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借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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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柔荑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她的长相比起青春期有些变化，曾经的圆脸被削成了小尖下巴，嘴唇也注射过玻尿酸，看上去有些低配卡戴珊的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美商似乎也没什么进步，还是只会模仿。
高一时，姚倩和她曾经是同班的好朋友。
哪怕当时姚母带着孕检报告出现在姜家，姜柔荑也依旧认为，姚倩与自己都是受害者。
她知道，姜万生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但何姝真在生下姜柔荑后就再难有孕，那些年姜万生在有意无意的谈话间，还是会表露出自己的遗憾。
姜柔荑曾经以为自己是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的模范家庭。
那张孕检报告的出现，击碎了她的一切幻想。
但姚倩，则是故意戳穿她的痛楚。
哪怕已经快要过去十年，姜柔荑还是记得那节体育课。
那节课，姚倩因为母亲的事情，情绪一直不太好，就和几位生理期的女同学一起请了病假；姜柔荑那段时间虽然也不太好受，但表面上还是尽量不表现，自己已经很痛苦了，不想让朋友更加难受。
直到她在体育课中途回到教室，却听见姚倩精神十足的声音，完全没有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派头。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婚，姜叔叔都已经和我妈在外看新房子了，他和我说了，我的屋子会比姜柔荑现在住的还要大。”
“那姜柔荑和你之后要一起住了吗？”
姚倩冷呵了一声：“当然不会，她们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听说姜柔荑她妈二十多年没工作了，那老阿姨原来是贫困村里的，也没什么亲戚在世，估计一时半会儿只能睡大街了吧！”
“你这样不好吧，姜柔荑好可怜啊……”
“得了吧，你们之前不是还说她很装吗！成天仰着头，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现在啊，终于轮到我们来俯视她了。”
“哈哈哈哈你说的也是，想想还挺爽的，我还以为她条件多好呢，原来她妈妈是农村出来的啊……”
这件事已经快要过去十年，姜柔荑还是不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
她直接推门进去，姚倩和她身旁嘴碎的同学话都还没说完，整个被她吓得呆住。
“柔荑……”，姚倩也不过十多岁，哪里沉得住气：“刚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她没有听姚倩的解释，直接快步向前。
“啪——”
姜柔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在场的同学都惊呆了，连此时刚进教室门的沉韫也吓了一跳。
姜柔荑往日里留给他们的印象，都是柔和的乖乖女小白兔，哪里想得到平时挂着斯文微笑的她，能散发出这样阴沉的气息。
“我妈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外语学院连续四年第一的优秀毕业生，你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姜万生那个渣滓跪在地上求她放弃外派的机会，轮得到你们把那个傻缺捧着当个宝？”
姚倩正准备解释，姜柔荑抬手又是一巴掌。
“啪——”
姚倩不敢置信地捧着自己的脸颊，大哭着：“姜柔荑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告给教务主任听！你等着吃处分吧你！”
平时在大家面前说话客客气气的姜柔荑，直接扑上去，精准地抓住姚倩的头发往外扯：“我等着呢！你这样的人，就是欠打！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人能美满多少年？”
如果不是沉韫上前抱着她往后拽，劝她冷静别伤了自己的手，她那天是真的会把姚倩打个鼻青脸肿。
“我还记得你打我的两巴掌。”
姚倩的开场白丝毫不客气，还是一样的讨打。
姜柔荑早就放下了当年的事情，没必要耗费心血在不值得的傻货身上，她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她以为姚倩是来挑衅自己，说些无聊的炫耀话的——毕竟她前年还听同学提到过，姚倩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晒自己的奢侈品。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脾气还是这样，挺好的，也就是这样的个性才能做大主播吧……”
姜柔荑无语，就差翻她一个白眼：“你到底想找我说什么？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情。”
姚倩表情有些为难，她抽了抽鼻子：“看在我们曾经做过朋友的份上，能找一家店说吗？……我吹不了风。”
姜柔荑撒腿就走，今天外面这么冷，她没工夫看姚倩在这里表演。
“……姜柔荑，我怀孕了，真不能吹风。”
听到这句话，姜柔荑还是犹豫了。
“就这家茶坊可以吧？”，姜柔荑指着离自己所站之处最近的地方：“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没老公，十分钟够你说了吧？”
姚倩没吱声，一前一后和姜柔荑进了茶坊。
“两位吗？雅间还是大堂？”
姜柔荑回头看向姚倩，那表情几乎就是在问，你要讲的事情方不方便大庭广众？
姚倩礼貌开口：“雅间，谢谢。”
“好的，跟我来”，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一楼的一间小包房，指了指桌面上的菜单：“扫码点就行，您二位慢慢看，有需要按铃即可。”
“谢谢。”
服务员离开后，姜柔荑随手下单了一壶热茶。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你大老远从江城来这里，想和我你怀孕了？怎么，你是准备让我给你的孩子补个红包啊？”
姚倩听见她这么尖酸刻薄，忍不住顶了回去：“姜柔荑你一定要这样吗？就不能积点儿德吗？”
“积德？”，姜柔荑觉得自己答应姚倩来这里，简直就是个坏主意：“你教姜万生怎么转移财产的时候想过这个词吗？你妈找人跟踪我，拍照拿去威胁恐吓我妈妈离婚的时候想过要积德吗？”
“对不起”，姚倩的气焰立即弱得渣都不剩：“当年我妈羊水都快破了，我弟弟等着上户口，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姜柔荑听得脑瓜子嗡嗡的疼：“行了，我不想提那些恶心人的事……对了，你从哪里得到我的地址的？”
“班长那里有你的通讯地址，我找同学帮我问的。”
姜柔荑知道，如果是姚倩去问，班长肯定不会给她，估计她也是找了其他人辗转要到的。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值得你专门跑一趟？”
“我想找你借点钱。”
姜柔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姚倩也知道自己的提议非常离谱，抿了抿嘴，腆着脸又说了一遍：“我想找你借五万块钱。”
姜柔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于是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起床的打开方式是不是不太对劲。
“姚倩你缺这五万啊？”，姜柔荑不解：“就算你没有，姜万生还是有的吧，能让你找到我这里来？”
“姜叔叔把我赶出家了……”，姚倩的声音不大，能感受得到她尽量不想让自己太难堪：“我是未婚先孕。”
信息量有点爆炸。
姜柔荑扶额：“倒也不至于把你赶出家门吧，他自己道德水平也不见得多高啊？”
姚倩头越来越低：“……孩子父亲是姜叔叔的大客户，他老婆知道后，勒令他和我断了，姜叔叔知道后害怕影响生意，就把我的东西打包放车库了，信用卡也被停了。”
什么东西？
她都听见了些什么故事会剧情？
姜柔荑都快被她一波接一波的故事震晕了，还是在间隙中理了理思绪，找到了盲点：“那你妈呢？就看着他赶你出去？”
姚倩点头“嗯”了一声：“她的心思都在弟弟身上，姜叔叔和她说如果敢接济我，就要断了她的信用卡，你也知道他很擅长看账单……”
恰逢这时，服务员端着茶水上来，姚倩立即坐直，余光不停地瞄着别人，生怕被别人听见她那些荒唐事，不想丢脸。
姜柔荑坐在她对面，将这些尽收眼底。
高一时刚入学时的姚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那时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精，虽然有些小虚荣，但总是挂着大大咧咧的笑。
不是这种畏畏缩缩的、鼠目般的眼神。
服务员离开后，重新拉上了苇帘。
姜柔荑继续问：“你那些高中大学的朋友呢？也没人搭理你吗？”
“她们看我从前出手大方，才爱拥护着我捧着我，这次换我借钱，消息都不怎么回复。”
还真是什么要素都有。
姜柔荑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所以你就把注意打到我身上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借？我能相信你？”
“我真的拿不出手术的钱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的，多丢人啊。”
说到这里，姚倩已经有了哭腔，但她还是在最后控制住了情绪，不想让自己毫无尊严。
“手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姚倩苍白无力地张了张嘴：“宫外孕，生不下来的。”
姜柔荑哑言：“……那孩子父亲怎么说？”
“他把我拉黑了，给了我一万块，我当时太害怕了，只在江城做了些基础检查，剩下的钱来找上海投奔朋友也不顺利，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
“求求你了柔荑，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钱做手术了，我连医保都没有……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姜柔荑沉默了。
曾经她痛恨姚倩，痛恨她那个拆散自己家庭的母亲，更加痛恨在过去十多年里扮演好好父亲的姜万生。
随着时间过去，她不是不恨了，只是不想再耗费自己珍贵的情绪。
五万块钱，现在的她，的确不缺。
但是她和母亲刚被赶出来时，卡里根本没什么存款，母亲为了供她学钢琴的费用，只能租一个掉墙皮的出租屋，酷暑时也舍不得开空调。
她难以原谅。
哪怕姚倩低声下气在她面前恳求，她也不可能原谅。
“姚倩，我真的不想帮你这个忙。”
姚倩听到她这么说，眼神一瞬间就空洞了起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太嫉妒你了！你什么都比我好，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柔荑救救我吧！”
青春期时，她嫉妒姜柔荑的好成绩，嫉妒她明明有这样受欢迎的美貌却不自知，嫉妒她有母亲每天准时接送的小轿车。
姚倩以为自己成为了她。
她住进了原本应该是姜柔荑的卧室，拥有了疼爱她的父亲，却还是阴影下的姚倩，不是闪闪发光的姜柔荑。
于是，她四处挤兑已经被赶出家的姜柔荑，逮着机会就要带着跟班，在众人面前嘲笑她住在廉租房，仿佛每一次嘲笑姜柔荑衣服破洞，或是球鞋开裂时，就能获得一丝短暂的安慰。
甚至，她还跑去那些愿意接近姜柔荑的同学面前，用礼物和钱收买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够一起孤立姜柔荑。
“姚倩，你真的知道你过去都做了些什么吗？我不认为你清楚。”
姜柔荑的语气冷冰冰的。
姚倩知道她不可能原谅自己，但她是真的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出来了，哪怕是被姜柔荑知道自己现在过的多狼狈，她也必须要试一试。
“我不会借钱给你的，你已经过惯了张口的日子，借给你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相信你能真的学会自己生活。”
姚倩被她戳中了心思。
的确，她一开始从家里出来根本没意识到姜万生是玩真的，花钱依旧大手大脚，哪怕是真的没钱了，也没有想过要去找份工作，而是四处借钱。
“所以你也不是走投无路”，姜柔荑往座椅背后靠，她将姚倩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几乎断定自己猜到了全部。
姚倩无力地笑了笑：“是啊，我这辈子就像个笑话。”
“所以，你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不会告诉高中那群人吧，毕竟都没有任何来往。”
姚倩的心思被她猜的干干净净：“嗯，你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你。”
她之所以来找姜柔荑，其实就是清楚她的为人。
哪怕她恨自己入骨，也依旧会就事论事，不会趁此机会奚落她，不会绕着弯去她们高中圈子里讲她的落魄事。
姜柔荑喝了一口热茶，掏出手机买了单，站起身来：“五万块我不会借你。”
姚倩心中有数，点点头：“嗯，耽误你时间了。”
没想到，姜柔荑忽然说：“你就别找私立医院享受了，找家靠谱的公立趁早把手术做了，给我一个账号，到时候把单据拍照给我，我会帮你付手术费，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姚倩猛地抬起头，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宫外孕挺危险的，别拖了”，姜柔荑留下了自己的工作用手机号：“你记一下，要还钱的，不还钱你就等着吧。”
“谢谢，我会还钱的。”
姜柔荑没有回复，她撩开幕帘，转身就准备离开茶坊。
她的感冒药还没买。
“等等！”，姚倩起身叫住了她：“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姜柔荑皱眉：“你还能有什么事？”
“我今天看到热搜了，就是你和沉韫的那个……”
“你想说什么？想去给营销号爆料？”，姜柔荑火气立马就上来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不好？别得寸进尺！”
姚倩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会的！”
姜柔荑也反应过来，她和沉韫都是私下接触，表面上本来就是同学，那时大家都忙着读书，哪里注意得到她的暗恋，自己根本用不着反应这么大。
“我之前总爱盯着你看，趁你不在座位上看过你的书包……我知道我这样做天打雷劈，但是你听我说完……”
姜柔荑深呼吸，心里默念姚倩现在是孕妇，是孕妇。
“我看到你包里有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纸条，就偷偷拿走了。”
“？”
“是沉韫写的。”
“！”
姜柔荑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情？写的什么？姚倩你这人是真的挺坏的啊！你到底能不能积点德。”
姚倩点头：“具体的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记得了！”
“……”
“大致就是……他有话当天必须要和你说。”
姜柔荑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我怎么没有看见过？”
姚倩试探着开口：“怨我，是我……我没有给你放回去，还在当天放学的时候找了他。”
“……”
姜柔荑胸腔中的火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她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然后呢？”
姚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表情，缓缓开口：“我说了些难听的话，大概的意思是他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只会耽误你出国……那几周我妈每天都在饭桌上念，想不知道都难……”
“……”
姚倩见她表情不对，又加快了语速解释：“我当时只想让你被孤立，我没想到他真的就直接退学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真的对不起！”
姜柔荑没说话，直接离开了。
“柔荑！柔荑！真的对不起！”，姚倩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却落了空：“……我真的没钱做手术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借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