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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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烧着木头，不定时发出噼啪的爆响。洞内火光与洞顶一线天光争锋，揉杂成略带浊意的明亮。
洞内草铺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稳。他的眼珠在眼皮下剧烈活动，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被褥，身体也轻微挣扎着，没一会儿，他猛抽口气，腾地起身，眼睛睁大，眼底残留惊惧。
喘了几口，他颤抖着深深吸气，随后吐出。眼底惊惧缓慢退去，绷紧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他疲惫的弯下腰，抬手撑住额头，垂落的头发掩住苍白的脸色和闭上的眼睛。
第四次被吵醒的苏叶睁眼，叹口气，干脆起身不再尝试入睡。他走上前，拉过赵晁的手腕，手底□□温偏低的胳膊反射性的缩了一下后，才安静下来。
苏叶皱眉把了一会儿，松开，“……你需要真正的休息。”
赵晁抬眸，眼珠泛红，眼底青黑，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如果你有任何办法，我愿意尝试。”
“迷晕你可能是个办法，但应该只能让你做着噩梦醒不过来。”苏叶没好气，顿了顿，“或许，安神汤？”他脸色无奈，“但是，再多安神汤，如果你心思一直这么重，也不会有用的。”
赵晁哈哈两声。他们都知道，这是句废话。
“所以，你其实是个大夫？”赵晁脸色又恢复成淡淡的模样，微微歪着头，懒散询问。
“我比大夫厉害。”苏叶睨他一眼。
“哦，那我还真是走运。”赵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神色疲惫。
苏叶没忍住，发出嘲笑，“你？走运？？你知道你的跟班离开你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你就死了一半吧？”
赵晁笑笑，“但我还活着啊。”
苏叶沉默半晌，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他起身，走到火堆边拨了拨，没有找到柴火，就扔了几块碳进火堆。
赵晁看向洞顶的一线天光，不太判断的出来时辰，“下午了吗？”
“嗯，申时左右了。”苏叶回答。
赵晁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我不觉得饿，但头晕。”
“正常。你五内皆损，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这段时间，你只能吃流食，一次还不能多，可以多吃几顿。”苏叶顿了顿，想起什么，语气抱怨，“你那个哑巴跟班脑子有问题！”
赵晁挑眉，哑巴？
“我跟他说找点吃的，”苏叶黑着脸，“他居然提着只鹿回来了！我后来才想明白那鹿就是他准备的吃的！这什么茹毛饮血的野人！你从哪里找来的怪东西！”
赵晁脑海里不知为何划过了那少年舔舐手上鹿血的样子，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感觉到了快乐，笑了出来，“严格来说，鹿确实是可以吃的。”
苏叶飞来一个眼刀。
赵晁耸耸肩膀，“所以，现在山洞里一口吃的都没有。”
“对！”苏叶忿忿，“那只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应该是被吃了……
赵晁没把那句话说出声，“如果你饿了，为什么不出去找吃的？我走不动，你也走不动？”
苏叶身体一僵。
赵晁：“嗯？”
“托你那个跟班的福……我找不到路离开，”苏叶微笑，“我昨晚是摸黑跟着他过来的。现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丢了马，还丢了干粮。”
赵晁眨巴眼睛，“所以，你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从哪里知道？？只能说是在狼山上吧。”苏叶有些挫败。
“这意味着，如果他不回来，我们能饿死在这个山洞里喽。”赵晁若有所思。
“你会饿死。我不会。”苏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没愿意往更高处走，走到山顶总能找到方向。”他嗤笑一声，“当然，你也饿不死。他不会饿死你的。”
“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赵晁倒是没有苏叶那么乐观。
“鬼知道。”苏叶饿的心烦意乱，环视一圈，走到了堆放药盒的地方。他昨天匆匆一扫，只拣出了自己需要的药物，还没细细察看过。
他挨个翻看不同大小、材质的盒子，啧啧称奇，“庞统那个老货，真会给自己攒家底啊。你说他攒这么多药做什么？”当时他发现车架上装着这些的时候都有些吃惊，谁家好人喜欢囤积药材啊？
赵晁坐着累，便又懒散躺下了，“庞统生过一次病，不是大病，但是没人愿意给一个冷宫里当职的太监求医问药。是…那位无意中知道了，给他赐了药才救回来。
从那以后，他就迷上了收集各类药材……京城里大家都知道，想要走庞公公的关系，准备药材总没错。”
“庞统以前在冷宫里当职？”苏叶合上一个盒子。
赵晁微抬眼皮看了苏叶一眼，随意嗯了一声。
苏叶看了眼赵晁，又收回视线。
“你想的不错，他就是在冷宫里照顾我的太监。”赵晁扯扯嘴角。
苏叶见本人好像并不在意那段经历，憋不住追问，“那你是怎么他了？才能让他现在这么……”
“嗯……下雪天把人关在殿外，克扣他的炭火吃食，趁人不注意用浮尘抽他……可能还有别的，我记不清了。”赵晁语气没什么起伏。
苏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他恨你是应该的！”说完，他缓缓皱起了眉毛，“嘶……不，不对……”
赵晁裂开嘴角，“怎么不对？”
苏叶想通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赵晁哧哧直笑，“嗯，是的，那些都是他对我做的事。所以，为什么是他恨我呢？”他声音轻轻的。
苏叶看他笑的脸上都浮上了两朵不健康的红云，“……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赵晁笑得咳嗽了两声，抬手擦了下眼角笑出的泪花，“不笑怎么办？哭吗？”
苏叶偏过头，不怎么想再跟赵晁搭话。
洞内一下变得安静非常。他垂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检查各个盒子。
“你对我的事非常了解。”赵晁开口打破沉寂。
苏叶动作一顿。
“皇宫里知道我在冷宫里呆过的不少，但没有人敢说出口。皇宫外，知道这件事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赵晁似笑非笑，“我越来越好奇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苏叶‘啪’合上手中的盒子，“……他是个，关心你的人。”
赵晁嘶哑嘲笑，“那倒是新鲜了。”
“他是真的关心你！”苏叶不悦地皱眉，回头就见赵晁闭上了眼睛，似乎又要睡了。他闭上嘴，刚起来的情绪又瘪了回去，他看着皱眉入睡的人，良久，他叹口气，“……突然觉得我以前嫉妒你好像有点不应该。”
他略烦躁地回头，险些魂飞天外，“我艹——”
他连退几步，手中盒子下意识砸出去老远。
小狼‘啪’地接住盒子，背着个小筐，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是什么人！”苏叶瞪着眼睛，一步拦到了赵晁面前，警惕地看着小狼。看着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随后神情越来越震惊，“你……你——”
小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把盒子扔回去给他，越过他走到赵晁旁边，居高临下的看。
赵晁知道没办法再装睡，只能睁眼，随后神情微怔。面前的小少年不再蓬头垢面只套个脏兮兮的大褂子，穿着……算不得整齐，但已经非常得体了。
深蓝色的棉衣松垮垮套着，白色的棉裤，头发简单束在头顶，露出了相当优越的五官和脸孔。这猛一眼，居然有点像个俊美的小道童。
如此简单的装束也能看出日后必然是丰神俊朗的男子。
虽然还是执着的光脚……
赵晁坐起身，笑笑，“回来了？”
他将视线投向震惊地表情不受控制的苏叶，“嗯，说起来苏叶应该是第一次见你收拾齐整的模样。”他眼神微睨，一只手懒散地支起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怎么样？我的哑巴跟班还是个怪东西吗？”
系统立刻应激：「什么东西？！谁！！谁诋毁我宿主！！」
小狼扭头望还僵在原地的苏叶。
苏叶对上他的眼睛，尴尬起来，语气拔高，恼羞成怒有，气急败坏也有，“……你倒是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把我们两扔在山洞里跟野人似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给系统展示了一下是谁，小狼就自顾自扭回了头。
赵晁也在他回头的时候收回了视线——他没从小狼脸上看出任何对刚刚那个评价产生反应的波情绪动。哑巴，跟班，怪东西，他都不在意。
赵晁心下轻叹，哑巴不哑巴的，他不确定，面瘫可能是的。
苏叶被小狼毫不在意的举动气得跳脚。他看看赵晁，又看看小狼，一个笑面虎、一个死面瘫，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线索，自然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有没有听到自己那句自言自语。
他愤怒喷出口气，气鼓鼓地转到一边去，背对他们。
小狼从背后放下筐，掏出鞋子递给赵晁。
赵晁看着他手上黑色，样式极为普通的男靴，硬生生愣了好一会儿。
索性他这会儿声音嘶哑，倒也听不出来他的喉咙是否干涩发紧，他似笑非笑，“给我的？”
小狼把鞋子往前送了送。
赵晁喉结微微滚动了下，“谢谢。”
小狼缩回手，又从筐里掏出好些个包子捧过去。
赵晁又愣了下，他放下鞋子，两手捧过。
差不多有四个拳头大的包子，已经都凉透了，嗅觉好像突然变得敏锐的赵晁闻到了荤腥味儿，莫名产生了反胃的感觉。他闭了闭眼，压下那点反胃，捏起一个包子，跃跃欲试。
小狼已经拎起了筐往苏叶那里走。
系统停止谩骂苏叶：「诶，宿主，目标可能吃不了包子。他目前的肠胃吸收不了。」
小狼脚步一顿，一回头，赵晁已经一口啃在包子上了。
系统……「好么，下嘴挺快。目标对自己的身体一点数都没有的啊。」
赵晁只吃了一团面皮，还没啃到肉。他和小狼对视，不明所以。
小狼沉默走过去，动作迅速地没收了他手上所有的包子。
赵晁微微睁大眼睛：“嗯？怎么还不让我吃了？”
小狼瞥他一眼，随手将他啃过一口的包子塞进了嘴里，三两口吃了个一干二净。赵晁怔住。
小狼带着筐走到苏叶身边，给了他四个包子，和一堆纸包包起来的药。
苏叶本不想理他，但看到包子，眼睛立马直了。他轻咳一声，“……你早说你去忙这些了啊……”他别扭道谢，然后拿过包子，用随身的匕首削出个木棍，将包子插上，放火堆旁烘——那盯着包子的眼神都有些痴了。
小狼默默看着他的动作，探手取过了他收到腰里的匕首，给自己也削了根木棍，插上了一串，三个包子，放火堆旁烘，然后又默默把刀插回了他腰上。
全程紧盯包子的苏叶丝毫没发现自己曾被缴了械。
一口面团在嘴里来来回回碾，碾得足够烂了才咽下去的赵晁把小狼一系列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他手托腮帮子，笑出声。
心里有鬼的苏叶敏感的很，恼怒回头，“你又笑什么！”不是在笑他之前那句话吧！！
赵晁并不解释，声音懒懒哑哑的，“我虽然不饿，但是不是也该吃点东西？”
苏叶斩钉截铁，“这包子你不能吃，面食虽然可以，但这是肉包子。”他看向小狼，“你有没有买点米？”
小狼瞬间死鱼眼。
“他这两天只能喝点米粥一类的，最好买小米。面条也行，煮的烂点。”苏叶道。
系统：「这会儿回城买肯定是来不及了。宿主，昨天我们不是放过那头带崽的母鹿了嘛？她应该有奶水。奶水，目标可以喝。还很有营养！」
小狼眼神微微亮起，他抓过旁边的包子，三下五除二全吃了。
苏叶吃惊地看着他，又看看他的肚子。仿佛在怀疑他把东西吃哪儿去了。
小狼吃完就跑出了山洞，速度快的出奇。
苏叶看了看天色，“他来得及回城买吗？”
赵晁看着人消失的洞口，难得没笑。他那脸，一不笑，就极冷清，让无意中回头的苏叶看了个新鲜。但很快，那张脸就又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叶挪开视线，抓过自己的那个包子，啃了一口，发现肉馅还是冷的，不得已，他又放回去继续烤。
他想起刚刚小狼眼睛一亮，匆匆忙忙跑出去的样子，砸砸嘴感叹，“我现在觉得……你确实挺走运。”落魄到这个地步，居然还能遇上一个愿意为了他一口饭就奔来忙去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运气的。
赵晁垂眸看了眼被自己随意放在草铺边的黑色靴子，声音懒洋洋地拖长，“嗯，难不成，你——嫉妒了？”他语调轻飘。
苏叶瞬间红温……草。就知道他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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