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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寻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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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源一路将山上的机关陷阱又检查了一遍,才到山下。看着熟悉的面孔换了一身寻常的百姓装,看到他们面上扬着的与家人团聚的真心笑容,心中升起点点异样感。
细细品了品,才确定这份感觉里含着一丝羡慕。
奇怪了,她也有家人,每日能见着,怎么还会羡慕别人呢?
抛开这样的念头,她走到易县的街道上,突然想起许银宗陪她在这里逛过的短暂时光。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争取是值得的,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厌恶自己了,她甚至想着,若他真喜欢自己,她放弃土匪的身份也不是不可。
可没想到,不过几日,便物是人非,他的温柔是假的,不过是为他的人争取上报朝廷的机会。
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对他的憎恨远不止如此,还有什么事,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听到有人唤自己,她收回神思,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将那日与他走过的街都走完了。
见着面前似曾相识的人,她微微怔愣,“你是……”
一身利落劲装的女子笑着点头,“正是莫家琼娘。”
薛九源瞧着她高束的马尾,与自己的约莫一般,再看她举手投足已间已经少了柔弱之气,多了几分英气,面上薄妆,明显有意将她原本娇柔的线条画得棱角分明。
“好手法。”她由衷地称赞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莫琼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直觉得得到了夸赞,“九爷,是觉得好吗?”
薛九源反应过来,“你可上过学?”
莫琼摇头,“只跟着爹娘识过几个字,会看账本。”
薛九源了然,莫琼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对于自家女儿能教的不多,要求也不高,能管得下铺子就成。回忆起自己的识字过往,不甚清晰,却清楚地知道所学内容,只是不知,一个山匪要懂那么多兵法经理做什么。
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转开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琼脸色一变。
先前见着薛九源,高兴过了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花婆婆家的花生不见了。”
见薛九源一脸茫然,她解释道:“花生是花婆婆养的一只大金毛狗。花婆婆眼瞎多年,一直都是靠金毛陪伴引路,今日突然不见,接下来几日大家都小心翼翼,也顾不上她……”
薛九源明白了,越发不解,“狗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见莫琼一脸茫然摇头,薛九源道:“带我去花婆婆家看看。”
“狗最是忠诚,尤其是这种,必不会自己走失。”她解释着,果然在花婆婆的墙角发现了一簇金色的狗毛和一点血迹。
到了院外,发现有被打扫过的痕迹。
莫琼急道:“谁这么缺德,偷花生,不是要花婆婆的命吗?”
薛九源没接这话,仔细检查着周围痕迹,“你是何时发现并离开的?”
莫琼怒气一滞,回想了一番,“有小半个时辰了。”
薛九源眯了眯眼,“他们是在你离开之后再离开的,不过一刻钟。”
她站起身来,“一只半人高的狗,若要运走,肯定会有不小的动静,你得到消息,想要快些将狗找到,必发动所有人去寻。周围无人注意了,他们才好将狗带走。”
莫琼惊道:“九爷,你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出来!”
薛九源抿了抿唇,觉得这似乎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又似乎是有谁仔细教的过的,避开不想,问道:“最近入县商队,在得知了我要抢亲之外,还有几个?”
才问出来,又觉得自己问错了人,当去问寨子埋在易县的暗桩才是。
莫琼紧步跟上,“没有了,一直到今晨,所有外来的商队都离开了。”
薛九源看她一眼,见她红着脸,解释道:“我已经加入了。”
薛九源点点头,不再质疑。
这几日,因为朝廷要来剿匪,寨子临时扩招,有不少百姓应招成为暗人,没想到不久前还需要她去救的人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全县查一遍,需要多久。”
“一刻钟。”莫琼说完便跑着离开。
先前她是没想过县里的人会对花生动歹念,只当是狗子自己走丢,此时想到自己的误断,恨不得马上就把偷狗贼找出来。
薛九源没来得及叫住她,自己去借了只看家护院的大黄狗,让它闻了闻花婆婆院外的气息。
见大黄狗放开了跑,她快步跟了上去,不知不觉,她跑到了大黄狗的前头,拧着眉回头催它,“缺少锻炼了,你是狗诶,跑得比我还慢。”
大黄狗瞅了她一眼,一脸的怀疑狗生,大口地哈着舌头,加快速度,势必要把场子给挣回来。
跑得太过猛烈,硬生生撞上一堵墙,狗躯歪了歪,生无可恋地呜呜两声。
薛九源看了一眼算不上陌生的院墙,冷哼了两声,拍了拍狗头,“别呜了,土狗的肉味或许更吸引他们。”
“嗷呜!”大黄狗抗议一声,看着薛九源翻进院墙的身影,颓着腰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嗷呜,见着人,理咬着裤脚往知县府处带。
苏知县坐在屋里品着茶,眯着吊角眼看向屋外,“磨蹭了这么久了,还没杀好?”
门外两个仆人看着被绑着四肢和嘴的浑身是血的大金毛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是让九爷知道了……”
一只茶碗飞出来,砸在两人脚下,“她再敢欺到本官头上,本官定将她大卸八块!剿匪军今日很快便到,就是要让她知道!只要她还犯蠢多管闲事地找狗,就一定跑不了了!别耽误本官吃狗肉!”
两个仆人闻言略微放下心来,一刀扎向金毛颈侧。
大金毛呜咽一声,一滴豆大的泪顺着眼角滑过鼻梁。
轰然一声,院门被踢开。
院里三人看到薛九源,如同见了鬼一般。
拿刀的仆从手里的刀一抖,落下,敲在磨刀石上,发出颤抖的声音。
薛九源的目光在院中一扫,便锁定了在血泊里挣扎的大金毛狗,目光一冷,几步过去,不理会吓得后退的仆人,抱起花生便往外跑。
苏知县懵了好一会儿,颤着手想要端起杯盏,却见杯盏歪向一旁,滚到地面上碎成几块。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快快快!快送信出去,虎栖塞的土匪头头,已经被本官困在城里了!”
薛九源无暇去理会旁人的打算,抱着半人高的大狗冲进了医馆。
大夫无能为力地摇头。
花生身上的伤虽没有能对它一刀致命的,却已经失血不少,大夫给它包扎过后,入手不再粘乎乎了。
薛九源将花生送到花婆婆脚边,看着花生扭着头对自己眨了眨湿漉漉的双眼,复回过头去咬住花婆婆的裤腿。
垂泪的花婆婆哭声一顿,抱住花生,扬起笑容,但摸到它身上异样的触感,哭得更哀伤了。
薛九源站在原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扭身向屋外行去。
莫琼见到她,急步过来,“九爷,你快躲躲,朝廷的兵马来了,寨子里的人就你没躲了。我知道了花生在哪里,马上和兄弟们去找。你就别管了。”
薛九源看了她一眼,恰在这时,听到了官兵入城的声音。
莫琼等人不懂这声音代表着什么,只知跑不了了,脸色煞白,“九爷,去我家换衣女儿装。”
薛九源听着声音,心知肚明。
人马未在城外驻扎而是直接入城,必是知道城里有他们要的目标了。她跑不掉,去谁家便会连累谁。
她甩开莫琼的手,“都回家去,不管发生什么,别管。”
说着话,人已经跑过巷口。
再度踹开苏知县的门,见一行人凝在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冷着眼笑了,“果然如此。”
苏知县嘴角抖了抖,将发抖的手藏于袖下,“你你你……休要猖狂!”
薛九源笑着朝他走过去,行到地上躺着的杀猪刀边,勾了勾脚尖将刀挑接,接入手中,瞅了眼已经缩到角落去的仆从,“看来,上次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
“本官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朝廷,你竟敢对朝廷命官不敬,幽禁官员,罪无可恕!当诛……当……”
苏知县想好的话在对上薛九源扫来的视线,蓦地哽住,诛九族的词不敢再说出来。
“吵死了!一样的话,你回回说,有意思么?”薛九源转着刀,往他面前走,“朝廷有你这样的人当官,好不了。杀了你,也算是为朝廷清蛀虫。”
看着刀朝自己面门飞来,苏知县吓得腿间一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脖子还在,只是官帽飞了,头发散了。
他摸着脖子,仿佛闻不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骚臭一般,指着薛九源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本官就知道你不敢!你再凶,也就是做做样子,你不敢杀人!不敢杀人!更不敢杀朝廷命官。你……”
苏知县面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不敢置信地地看着面前喷起的血柱,看到薛九源的舌尖舔过唇角,觉得她仿佛在舔他的血一般。
薛九源嫌弃地擦去鼻上溅的血珠,啐了一声,“狗官,连血都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