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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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多年前的那个离别之季。
若菜有一头栗色的及肩发，性格乐天、神经大条。以上两者必有联系，因此若菜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去研究自己的性格成因。若是非要得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从小生活在浮世绘院的若菜，早早得知了只有这样的性格，才不会遭到太多的厌弃。
浮世绘院是所福利院。很多年以前还是小小婴儿的若菜被遗留在院长的必经之路上，父母留给她的只有普通不过的容貌和随处可见的栗色头发。
若菜是院长起的名字。
习了字后的若菜偶尔会想，这名字大概是院长在饭桌上随意想的。毕竟没有哪个人会对着一个出生没多久还是皱巴巴一个小不点的婴儿诗情画意地起来。更何况还是捡来的。
这样的想法若菜自然是深埋心底，只偶尔在院长吃饭的时候拿出来想想。后来上了高中，她就彻底遗忘了这件事情。
因为是在福利院长大，周围的孩子同自己的境遇一样，所以若菜没有多少时间觉得自己可怜。只是在学校里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会为难一会儿，想要怎么样说服院里的嬷嬷来充个数。
若菜的成绩一直处于中等水平，苦手的科目是生物和家政。不过她因为性格活泼，班里的同学大都说得上话，有几个走得近的，常邀请她去过夜。
这也许是同情心泛滥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吧。
睡在同学家的若菜想，眼前是模糊的黑暗和隐约闪烁的星子。
升上三年级的若菜正在苦恼今后的去向，浮世绘院有规定，高中毕业的孩子必须离开浮世绘院独立生活。
可是毕业后自己要去哪里呢？孤零零的一个人，究竟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若菜对着贴满了整块公告牌的招租信息长吁短叹的时候，一旁盯了她许久的老妇人开口了：
“姑娘，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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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若菜不得不感谢遗弃自己的父母给了自己一张普通而平易近人的脸。当然她还是认为那头栗色头发比起平凡却稍有好处的面孔，更加地让她看上去像个傻乎乎的中学生。
糟糕，果然是太幼稚了么。
若菜摸着柔软的发梢对着干净整洁的空房子发呆。
“这原本是给我女儿准备的房间，不过她似乎用不到了……”
老妇人拄着拐杖在旁边解释，若菜仍然有些发忪。
虽然说若菜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个房间也十分宽敞明亮，但是其中的装饰……未免太幼稚了点。还有那些积木玩具……如果住下来的话，可以请求回收吗？
若菜脑袋里全是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的絮叨她也没有听进去多少。
“十分感谢，如果您可以等的话，我想在六月份给您回复，可以吗？”
若菜拽紧了书包肩带，同老妇人告别。
“当然可以，多长时间都可以等的。”
老妇人笑着回答，面孔皱巴巴地却十分慈祥：
“只要你回来就可以了。”
※
若菜准备去山上那间神社还愿，感谢神灵保佑她找到了便宜又舒适的房子。
只是这真的是神灵的功劳吗？或者说这世上真有神灵？
记得她当时因为踏青而发现了这山林间半荒废的神社，只是带着好玩的心态许了愿。
若菜踩着通往神社的石阶，满脑子胡思乱想。
如果真有神灵的话，请把搬离浮世绘院的年龄限制放宽吧！
五月份的时节，绿荫正浓，草叶青翠，沿路两边开满了鹅黄色漂亮的花朵，随着微风轻摆着叶瓣。有少许花瓣落到了灰白色的石阶上，若菜俯下身拾起一片，掌心的触感柔软又清凉。
这个是什么花？
生物为苦手科目的糟糕弱项让若菜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是棣棠哟。”
此时有个声音回应着若菜心中的疑惑。
“很漂亮吧。”
若菜转过脸去，在山路旁鹅黄花朵盛开的地方，不知何时立了个黑发的年轻男子。他着一身色泽暗沉的吴服，身姿优雅。如子夜般漆黑的长发凌乱却极具美感，一双形状优美的金瞳正注视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其中有若菜读不懂的情绪。
“……棣棠？”若菜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从脑海中翻找到一些相关信息。她的声音伴随着落花和微风，一同飘向那个男子：
“不就是山吹吗？”
金瞳的男子眼睫微振，薄削的唇抿起一个笑。他用一种温柔又缅怀的语调回应道：“是啊，是山吹呢。”
他抬起手腕，一片鹅黄色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
“温柔的山吹，被风吹往何处了呢？”
若菜直起身，觉得还是离眼前这个莫名忧郁的男子远点好。可是无奈人类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眼下若菜正忍不住遵循着心中的好奇开口询问：
“你是在缅怀你的朋友吗？”
若菜用了“缅怀”。从这个男子寥寥几句话还有他的神态可以判断，那个人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神经大条这一特质暂时退出了若菜的性格属性。
“是我的妻子。”
有些意外，那个人竟然会回答她。这样的问法其实难免有些失礼，若菜摸着掌心的花瓣想。
“想必是位性格温柔的夫人吧。”若菜斟酌着用词，毕竟是自己提起故人，难免要安慰一番，“有您这么思念她，一定非常地幸福。”
“幸福么……”那人喃喃，终究松了手，掌心那片花瓣伴随着山林间的风飞走了。若菜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两片花瓣和其他花瓣混在一起，消失在苍色的山林中。
“还未请教您的名字？”
“……请教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己报上名来吗？”
“原先没有看出来，竟然是位牙尖嘴利的小姐呢。我叫奴良鲤伴，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字？”
“若菜。——没有姓氏。”
若菜撩起一缕发，五月傍晚的空气潮湿，山间有淡淡的雾弥漫在周围。她和那个名叫奴良鲤伴的男人相隔着鹅黄色的棣棠花说话。
“哦？”奴良鲤伴似乎很感兴趣。他用瘦长的食指指了指若菜的书包，“可是上面明明就有姓氏哦。”
“浮世绘院里一堆孩子都是这个姓氏。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称呼这个一呼百应的姓氏。”
若菜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尖利了。可是每当提起这个姓氏，她难免会想起抛弃自己的父母，连姓名也吝啬给予。即便性格再开朗，心中难免会有芥蒂。
若菜攥紧了手指，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苍白的印记。
“那么若菜，也请称呼我为‘鲤伴’吧。”
奴良鲤伴显然和若菜之前遇到的人不同，也没见他表达什么歉意，便随性地说道。相比之下若菜倒是有些发忪。
那男人的金色眼瞳既罕见又美丽，其中散发着的光芒真是灼人呢。
可是又是那么纯净，那么吸引人。
“……鲤伴。”
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的声音，仿佛有花瓣擦过唇边，带着五月潮湿柔软的雾气。
这便是初识了，在五月末的某个傍晚，有雾气弥漫的山间，隔着鹅黄色的棣棠花，恍若绘本中被记录的情景，交织着昔日迷离的光线与色彩，交换了名字的两人。
在多年前的那个离别之季，若菜和鲤伴。
多年之后，只剩下了若菜。
独自一人的若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浮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