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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牢狱之灾 ...

  •   墙外,三月阳春正盛,娇莺恰啼,在枝头跳跃。墙内,昏暗的光线落在宁洵一张玉颜上,光斑里女子的愁容难消。

      她五官精致,脸若鹅蛋流畅,唇色红润,大眼睛里愁绪绵绵,瞳孔漆黑圆润如葡萄。
      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乍然下狱的惊吓,变得有些惨白,粗糙的手心来回摩擦着衣角,怎么也除不尽手心溢出的担忧。

      陈明潜一席湖蓝长袍,头上方巾帽端正戴着,绽开安定人心的笑容,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递给她自己掌心的暖意。他柔声安慰着,与她促膝而坐,依偎于泸州牢狱中,凌乱的稻草垛铺就的矮榻上。

      寂静、空旷的牢房里阴风四起,吹得宁洵浑身有些发冷。她轻轻回握陈明潜掌心,压下心中恐惧,沉默地点头,眼中忧愁却始终流连盘踞。
      她一生谨小慎微,不偷不抢,却不料一朝下狱,如醒不来的噩梦萦绕,一时有点呆滞。

      陈明潜只当宁洵见识微浅,是被下狱一事吓呆了,反复劝慰她无事。可在宁洵心底最深处,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猜测暗然滋生。

      她害怕此次骤然下狱,是三年前的事情败露之果。

      掐指算来,陆信已经故去三年。她也成了未嫁的寡妇,颠沛流离,伶仃一人。
      这些年,她日夜难安,无一日不念他,可纵使如此,她也不敢请他入梦一聚。
      总是她对不住陆信在先。

      旧人的面容俊朗无双,却好似一根布满细刺的荆棘,狠狠地扎入她心间。

      沉默间,宁洵心脏仿若遽然被捏了一下,痛得她不得不弯下腰肢,捂着胸口颤抖。

      “阿洵?”陈明潜扶她靠墙而坐,转身跑去摇晃着牢房的铁柱,松动的铁柱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有人吗!救命啊!”

      几声呼救后,陈明潜仍不见人来,便放开了嗓子嚎叫,敲响铁柱,顿时整个牢房里闹哄哄的。
      这时,两名腰间带刀的狱吏这才懒懒散散地自角落处走来,满脸不耐烦,骂骂咧咧地发难:“吵什么吵!闭嘴!”

      “狱吏大哥,小人的妻子发了急病,还请大哥差个大夫来看看。”陈明潜软下了声音,从腰中口袋掏出一包碎银,递给了其中一名狱吏,焦急地麻烦他们帮帮忙。

      那两名狱吏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宁洵倚着墙壁的模样,小脸白里透红,蹙着眉喘气,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些伎俩,狱吏们见得多了,左不过是入了狱不安分,非要生些是非惹人注目,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同意的。看宁洵花颜失色,一时也难辨真假,两人按着腰间刀鞘,威武地叉腿一站,观望了好一会。

      直到宁洵自己回缓了神色,他们二人方心安理得地收了银子入囊,反手却笑道:“你看她脸色好着呢!”
      “小娘子,你有何不适?”另外一位狱吏笑道,话里话外在嘲讽他们骗人,嘲弄的语气听得陈明潜火气蹭蹭冒到头顶。

      他心里暗骂那两人贪心不办事,嘴上只能忍,无奈地分辨几句他们只是被误抓入狱,并未判刑,不可如此定罪他们。

      宁洵勉力支撑着来到他身边,她摇摇头,喉头短促地吱呀了两声。

      狱吏这才知道她是个哑巴,笑道:“原来是个小哑巴。哑巴哑巴,百年黄花。你就安心等着吧,哑巴的命最硬了。”他们念着泸州本土的俚语打趣,数着陈明潜的银两,尖头鹿皮靴踏着地砖走远了。

      钱两抛到空中又接住的脆响在牢房中回荡,像极了打水漂的石子落水声。

      二人再度坐回草垛旁,宁洵打着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没有用早膳,才有些晕。】

      宁洵并非天生的哑巴。
      三年前她生了大病,用药重了些,这才变成了哑巴,故而会的手语不多。所幸陈明潜也能看懂这些简单的讯息。他从宁洵惨白的脸上猜知宁洵不过在强撑,她向来是体贴人意,从不让他为难的。

      二人开春后在城中购入一间糖水铺,其实陈明潜做的是染坊生意,与糖水铺风马牛不相及。
      只是开这铺头是宁洵毕生所愿,她说什么也要做。陈明潜知道以宁洵现在的状况来说,这个糖水铺也许会很难坚持下去。可是宁洵却十分固执,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花光了毕生积蓄买了这个店面。

      当时陈明潜说自己可以全力出资支持,宁洵却在木板上手写道:【如今还未盈利,陈老板做生意也不做好成本估算就敢胡乱投资。】
      “你我之间,不必算得这样清楚。”陈明潜已经和她定在今秋成亲,出资给她购置铺面也是一份诚意。
      宁洵坚持不要,指了指自己那一小包数过无数回的积蓄,笑容满面,很是满足。

      虽然二人定了亲,但是相处这一年来,陈明潜知道宁洵其实从不愿意拿自己的事情来打扰他。

      在陈明潜看来,宁洵还有些放不下过去的事情,可是她既然答应了成亲一事,说明她也想试着放下。
      陈明潜想陪她一起,总有一天,她会忘记过去的不快,也对他敞开心扉的。
      既然宁洵决定真的要做好独属于自己的糖水铺生意,那就支持着。陈明潜也不担心,想着若是日后她的生意不好,便找人帮衬她,再不济他染坊定期购置便是了。
      花些钱买喜欢的女子开心,他乐意。
      如今宁洵依旧体贴,忍痛不让他担心。他心头柔情缠绕,有些心疼她,也并未戳穿她的谎言。

      牢房里没有吃食,也没有审讯,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等着传唤。

      陈明潜揽她入怀,下巴轻轻蹭了蹭宁洵的发顶,语气中满是后悔:“都怪我心存侥幸,要来攀这位新知府的交情。”

      宁洵躲在他结实的怀里,思绪飞得很远。
      有一段日子,她常常想起过去,睡得也越发不好。
      可是因为陈明潜和陈亦冕的出现,她逐渐找到了走出梦魇的办法。

      今年春节时,在一片河灯照耀的桥头,陈明潜对相识一年的宁洵说出了那句:“我们成亲吧。”
      鱼龙游街走巷,炮仗声声,火树银花照亮天际,也照亮了宁洵那一双沉寂许久的眼眸。

      再听到这样的邀约时,宁洵竟觉得乏味的唇舌间,苦涩的回忆里都多了一丝甜味。她透过陈明潜的双眸,望向他眼中倒映的漫天河灯,双目浅笑地点头。

      她不敢奢望自己还能寻到幸福,可是好像老天一直在反复告诉她,她可以,她值得。
      她是个哑巴,又是个寡妇,竟还能嫁个陈明潜这样的乡绅,实属是三生有幸。
      还有陈明潜那四岁的孩子陈亦冕,也十分喜欢她。
      今年开春后新购入的店面也装潢将毕,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宁洵,她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二人惺惺相惜,皆万分珍惜彼此这段情缘。

      听到陈明潜这样懊恼,宁洵坐直了身子,指节放在他唇上,水灵灵的大眼睛亮如繁星长湖,清晰地倒映着陈明潜俊朗的面容。

      她指尖微凉,指腹有些粗糙,可这举动分明在告诉陈明潜,她无怨,也不悔。

      牢房里罪犯不多,四周寂静,二人四目相对,陈明潜心头一热,很想吻一吻她,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们真正谈婚论嫁也不过最近两三个月,此前宁洵待他总是若即若离,陈明潜一颗心好似油锅里反复烹煮。
      宁洵来时,眉目浅浅含笑,就能叫他孤寂的心重燃生机,宁洵有时推辞不来见他,叫他魂牵梦萦,好像回到了曾经十几岁初入情海的时候。

      老天待他何其深厚,得苑娘一妻,如今又得洵娘新妇。
      在苑娘的坟前,陈明潜曾经发誓要好好待宁洵,和冕冕把苑娘和他发家的染坊生意做好做强。
      如今他们婚约已定,可终究是一鳏一寡尚未行礼。
      宁洵长得一般倒也算了,偏偏她生得十分好看,他身上又有几个铜板,若是举止过分亲密,总有人会乱嚼舌根道宁洵行为不检点,说辞不堪入耳。

      这般想着,陈明潜压下心头悸动,握住她手心,示意她闭目休息着,一切都有他。
      宁洵手心依旧发凉,任由他粗壮的臂弯揽她入怀,又信赖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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