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魂》千沦茫

74、风血夜

　　孙毅在血湖中越陷越深，因为是要将他体内的仙力全部洗出，所以他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要知道，仙，本身就是靠自己体内的仙力维持自己的生命，要是没有仙力维持，那将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凡人会生老病死，他们也会。
　　再加上他们已经比凡人多活了许久，一但不再是仙，那将会极速老去。

　　但只要体内有一点仙力，不管是什么，又或者是谁的，只要有一丁点，他们就还是会被认作为仙。

　　可助妖林能是什么好东西？助妖林里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血湖只是将孙毅体内的仙力全部洗出，凝结在一起，直到抽干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给孙毅输送一丁一点的仙力，只是一味的索取。

　　仙力是和灵魂绑在一起的，将仙力抽出就等于在撕扯孙毅的灵魂，痛不欲生……且又不能死去。

　　孙毅与其他人的体质不一样，他本就不是凡人，也就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老去。
　　可偏偏就是因为他不会老去，他要承受的痛苦才更多。

　　血湖一点点腐蚀着孙毅的面容，孙毅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脸上反复按压，疼痛感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生不如死！

　　可他叫不出声，也张不开嘴，更动不了一点！

　　这种想要发泄却发泄不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想结束了自己这渺小的生命，死在这个湖里。
　　这样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吕霆也能够好好的活着，继续当那至高无上的天玄仙尊，时间久了便会忘了他。
　　忘了他……

　　可是真的……为一个人做这么多，还相爱了，表达心意了，最后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连存在在那个人生命中、记忆中的资本都没有！
　　甘心吗？

　　甘心吧……

　　值得吗？

　　值得吧……

　　孙毅在心中一遍遍问自己，自己又一遍遍回答。

　　他是不甘心的。
　　他从第一次闯进唤楠初见到吕霆那一眼时，就想将人占为己有。
　　虽然当时吕霆被绑在铁的十字架上，身上全都是血……但依旧是副神圣不可侵的模样。

　　高洁、神圣，就连传闻都是说他清冷，如同高山雪莲般，无情、无欲、无求。

　　他当时就想要将吕霆拉进泥潭，想知道传闻中高岭之花般的人，在情欲下又是何模样？

　　爱与欲望，贪婪与自卑交加着，冲击着孙毅。

　　日夜盼着吕霆能够醒来。
　　后来他得到了那个人，可又得知那人因他而痛苦。

　　他又怎能甘心呢？

　　说恨，他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和吕霆体内的力量一样，却不能同吕霆一样，不能堂堂正正和吕霆一样地位高贵，能和吕霆肩并肩，光明正大受万人瞩目站在吕霆身边，那样就完美了。

　　恨自己只能拼了半条命才能进唤楠初一次，进去了也只能够看见吕霆一眼。

　　但他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靠自己就帮吕霆减轻痛苦反而还害了吕霆。

　　那就死在这里吧，不要出去折磨纠缠他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够了，该知足了……
　　孙毅在心中想着。

　　可当这个想法刚在他心中冒出头，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他和吕霆的暧昧。
　　那是血湖在唤醒他的生命，让他忍不住留念，才能够不轻易的打算死去。

　　——
　　与此同时，吕霆那边的状况也算不上好的，他正处于一个风雪交加的梦中。

　　在梦中，吕霆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不断的在风雪中走着。
　　雪重重的打在他身上，他穿的浅薄，本该是冷的，可他却没有知觉般，走着。

　　“为何我控制不了这副身体……这副身体分明就是我的。”
　　吕霆说着，可他的唇瓣却没有展开，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偷窥者，窥视者这副身体的举动。

　　吕霆走到一个人影背后，他总觉得那背影甚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在这多久了。”
　　他冰冷开口，声音中没有掺杂着丝毫情感。

　　那人影转过身朝他笑着。
　　在看清那人面容时，吕霆愣住了。
　　那人不是孙毅又能是谁？

　　孙毅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
　　吕霆疑惑的问，可他却不能说出，因为这副身体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是个观看者罢了。

　　孙毅笑着朝吕霆走去，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不像是正常人的笑容。
　　“不久，你来我便来了。”

　　孙毅朝吕霆张开手臂，机械般的歪着头，像是个被操纵的木偶，“许久未见，不来个拥抱吗？”

　　“他不会这么做，你不该有自己的思想。”

　　吕霆拔出手中剑，直直指向孙毅。
　　在这具身体中的吕霆听着自己说的话，有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傻了眼。

　　什么他不会这么做，什么不该有自己的思想。
　　自己又为什么会拿着孙毅的剑。

　　他和孙毅不是在自己醒来的那日才认识的吗？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吕霆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有不解，可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发生的一切。

　　“不像？都是你造的，何来像不像这一说法。”孙毅是在对吕霆说话的，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吕霆手中的剑上。
　　“你自己造的东西活不久，后面又造出其他的，你又能怪谁？”

　　“只有你，是另类。”吕霆冷冷看着孙毅，一字一顿道。

　　“我是另类？所以你要杀了我吗？”孙毅恶劣的说着，一脸挑衅的看着吕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竟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差点忘了，前几次你也是同我这般说的。”

　　说着，孙毅便凑近吕霆几分，“你前两次也是说我是另类的，每次都把我杀了，就为了你那个天真的小成就品？还是你自以为完美的废物？”

　　“不知死活！”吕霆冷冷的骂了一句。

　　“你生气了！急眼了！”孙毅指着吕霆，面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反而还因自己惹吕霆生气感到自豪。

　　孙毅拍着自己的脸，接着激怒吕霆，“来来来，你有本事看着这张脸杀了我，你不就是气我有你要的这张脸，却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那你就看着我这张脸了结了我啊！这样还显得你……”

　　“闭嘴！”
　　没等孙毅将话说完，吕霆便用剑狠狠刺向孙毅，没有闭眼……但那双眸子依旧是冷的。
　　一瞬间，孙毅觉得现在不应该下雪的，因为都比不上吕霆的万分之一。

　　可孙毅依旧倔强地将未说出口的话说出“深情。”

　　吕霆将剑狠狠从孙毅体内抽出，孙毅也随之跪在雪地中，鲜血染红了地上洁白的雪。

　　处于这具身体内的吕霆看到自己提着剑刺进孙毅身体时，拼了命的想要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可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狠狠刺入孙毅体内。
　　还是他自己刺的。

　　不……他不想这么做的，他想要拼命阻止的。
　　可他做不到，只能干看着。
　　这股无力感很不舒服。

　　吕霆背过身去，没有再去看倒在雪地里的孙毅，冷声道：“你死后我会再自己造一个更像他的……”

　　他刚想抬脚离开，却听孙毅在身后笑着说
　　“你这个人好古怪……明明我和他都是你造的，用的也是一个法子。”
　　“明明我在你身边的时间要比他多的多，可你却爱他要比我多的多。”
　　“我和他是一个人啊……”

　　吕霆脚步一顿，他却没有回头，只是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我心中自然有数。”

　　可孙毅却嗤笑讽刺：“有数？”
　　他轻轻摇了摇头，否认吕霆的说辞：“你没数，你心中比谁都没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还蠢的人了！”

　　孙毅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吕霆逐渐有些听不清了。
　　吕霆感觉眼前景色晃了晃，但他还是能够听到自己说了一句“无法无天……”
　　最后一句话不像是之前那般毫无温度的了，更像是自己被磨平了性子，显有几分无奈。

　　再次看清他已经不再处于雪色当中了，而是蹲在那里，在雕刻一根竹子。
　　着个场面很熟悉……是他前几次零零散散想起来的记忆碎片，到这里吕霆才肯相信这的确是自己的记忆。

　　他将竹子雕成一个人的模样，给予仙力，那人便活了。
　　或许是因为刚获得生命，那个人的气息很虚弱，说的话也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你看……再来一次还是我，现在我主动承认了，你要杀了我吗？”

　　吕霆看着眼前人，轻咳两声，便虚弱的倒在那人身边，却得到那人嘲讽的话语：“怎么？受不住了？废物……杀了我啊！你不是不想要我吗！”

　　吕霆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杀了……一直将你杀了又救活怪没意思的，也挺耗费我仙力的。”

　　孙毅沉默着，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吕霆将手放于孙毅额头上，将自身仙力传输给孙毅，二人身下便出现一个法阵。
　　吕霆轻声喃喃着：“我将我三成仙力送给你，让你有生，有命……但时机未到的时候你便一直沉睡，不得醒来。”

　　法阵消失后，孙毅便闭上了眼睛，沉睡过去。
　　吕霆将自己的剑放在孙毅身侧，起身离开孙毅沉睡的地方，又将自己记忆封锁，关于孙毅的所有记忆。

　　既然左右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那就让自己忘掉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便不会执着了，便也不会再留下那么多因果是非了。

　　吕霆是可以剔除自身情丝的，可他不想，不愿……但众仙都以为他本身就没有情义，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吕霆身边有过什么人，直到吕霆沉睡的时候也没有。

　　——
　　吕霆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他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什么都知道了。

　　孙毅是他亲手造的，他的第一个法阵便是造孙毅用的，他也并不是只创了四个法阵，而是五个，只是他自己将记忆封锁了。

　　“孙毅……孙毅……”吕霆不断的重复着，像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孙毅呢！”

　　忘年被突然惊醒的吕霆吓了一跳，但好在吕霆是醒来了，他也不同再苦思冥想了，但忘年心中也明白，再自己回答吕霆问题之前，吕霆是不会替自己解答的。
　　“孙毅啊？他刚才出去了，说是知道怎么救你了。”
　　“好了，我告诉你了，该我问你问题了，孙毅体内的力量为什么是你的。”

　　吕霆愣了一下，随后敏锐地看向忘年，冷声开口：“你怎么知道？”

　　忘年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回答：“不仅我知道，就连孙毅也知道了。”

　　“他也知道！”吕霆嗓音提高了一个度，他心中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我是怎么醒的？”
　　他总感觉自己现在能够醒来绝对和孙毅有关。

　　忘年如实相告：“之前有一团白雾朝你飞去，进入你的体内后，你便醒来了。”

　　“白雾……”吕霆重复了一遍，他突然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怨气得到了安慰，立即知晓孙毅做了什么了，一句话也不说的就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