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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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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茂二十一年,注定是一个充满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一年。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曾经风光无限的端王受权力欲望的驱使而落入他人的圈套,最终以死收场。更可悲的是,那些以前攀附端王的官员们在事后照样是歌舞升平,寻欢作乐。这就是天家的斗争,只有胜者才会受到众人的瞩目与追捧;而败者,甚至连生的权力都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通向权力巅峰的道路注定是由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的。而这,也是来到这里后,我唯一所学到的东西。
一月中,元茂帝病了,汹涌的病势使他一连十几天都没能上朝了。这可急坏了宫里的太医,忙着又是施针,又是开药的;然而无论所用药材有多珍贵,也无论太医们怎样忙活,元茂帝的病始终反复着,不见大好。
我想,元茂帝得的应该是心病吧。毕竟亲自下令赐死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一月底,元茂帝的病仍没有什么起色。而在这时,哲王上奏请求为泠然公主和穆轩宇大婚,希望借他们的大婚来冲一冲喜。元茂帝应允了,并订下了二月十四的大婚日期,至此朝里连日来愁云惨淡的气象,才有了部分改观。
他终于忍不住了吗?对于冷蹊野的上奏,我可不认为是出于他的孝心。自元茂帝病後,对朝中大小事务的处理权就旁落到冷冶宣身上,这很大地助长了太子一党在朝的势力,也就变相地削弱了哲王一派的权势。想想看,以冷蹊野的性格,又如何能不采取行动?如今端王已死可艾王仍在,崔家虽大不如前,可在朝中仍有着一定的势力。此番为端王亲妹冷泠然上奏,要求为她大婚以冲喜,既可昭示自己的孝心,又可以趁机拉拢崔家,何乐而不为呢?
提到冷蹊野,我不由想起了调兵令。这几日以来,我在冷冶宣面前旁敲侧击地提起它,可是一直都没能套出点什么。这样下去可不行,恐怕我还没有套出线索,就已经先被人怀疑了,那到时想要将调兵令偷出来,恐怕就难上加难了。该怎么办呢?
石制棋子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递到了大脑,也拉回了我的思绪,待看向棋盘时,我愣住了,自己竟然摆出了一个“死局”。
死局——前无去途,后无退路,困守一方,坐以待毙!
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赌气地想要拂乱棋局,就在这时:
“想不到鹤儿这么有闲情逸致,居然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听到陈逸潇那满含戏谑的话语,我抬起头来,有些烦躁地道:“有什么事儿你就快说吧!”
他一愣,接着收起了戏谑的目光,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死局。”他打量了一下棋盘,淡淡道。
“难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摆得这个是死局?”我没好气地道。
他闻言笑出了声:“原来鹤儿是在为这个生气啊。”
见我白了他一眼,他敛起笑容,正色道:“哲王让我来告诉你,关于调兵令的事儿你得抓点儿紧。”
我正为这事儿烦着呢,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火儿“腾”就冒了上来。
我冷哼一声,道:“陈庄主这个奴才当得可真尽心。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他真的那么急,就喊他自己偷去,何必找我?”
他笑了起来,但眼中连一丝笑意也无:“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一凛,可犹自嘴硬着:“怎么,是不是说你的主子让你不舒服了?”
他微眯起双眼看着我,看得我心里阵阵发毛。就在这时,他忽然笑了,淡淡道:“说起来,你这个棋子当得不是更精彩?”
“呵呵,彼此彼此。”我嘲讽地笑着,忽然心里一动。
“你觉得我这死局还可以下活吗?”我敛起笑,指着棋盘淡淡道。
他疑惑地看着我,又扫了眼棋盘,方才淡然道:“有难度。”
我笑了:“是有难度,不过仍有机会做活。”
他蹙起眉看着我:“你是说?”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耳语起来。
……
“果然是个做活的方法。”听罢,他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得意地一笑:“我也觉得可行……”
陈逸潇走后,我重坐回棋盘前,想要再下一局,可是,
我叹了口气,在这局棋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冷冶宣了,为此我可能要自责一辈子,可是有什么法子呢?现实中,很多的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断没有回头的可能,只能放任自己在愧疚与不安中度过一日又一日。这,也可以算是上天的一种惩罚吧。
平复下心中的烦躁,我执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劈啪”声,成为这个万籁俱静之夜中的唯一动静……
元茂二十一年二月十四日,元茂帝之幼女泠然公主出阁,所择玉郎乃今科状元穆轩宇。元茂帝为其女举行了隆重的大婚仪式,场面之盛使得帝都的百姓在很多年后仍记忆深刻。
大婚那日,宫里一早就忙碌起来。根据礼制,冷泠然于辰时要去静玄宫辞别太后,然后去栖凤宫辞别皇后,跟着去自己母妃的寝宫辞别母妃,之后再去玉清殿辞别皇帝,中午由皇帝在玉清殿赐宴,以示公主出嫁前在宫里吃的最后一餐。最后在催妆炮的响声中上喜轿,由喜轿送至驸马的府中。
可是由于宫中没有太后和皇后,冷泠然直接去荻秋宫辞别了丽贵妃,然后去玉清殿辞别元茂帝。也许是时间比较充裕,两次的辞别时间都挺长,尤其是丽贵妃。自从端王出事之后,她就病倒了,此番送女儿,听宫人们说,哭得是稀里哗啦的。
折腾了一个上午,终于在未时,冷泠然在四个陪嫁嬷嬷二十个宫女的簇拥下上了华轿,于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抬往了驸马府。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我坐在房中静静看着天边那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直到:
“恭送太子。”
忆冥宫书房那儿,宫人们的话随着晚风隐隐约约地传入我耳中。
看来行动的时间到了。
我返身走到衣橱边,打开柜门,拿出一早就备好的缎子鞋换了上去。
咝,真冷啊!乍一换上这单薄的鞋子,从鞋底传来的阵阵寒气还真让双脚有些吃不消。我无奈地跺了跺双脚,要不是为了行动更方便,鬼才愿意穿呢。
看了看天,不知何时,灿烂的火烧云已渐渐黯淡了下来,想来冷冶宣应该已经走到宫门那儿了。
今天是冷泠然大婚之日,按规矩晚上会在驸马府大宴宾客,不光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一些有头有脸的大臣也在受邀只列。而冷冶宣作为冷泠然的兄长,这会儿自然也要去赴宴,这也就给了我一个机会。
轻轻溜到冷冶宣的书房那儿,我左右看了一下:还好,没人。再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我一个闪身溜了进去。
“吱呀。”门轻轻被合上了。
绕过桌案,我打量了一下桌案后的墙:
是这个吧?我努力地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那天我正坐于榻前陪着冷冶宣。忽然,随着“嗖”的一声,一只箭破窗而入钉在了墙上,而箭身上正绑着一张纸条……
“这是?”我一脸慌张地站起身。
“小鹤。”冷冶宣安抚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接着从榻上起身,走到墙边,拔下了箭,展开纸条读起来……
只见他的脸色先是一沉,接着又恢复如常。
“怎么了?”我察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只是一点小事儿。”他淡淡道,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要不,我先走了?”我试探性地问。
闻言他抬头,静静地看了我一下,接着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先去吧。”
……
藏身在院中不久,就见冷冶宣出了卧房,顺着屋前的走廊向右拐去。来不及多想,我忙远远地跟了上去。
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前,然后推门进去,复把门关了起来。
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紧闭的窗前,我学着电视上演得那样,用手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向内看去……
调兵令果然在里面。看着冷冶宣确认调兵令还在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我不由暗喜,这招“打草惊蛇”果然没用错……
确认无误,我不再犹豫,伸手撩开墙上的一幅卷轴,转动了下纸卷后的圆盘。
“轰……”随着一声轻响,右面的墙壁上缓缓出现了一个暗格。
呼,我吐了口气,慢慢走到暗格前,拿出了暗格中端放的锦盒……
内衬的红色锦缎中,一块黑色的铁质令牌静静地躺在其中。这就是调兵令了吧,我把手缓缓伸进去,拿了出来。
暮色已完全沉淀了下来,黑色的令牌握在手里,似乎与周围的暗色连成了一片,一时间我有些恍惚了。这可是关系到全帝都兵防的令牌啊,若是交给了冷蹊野,那么冷冶宣就再难以翻身了。该不该给?给了,以后将难逃良心上的谴责。可若是不给?我想起了那局棋-后无退路,是的,如今事情到了这份上,也不是我说停就可以停的。
“啪!”我合上锦盒,将其重放回暗格中,再关上了机关。
令牌纂在手里,有点冷,而我的心也是慌慌的。
还是快走吧。我把令牌往身上一揣就要溜走,忽听得外面传来了隐约的喧哗声……
这下糟了!我急得团团转,要是被发现可就什么都完了。
打量着眼前的书房,虽然很宽敞,却无隐蔽之处可以躲藏。怎么办?
我正苦思着对策,忽然感到不对劲。莫非,不是冲着书房而来?
想到这儿,我大着胆子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呼!我不禁松了口气,只见门外空无一人。
打开门,我像来时那样轻捷地闪了出来,接着合上门……
出了书房,我如常地走着,刚晃至游廊的转角处,忽然:
“哎呀!”
一道黑影直扑眼前,接着我被一股大力重重的推倒在地上……
“姑娘恕罪!”刚要出声骂那个撞我的人,那人已惊恐地开了口。
声音有点熟,待看清那个撞我的人后,我一时忘了疼痛,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姑娘,你?”撞我的人正是冷冶宣身边的小德子,此刻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正疑惑地看着我。
从地上爬起身,我拍了拍衣服,开口问道:“我是说你怎么没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还是说,太子殿下回来了?”说到这儿,我心里不禁有点儿慌。
“哟,奴才都把正经事儿给忘了。”他一拍脑袋,“孔姑娘,奴才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就准备继续往前奔。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一把拉住他,冷声道。
“哎呀,姑娘……”
“快说!”
“是。”小德子一脸的无奈,“今儿奴才有点儿事儿,所以就没在殿下身边伺候,不是殿下回来了。”
还好,我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这鬼投胎似的,是去干什么?”
“刚刚玉清殿的柯公公来,说皇上吐血昏迷了。这不,丽贵妃娘娘偏也病了,玉妃娘娘一人忙不过来,想让太子妃去帮帮她。”小德子老老实实地回道。
“什么?你说皇上吐血昏迷?”我一怔。
“是呀。”小德子连连点头,“姑娘,你现在也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难道说,刚才的喧哗就是为此?我正想着心思,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我意识过来,小德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上……
呀,还没把事情给问清呢,我不禁跺了下脚。
算了,再去找个人问清楚吧!
主意打定,我朝着远处的喧哗走去……
坐在房间里,我掏出怀中的调兵令端详着。眼前的调兵令不过是块黝黑的铁牌,并无任何显眼之处,可就是这块铁牌,关系的却是整个大燕朝的未来。想到这儿,手中的令牌不觉重了几分。
之前我偷偷去了趟玉清殿,听玉清殿当值的太监说,元茂帝在听到“大燕西南的虞韶国攻克了西南边防”这一紧急军情后,立即就吐血晕过去了。
根据那个太监描述的症状,我猜想,元茂帝很可能是一时受了巨大的刺激,心脏病发才昏过去的。这在现代没什么关系,可是以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恐怕元茂帝的病是熬不了几天了。一旦元茂帝驾崩,朝中的局势会如何?我真的不敢想。
走到窗边,月光如水,倾泻了一地,我握着令牌,心里忐忑。
如今,令牌应该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