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沅莱

4、昔日重现(2)捉虫

　　对于丁薇而言，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并非专八英语考试，而是每学期必考的篮球测验。其它的体育测验同学们和老师或会出于纯真的同学情谊或出于好苗子尽量栽培的心理，往往会在她的考试成绩上面有技巧的注点水，譬如仰卧起座她在规定时间内明明只做了35个，可为她报数的同学此时突然不会数数了而报成45个；譬如800米长跑，老师说只要具有不抛弃不放弃的革命精神，哪怕成绩再惨不忍睹，都有分可拿；再譬如100米速跑，虽然成绩很烂也常常会在老师的“高抬贵手”下提高个零点几秒巧进及格线。可惟独这篮球，老师已经将她篮柜的距离向前进了1M，可10个篮球里面就是没有1个能投进篮圈，连框都沾不着，在如此多双的明亮眼睛注视下，老师都已经这样放水了，还能怎么着？

　　和丁薇同班的大部分女生，都忙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只有她，一有空闲就和篮球亲密接触。她有许多动漫偶像，流川枫恰好是其中一位，每到临考前夕，总会在梦中把自己幻想成球技高超的流川，引得一众美眉疯狂的扭腰大喊“流川流川我爱你”，当然梦境很美丽，现实很残酷。
　　她和周穹第一次见面，正是外语学校和商务学院搞校际篮球联合对抗赛，她到篮球场的时候，比赛刚刚结束，篮球场空荡荡的，愈发显得篮球落地的声音清脆。今天练习的效果依然不是很好，篮球在她的手里仿佛顿失活力，球在半空中运行了一个弧形便纷纷坠地，她的表情十分无奈，却也只能跟着滚动的篮球四处转。

　　“你的姿势不对”。不远处一个身穿“8号”篮球服的男生面露微笑，光线尚好，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男生弯腰拾起了滚落在地的篮球，又分别比了比手腕及膝部的肘关节，说：“肘关节在下蹲时要发力，手势要柔和，浑身要放轻松……”。

　　男生见她似乎还没有明白投篮的要领，抻抻胳膊肘儿：“给你做个示范吧。”

　　他在罚球线外站定，短发在风中轻扬，起跳、抬手、投篮。

　　短暂的瞬间，空气在那刻似乎都已静止。

　　而后，双脚稳稳落地。

　　姿态优美得宛如大鸟的翅膀在空气里滑翔。

　　一种笃定的自信，充满了秋风扫落叶般爽落的气息。

　　恍惚间，她竟将流川枫与眼前的男生重叠。

　　她盯着男生的手，鼓足勇气，讷讷的问：“请问能再投一次吗？”

　　男生依旧大方的说：“好”。

　　后来，她听见有人冲他大喊：“周穹周穹，回去了回去了。”

　　男生将球递给她，脸上充满鼓励的笑：“好好练啊。”

　　她和周穹就此偶遇，但所谓偶遇即指两人再次相逢的概率约呈千分之几的比例，是以丁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何况她和他分属不同的学校，更为概率增加了几成稳定性。

　　她是校里公认的校花，但凡学校举行活动（关于体育的除外）总会拉上她来攒人气提高活动的宣传力度。这次她是被同寝室的一众舍友们拖去的。学校周末举行联谊舞会，她不会跳舞就坐在一边吃瓜子做壁花，三不五时会有男生们过来邀请，她都礼貌性的拒绝。可是，有一个同校的师兄死缠烂打，扰得她心生厌烦又不好摞脸色，左右为难。

　　后座有人插话了：“不是说好和我跳的吗？”

　　丁薇回头，转身看见男生正晃着一口大白牙，眼里尽是促狭的笑。她略定了定神，终于认出他来，笑了：“是你。”

　　男生立即跟上话头：“可不是嘛，我一周前就约了你，哎，这位哥们儿，下次预订提个早啊。”
　　身边有了“护花使者”，她摆脱了那些有意无意的搭讪，放下心的嗑瓜子，而男生也为了向他人证明自己和她的熟络，将位置由后排搬到了她右边。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话很多也很杂，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有时还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一把。

　　然而，最令男生吃惊的是，她竟然对国际上的体育明星知之甚详。两个人讲到了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乔丹最后一场总决赛接近奇迹的反败为胜，亨得利40岁时神奇的147分满杆，舒马赫F1的雄霸，关颖山冬奥会女单金牌的遗憾，大、小威廉姆斯的崛起，话题越扯越多。某时两人又会为各自拥趸的偶像来个大辩论，明明知道各有各的心头好，却偏偏不认输，就这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下去。甚至舞会结束，送她到寝室的宿舍楼下，他才惊奇的感叹一句：“虽然你的运动细胞不咋样，理论知识倒丰富得很”。

　　她不无得色的说：“这就叫互补。我就是那《天龙八部》的王语嫣，武的不行，文的行”。说着还作势甩甩双袖，一手肤腰，一手翘了个兰花指，转了个180度的圈，脚尖点地稳形收步。

　　他望着宿舍楼里透着隐隐的灯光，似乎想起了什么：“球练得怎么样了？”

　　“啊？哎，别提了，一提就是一把伤心泪。”

　　“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给你指导指导吧。”

　　她连连点头。

　　“我叫周穹，是商务学院的，大三，你叫什么？”

　　她想想也好笑，两人侃了两、三小时的大山，还没有互通过姓名，“丁薇，唱‘丁香花’的那个歌手丁薇，今年大二。”

　　以后每逢周三、周六，他都会准时在下午4：去A大体育场指导她的球技。为了充分调动她练球的积极性，他还会自备一些小礼物，比如今年10个球里能进3个，他奖励一罐可乐；进了5个，奖励一盒巧克力；中了8个，奖励一顿晚饭；假如1个也没中或者投中的在3个以下，那么本周就要再多练一回。

　　她一开始总是投不好，基本上是属于“要加练一回”的那种，可周穹也并没有把奖励品带走，而是在她练习完后，递给她一听柠檬水，说是补充体力，巧克力也一并塞给她，说是看书的时候能预防打瞌睡。丁薇平时并不爱喝柠檬水，这类碳酸饮料非但不止渴而且味道有些酸，可是现在她每回总是喝得很慢，饮料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酸，反而有些微的甜意。而巧克力她也是当天就吃完，丝毫不担心吃下过多的甜食而有什么不良状况。

　　周五，又到了练习的日子，可今天恰巧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

　　她坚持上完课后，就通知周穹今天不用来学校了，然后面色蜡黄的回宿舍捂暖水袋止疼。

　　室友们各有各约都出门了，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腹疼令她浑身发软，一步都不想动，于是，任由寝室的电话铃响了许久。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敲门，并喊着她的名字。敲门声越来越响，吵得她睡不安稳，她坐起身，问“谁啊？有事吗？”

　　应该是隔壁寝室的人，说：“丁薇，有人在楼下找你，都喊了你老半天了。”

　　丁薇下了床，手里还抱着暖水袋，好奇的从窗户口向下看，与周穹焦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大力的挥了挥手，双手呈喇叭状：“你在做什么呢？”

　　她这回是真坐不住了，鼓着劲拖着发软的腿来到楼下：“你怎么来了？”

　　他只是瞧着她气色不佳的脸，关切的问：“你生病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没有，歇个一两天就成了，就是这练习的事得挪几天。”

　　他一听倒急了：“看看你的气色，这么差，原来红得像苹果，现在像黄脸婆似的。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我真的没事……。”她的表情愈发期期艾艾，神情扭扭捏捏。

　　他狐疑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脸宠，又朝她手里的热水袋瞥了一眼，蓦地像是领悟到了什么，耳根子也腾得红了。

　　“这个你拿去吃，含热量的……”他从随身的“Nike”大包里摸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 ，她瞧见旁边还有一罐可乐，急急忙忙的说：“这个不行，你不适合。”

　　她有点窘，想说些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傻愣愣的冲他笑。

　　“你先上去，晚点我再来看你。”

　　晚上8点多，寝室的电话又响了，室友A接了电话，两、三分钟以后，电话挂断，室友A去了楼下。

　　再回到寝室后，她的手上多了两个塑料袋，她笑嘻嘻地对丁薇说：“有人担心咱宿舍的美人身体抱恙，没胃口吃饭，特地到校外买了些热菜……”边说边咂咂嘴：“真是有心人哪……”

　　一个袋子里装着炒菜、米饭、一杯速冲的三鲜汤，另一个袋子里面则盛了几盒乌鸡白凤丸、六味地黄丸，旁边还有一个信封，她打开露出一张纸，字迹工整，上面抄了十来条痛经期间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预防的方法，信的末尾，字迹突然变大，还用荧光笔特意画了一个圈：“别忘了吃药。注意多保暖。”她嘴角含笑，眼泪扑扑向下掉。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他去食堂排队买饭，去校礼堂看电影，去学的小花圃晒太阳，他偶尔也会蹭专业课听，美其名曰“补充能量，与世界接轨。”

　　那个时候，窃窃的喜悦倒映在彼此的波心,滋升盈绕着：校园的林荫小道，时常可见一双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听风儿轻唱；校园外的马路上，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缓缓穿行，赏花儿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