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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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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冬城的风,像刀割一般地刮过乔斯琳·拜拉席恩的面颊。
她立于马车的阶梯上,双眼微眯,望着眼前这片灰褐色的北境土地,仿佛她母亲刚才在耳边喃喃的嫌恶化作了寒意,在她的血液中盘旋。
那股寒冷穿透裘皮,直钻骨髓,像临冬城那老旧的石墙一样冷硬、沉默、抵触着金色的南方来客。
乔斯琳下马车时,乔佛里正懒洋洋地翻身下马。
他没有等她。
乔斯琳的心中燃起些许不悦,但又立即咬住唇角,将那点小脾气藏起。
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她的金发披散如瀑,披风用一枚狮头胸针扣住,绿眼如同毒蛇舔舐着猎物,悄无声息地在迎接他们的北境人群中游移。
艾德·史塔克站在最前面,面色如同他的这座城堡一样阴沉。
他的夫人凯特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仿佛乔斯琳是他们家石墙里钻出的什么不祥东西。
凯特琳的目光没有敌意,但满是提防,那是一位城主夫人多年坐镇权位之上的目光,能看透每一缝细布下藏着的刺。
那个雪诺——乔斯琳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正式子嗣的私生子——站得比史塔克家真正的儿女们更远些,却始终盯着乔佛里看,眼神里藏着的是一种下等人的不忿。
他的手握得紧,指节微微泛白,嘴角紧绷。
琼恩不喜欢这个王子,也不信任他,那种厌恶并非源于嫉妒,而是本能的对抗。
他也看到了乔斯琳,只一眼,便避开了视线,不愿被她那毒蛇般的眼神捕捉。
“欢迎,陛下。”艾德向他们的父亲,劳勃·拜拉席恩国王行礼。
乔斯琳侧过身,看见母亲瑟曦缓缓走下马车,步履不疾不徐,却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几分。
乔斯琳一向模仿母亲。她并不向凯特琳点头,只略微抬起下巴,任金发被寒风撩乱。她不是来讨好这些北方狗的。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史塔克家的几位子嗣。
罗柏挺拔,像个从冰雪中砍出来的雕像。布兰活泼,跳来跳去,像只幼狼。瑞肯偎在布兰旁边,眼睛眨巴着,好奇地对着国王的车队看来看去。艾莉亚野性未驯,乔斯琳看了她一眼就皱眉,那种打扮方式简直令人作呕。
而珊莎——她是唯一一个让乔斯琳多看两眼的女孩,美得尚可,衣饰也不丢人。
珊莎的气质里有种刻意培养的优雅,那种端庄就像被反复打磨的镜面,虽不完美,但足够显眼。
更重要的是,她那不加掩饰的情愫,早已在眼神里明晃晃地泄露出去。
珊莎看着乔佛里的眼神让乔斯琳心头一紧,随即冷笑。
她当然知道这北方小女孩的心思。太明显了——小母马看见了闪亮的马鞍,自以为是公主梦的开始。
而乔佛里,那个永远只会拿着木剑欺负弱小、总爱显摆自己的傻哥哥——他居然还对她笑了。
乔斯琳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悄悄抓紧了手套的边缘,指甲几乎穿透了皮革。
那天晚些的时候,众人聚在主厅中,享用晚宴。
肉汁丰腴的北方菜肴混合着烟熏香味,佐以蜂蜜与麦酒,即便乔斯琳嫌弃北地粗俗,也不得不承认这顿饭令人满足。
她坐在乔佛里与母亲之间,正用银叉慢慢撕碎一块烤鸭腿肉。
乔佛里那张过于自负的脸正泛着兴奋的红光。他正在炫耀他在君临时如何打败一个剑术教头,唾沫横飞,手势浮夸,甚至比那故事还要精彩。
他的声音高得过分,吸引了整个厅内不少人的目光,仿佛他是在舞台上演出,而非一个王子在分享经历。
瑟曦听得心不在焉,偶尔点头。
乔斯琳冷眼旁观,不时瞥向桌子对面的珊莎。
她也在看乔佛里,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痴情光晕,那种目光令乔斯琳的胃里隐隐作痛。
乔斯琳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刻意不掩饰地望着珊莎。
“你在笑什么?”珊莎察觉,轻声问,面颊泛红。
“哦,什么都没有,”乔斯琳用一种甜腻得令人不适的语气说道,唇角微扬,“只是你看我哥哥的眼神,像极了马棚里那匹刚发情的小母马。”
珊莎睁大眼,随即涨红了脸。她下意识往身边挪了挪,手紧握着餐刀,却不知该回嘴还是沉默。
乔佛里听见了,大笑起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附和:“她真是说得对。”
瑟曦侧头瞥了乔斯琳一眼,没有制止她,只是轻声说:“注意点,别玩得太过。”但那语气里没有多少责备,反而藏着几分赞赏。
宴会散场后,乔斯琳没有回房,而是穿过石阶,径自走向了后厅花园。
临冬城的花园荒凉得几乎没有一点色彩,只有灰枝与积雪掩盖的枯败树丛。她轻抚着披风,在阴影中漫步。
“你想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乔斯琳转身,是那个私生子——琼恩·雪诺。他站在廊柱下,黑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夜衣与这夜晚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脸颊被寒风冻得泛红,还有那双因愤怒而泛光的眼睛,在黑夜中如火炭一般烧灼着,眼神比其他史塔克的孩子都锐利。
“你想干什么?”乔斯琳反问,眼神像蛇吐信般寒冷,“偷窥我吗?”
琼恩没有退后,也没有辩解,“我听见你羞辱珊莎。”他的声音低哑,却紧绷着怒火。
他并不喜欢珊莎,他甚至常常与她争吵,但她是史塔克的血脉,而他——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也是。
“那就闭上耳朵。”乔斯琳冷笑,“或者,你要替你的‘姐姐’出头?她不是你真正的姐姐,对吧?你不是史塔克家真正的一份子,你只是一个——杂种。”
这句话像针般扎进他的眼里。琼恩的脸一沉,握紧了拳头,但没有动手。他已经听惯了这个词,却从未像今晚这般咬牙切齿。
琼恩想冲上前,却知道这女孩站在权势与父王身后,他若动手,便是污辱自己家族的荣誉。
他只是用一种混杂着厌恶和隐忍的眼神盯着她。
乔斯琳靠近了两步,她的靴子踏雪无声,披风一摆,仿佛黑夜本身在滑行。
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别惹我,私生子。”她低声说,“你赢不了的。”
她转身,长发掠过他的面颊,如夜风拂过刀口。
琼恩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的手还握紧着,指甲几乎刺进掌心。
琼恩并不恨她。他只是愤怒这个世界为何允许这样的人可以肆无忌惮。
夜深时,乔斯琳独自坐在房间里的一面镜子前,慢慢解着发带。
烛光照在她裸露的肩膀上,金发滑落,如溶金一样铺满胸口。
乔佛里突然闯进来,没有敲门,一如既往。他的手里抓着一个破布做的小木偶,显然是从哪位北境的女童那里抢来的。
他像一头自负的小雄狮,把玩着战利品,一边笑着走近。
“你该敲门。”乔斯琳没回头,只淡淡说道。
“我不该。”他笑了,走近她,“你是我妹妹。”
“你说得就像那是通行证。”她瞥他一眼,“怎么,不去找那个北境的小母马玩?她现在应该正在做梦,梦见你亲吻她的手。”
乔佛里眼睛一亮,笑容里透着一丝扭曲的得意,“她会乖乖地让我亲的,迟早。她那点天真的模样,真是……哈哈。”
乔斯琳转身看他,绿眸半眯,眼神幽深,“你不会爱她的,对吧?”
“爱?”乔佛里冷笑,“我会骑她,像骑马一样,然后把她甩在泥地里。你知道的,我的乔斯琳。”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忽地也笑了,露出整齐的白齿。
“你还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她低声说。
“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妹妹。”乔佛里凑近,额头贴住她的,“我们是一体的。”
他们的鼻息交缠,在镜前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