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时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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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田纲吉从战火激励的前线退回来后，挥手示意忠诚的手下和强大的保镖代替他的位置，独自一人前往地下室。

　　这里因为长久都没有人打扫的缘故，空气中充斥着浮尘，这让他每呼一口气，肺部与喉咙都有种灼烧的痛感。

　　地上很脏，但泽田纲吉就像是完全没有发觉一样，坐在地上。

　　昂贵的西装裤上沾染上了黑灰色的肮脏尘土，更何况他穿的还是白色的西装裤，看上去更加显眼了，原本的高档货如今就像是个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一样廉价。可泽田纲吉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垂着头一言不发。

　　如今的泽田纲吉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在宴会上优雅高贵的黑手党首领，倒像是个一事无成的颓废男子那般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尽管经常修剪却还是长到可以挡住视线的褐色刘海垂下，几乎将他大半张脸都给挡住了，也因此看不清他的表情。

　　地下室里很昏暗，黑暗中只有那双铁制手套背面的蓝色水晶在熠熠生辉，好不耀眼，甚至将泽田纲吉的脸也给照亮了。

　　曾经那个被人耻笑被人欺负的废柴纲已经长大了，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黑手党首领。但就算如此，泽田纲吉很在多时候还是会认为，他依旧是个一事无成，总是被人嘲笑的废柴，永远都守不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

　　快了，就快了。

　　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只要他完成那最后一步，这个计划就成功了。用一套可有可无的戒指与一个人的性命换取整个彭格列的生存，太值得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答应这个一看就不划算的交易，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个陷阱。

　　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答应下来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泽田纲吉知道，当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友人们会愤怒失望，他的手下会难以置信，他曾经的老师——那位虽然已经逝世，但曾经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帮助的老师——也许会从地狱爬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杀死也说不定。

　　亲手。

　　但就算这样他也一定要做。

　　泽田纲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这就像是他的面前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后面则是步步紧逼的敌人。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是生或死，而是怎样死。

　　他没有选择，只能这样做。但就算做完这件事情以后，他面对的依旧是不可更改的死亡与背叛，他也决不会后悔。

　　泽田纲吉也许还是那个在并盛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每天都被人嘲笑欺负的废柴纲，但他也在时间的打磨下逐渐蜕变了。

　　就像是，曾经的他懦弱怕死，如今的他却能抬起头，昂首挺胸，用最从容不迫的一面来面对死亡；就像是，曾经的他会后悔，会想着要是这个世界上有如果就好了，但如今的他却不会对自己的任何选择后悔。

　　也许结局会很糟糕，也许所有事情都将万劫不复，但他也绝对绝对——不会后悔。因为这是他做出的决定。

　　那位改变了他的人生的导师曾经这么跟他说过——在得知结果之前，哪怕是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就算你拥有超直感也一样。但是作为一个黑手党首领，你第一点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后悔。因为一旦你后悔了，你的手下也将如一盘散沙。

　　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懦弱，也不允许自己后悔。

　　因为如果他后悔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没有半点改变，几百乃至更多的性命都会失去，无数的人会失去他们的丈夫或孩子或父母。

　　啊啊，没错。

　　所以绝对不能够后悔。

　　**

　　说起来，应该到时间了吧？

　　泽田纲吉抬起头，之前还隐隐闪烁着泪光的褐色眼眸早已被火炎渲染，变得淡漠起来，坚硬闪亮如同钻石。

　　他的头顶上跳跃着生机勃勃的金橘色火炎，带着仿佛能抚平人心中荡起情绪一般的光，瞬间就将昏暗的地下室照亮，散发着迷人而耀眼的光辉。

　　来了呢。

　　他看向地下室一侧的墙壁，那里有个暗门，是唯一可以通向这个地下室的途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在这里执行他的计划。

　　这个秘密地下室建得很隐蔽，哪怕将整个彭格列总部都烧光也不会找到这里，当初初代首领建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某一天用来避敌的。

　　但是，身为首领，怎么可以懦弱地看着手下为自己赴死，等着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首领应该与手下一起站在前线，指挥他们战斗。

　　——哪怕死，都要死在一起才行。

　　但是，他果然很懦弱。

　　不过既然这是最后一次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就让他以一个相处多年的挚友的身份——而不是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身份——为他最要好的、哪怕用生命也要守护住的朋友们做最后一件事吧。

　　这样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后悔了。

　　哪怕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生不如死。

　　**

　　相同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泽田纲吉没由来地想起自己刚到彭格列总部的时候，独自一人被那时尚未逝世的九代首领带到了这个地下室里。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那时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样子，一脸的无所适从，生怕自己碰坏了哪个从文艺复兴时代流传下来的天价的古董。

　　那时的他单纯而天真，什么都不懂，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的黑和白界限分明，甚至还在初代首领面前许下了“如果彭格列偏离了他的初衷，他就要毁掉彭格列”的诺言。

　　也许那句话并不是谎言，但泽田纲吉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记得那时九代首领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向慈祥亲切的笑容沉寂了下来，用着沧桑的语调叙述着过去的事情。那声音仿佛来自很久很久以前，跨越了时间的界限传到他的耳畔，尚还年幼的泽田纲吉立刻被震撼了。

　　那时候，虽然还未真正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但继承权已经毋庸置疑的泽田纲吉被带到意大利，与长老和九代首领一起商讨如何处理叛徒Xanxus。

　　经过指环争夺战，Xanxus的罪名无疑在造反与叛变上又加了一条——有意袭击十代首领与其家族成员。

　　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九代首领将泽田纲吉带到了这里，讲述起Xanxus小时候的事。尽管刚开始泽田纲吉抱着——天啊要是Xanxus知道我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事情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吧九代爷爷你确定不是在帮我拉仇恨吗——的想法，但后来也渐渐改变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泽田纲吉真正地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像是Xanxus小时候生活的、充斥着罪恶与腐朽的贫民窟，像是彭格列长老们对Xanxus这个嚣张跋扈的巴利安首领已经忍了很久，早就想将对方除掉了。

　　最后，九代首领转过身，说：

　　——“纲吉君，我知道Xanxus做的事情的确是很大逆不道。但是……我做为一个父亲，希望可以在这里为他求求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儿子。”

　　泽田纲吉当时慌慌张张地摆手，然后在第二天以从未有过的强势作风排除众议，让Xanxus成功地无罪释放了。

　　当然，他还是有一些惩罚的，但那就不是泽田纲吉该担心的了，他该担心的是里包恩又一连番的魔鬼训练。

　　后来，泽田纲吉才知道，这个地下室就是当初囚禁被冰封后Xanxus的地方，这里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彭格列最安全保密的地方了。

　　直到那时候，泽田纲吉才明白，九代首领对Xanxus的父爱超越了血缘与身份的枷锁，哪怕被遍体鳞伤也一如既往地相信爱护。

　　这就是亲情。

　　世界上最无可替代，也最深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