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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隔离室的门意外打开的时候他们没来得及躲,刺鼻难闻的苦臭味扑面而来,突发状况像一把利刃切断了所有人的思考神经。

      爪子摩擦地板的嘶啦声拖行着靠近,令人震惊的是,拖拽前行的并不是一只完整的实验鼠,而是一段残缺的、血肉模糊到有些难以辨认的后肢。

      几个较为青涩的研究员被吓得乱了脚步,四处逃散开,实验室里的东西被撞倒,较为零碎的设备散落一地,慌乱之间,隔离室里断断续续又蹦出残肢断臂。

      眼看着感染原有泄露风险,岑秋推赶着身后的人把实验室大门关上。

      “岑组,门关上了我们怎么办......要是接触了感染原真的就必死不可了。”出声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研究员,白大褂的铭牌上刻印着“王靖”,他死死抓着衣角,因为紧张害怕的缘故面色发灰。

      “关上门!”岑秋坚定语气让助手合上实验室的门,将面前摆放器具的滑轮架子推向隔离室近处,希望能起到一些阻挡作用:“接触了是死,放出去也是死,大会上就告诉你们了,在这个时代干生物科研,随时会送命。”

      “但是......您可以先放我们出去的......”语气逐渐低弱,却还是字句不落传入岑秋耳朵里,他听见后一瞬失去思考,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如此自撺、自利的话。

      他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不掩饰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看向王靖,花容在上的面孔因为微嗔显得疑惑,嘴唇颤颤发抖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他,这一刻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不再衬得温文尔雅。

      本以为现在愿意站上试验台的研究员都已经做好,全然奉身于人类的决定,无论生死与否,致力将自我价值全权投入于复兴科研中,于危难时听见这种话算是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原来还是有人贪生怕死的。

      “你现在说出这一句话算什么?”岑秋质问,“算你想着在失败关头留一条命还给人类社会?”

      “可是,没有命以后怎么搞科研?还有......被记住。”王靖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

      “你来参加研发工作就是为了被记住?那该被记住的也是文宁那些不怕苦不怕累,拼死拼活护出2.0疫苗研究计划的人,你今天站在这里面对着失败暴变的实验体,把同伴推出来捡条命算什么?”

      他被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对于一名科研人来说,身上的白大褂和手上掌握的数据是立身的理念,而立身的根本,则是和自己并肩攻坚克难的同行者,尽管会产生分歧与立场相悖,只要目的相同就可以并肩。

      虽说他们共事的时间不长,岑秋却打心底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战友,今天听到这么一番话属实觉得心寒,如果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王靖剔除出研究团队。

      作为生物角度的战士,没有奉献精神和风险自评的人是配不上站在一线的,抛弃队友的人只能是科研碑上赫赫有名的逃兵。

      狰狞的残肢拖泞下一地血迹向角落靠近,岑秋尽力护着身后的研究员们,逼不得已往角落一缩再缩。

      四周被腐臭味包围,眼看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退,坐以待毙等死不如殊死一搏拼命,或许还能保下更多年轻血液,岑秋在心里默算着残肢和自己的距离,足够打开实验室的门了。

      “小云,我等会去把那东西捡了,你们赶紧出去,我把门关上之后立马切掉二组实验室的内控电闸,把这死东西封死在里面,等抗防的人过来救援。”岑秋一边交代一边摘下自己胸前的铭牌,珍重地放到小云手里,“把这个给文组,告诉他,别忘了检查2.0配方的耐热性和抗衰结构。”

      冰凉的金属刺得小云直缩手,她抗拒地推回岑秋的手,声音都带着颤:“岑组不可以......你会死的,不可以。”稍稍曲起的短发随着摇头的动作晃起来,幅度之大散落在小云脸侧。

      岑秋顿了顿神,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做科研的,总该坦然面对死亡,更何况我是为了保护人类希望而死,这是我的荣幸。”骨节分明的手轻搭上柔软的发顶,哥哥般抚了抚,“这条路很长,你们应该被记住。”

      他催促推着小云和研究员们往门的方向走:“告诉文组,别忘了我,还有你们要记住,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伟大,更加重要。”

      实验室的门是单向闭合门,里外都可以打开,只有在里面可以关上,岑秋动作迅速将他们送出实验室后,转身走回中央打算开始清理器材,玻璃碎片炸了满地,一片狼藉,霎时间室内的灯控、接电器材全部停止运行。

      电机的轰鸣声被尽数抽离,并不空荡的室内只剩下蠕爬和他的呼吸声,微微偏头,小云趴在一侧的观测玻璃上,哈出来的热气攀满了玻璃,把她的掌纹印的清清楚楚。

      身后的同伴在流泪,不知不觉岑秋自己脸上也划过一滴水液,他动作迅速的抹掉,清澈明亮的双眼定定望向曾经与自己并肩的朋友们,扬起一个明媚却又无比浅的笑脸。

      黑色的血液溅在手背上的感觉很黏腻很冰凉,是以往岑秋从未感受过的冰凉,他抓着四散的残肢一点点集中回隔离室,尽全力将地板上拖拉的血迹清理干净,而后感觉到混沌与晕眩。

      也许这些未知物已经在改变我的基因了吧,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稍稍出神,坦然面对死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会恐惧它的未知,恐惧它的突然,或许在灵魂被抽离的那一刻会很痛吧。

      岑秋担心着,他自诩不是一个愿意夸耀的人,不过这一次不大一样,如果他拥有一次再生的机会,他会想向全世界说,自己经历过死亡,为了科研,为了人类,为了伟大的光辉,自己选择了死亡。

      希望这些幸存的实验者有足够勇气肩扛重任,带着人类期许寻找到伟大的生机。

      “忠诚,能量,坚持,团结。”他一字一顿朝着另一侧的同伴们做着口型,脓疮腐蚀皮肤的痛苦侵略大脑神经,明确感知着自己在改变的感觉并不好。

      不久之后自己的血肉也会慢慢消融,变成和那些异变体一样恶心肮脏的污秽,岑秋是崩溃的,他明明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或者是拉上所有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觉得,多一个会思考会转动的大脑,人类就多一条出路。

      我这也算是拯救了人类一小段路吧。

      脓疮的扩散速度太快,白皙的皮肤已经看不出来最初的模样,岑秋找了一块还算得上干净的地板坐下,静静等待异变的到来,他已经不再顾虑,至少异变后的他不会冲出去伤害到更多的人,这也算是一份礼物了。

      只可惜他还没看过那轮新生的月亮。

      实验室没有窗,看不见楼外的天空,岑秋感到可惜,哪怕是黑夜现在也值得他留恋,意识愈发模糊,他已经抓不住任何东西了。

      岑,山小而高也。

      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

      ——

      文宁攥紧那枚金属铭牌捂在胸口,面色发白不说一句话。

      暨衡只得把他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背,他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用了,寥寥几句浅短的开解无法抵御失去的悲伤,他用力搂紧怀里的人,感受到那副孱薄的躯体在发颤。

      小云将这枚铭牌交给文宁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文宁恍然大悟,岑秋就喜欢搞这种花绣的留赠主义,平日里可宝贝自己的铭牌,当命一样供着,不给碰不给摸。

      现在勇敢发挥英雄主义的时候知道摘下来了,怎么不让你的宝贝铭牌和你一起光辉一下呢。文宁在心里调侃。

      悲伤压过胸口的时候像是一番巨浪,打的人措手不及,避无可避,只能全盘接受与消化这短短人生的可悲。

      “文组,岑组说要记得检查2.0配方的耐热性和抗衰结构。”小云没有忘记岑秋交代的事情,从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张纸,“这个是岑组标注的问题点。”

      文宁接过这张纸的时候大脑空白,随后像是无奈,发出一声轻笑:“岑秋你有病是吧,都要死了还想着搞科研......傻子一个。”他更像是在嘟囔着说给自己听,一边的暨衡帮他把纸张妥善叠好收进外衣口袋里。

      “他还说什么了吗?”

      “岑组还说,让你不要忘了他。”小云低着头,“还有,忠诚,能量,坚持,团结。”

      最后八个字让文宁愣住,那是他们的老师说的,当时是说给他、岑秋还有方褚英听的,没想到被岑秋照搬给了更年轻的研究员。

      文宁轻轻点头:“他这不还是没长大,搞什么帅气收尾,难看死了。”

      “小云你要是检测完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和抗防组就好了,今天吓着了吧?”温柔的声音包裹住小云的心,不揉捏的抚平所有不安,筑起一个柔软的摇篮怀裹受到惊吓的人儿。

      现场的收尾工作有些许繁琐,方豫源带着人将第二实验室封闭进行消杀,文宁和暨衡本想着再稍作停留检查遗漏信息,不适时的通讯接入。

      通讯号12737,来自养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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