢。”
　　班主任脸色更加不好看，“我刚才在教室里问了你去哪里，没有人知道，你现在是想要拉着倪显赫给你作伪证么？人家可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像你？”
　　林立安不吭声，他不明白，倪显赫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亏他还把他当朋友，当兄弟。
　　班主任看他脸色不好，以为自己几句话说重了，安慰道：“这次五校联考你和倪显赫算是给咱们学校挣了面子，倪显赫数学150，你142，都是高分。都初三了，你们这样的好学生更应该起榜样作用……”
　　林立安什么都没听进去，愣愣点了个头。

　　第二天成绩单下来了，倪显赫是五校联考第二名，校第一，班第一。林立安是五校第六名，校第三，班第三。
　　虽然说总体来说是个好成绩，可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
　　被一个平时从来没考过他的人挤在前面。
　　和倪显赫打赌比成绩没保住他后面的位置。
　　被倪显赫骗。
　　倪显赫说数学没考好，结果林立安第一次知道150分也叫没考好，原来全世界只要没考满分的人都是没考好。
　　倪显赫故意没帮他掩护，害得他被班主任发现，丢了大人。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用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自以为和别人有多好，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把他当盘菜。

　　林立安生闷气，小公子更加是绝不会低头的人物。
　　两个人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比谁比谁的脸更臭，更硬的时候。
　　不过林立安恋爱了，心情倒也不差。
　　林佳佳念得是普通班，每天晚上都在门口偷偷等，每天早晨都故意走在林立安旁边。
　　初恋的味道，很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