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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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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闹剧之后,晋王宣布争夺武林盟主的比武正式开始。
各路英雄的注意力旋即被接下来的内容所吸引。
在秦思怡的主持下,十位候选人分别抽签分组,开始第一轮的比赛。洞庭水阁主人邀月女侠月不宁以一招之差险胜天山九派宗主萧厉,西海派掌门李景荣,宏庭山庄庄主宗岳,九华山禅院院主潇湘居士,虎丘山庄少庄主上官溪亭分别以明显的差距负于四大家主。
寒极门主更似有神助一般,上场第一招即砍断对手宗岳的兵器霸王鞭,五招之内直取对手,似战神一般立在场中央,只看得台下众人瞠目结舌。都以为这届盟主非他莫属。
第一轮比赛以宗师元老全军覆没,少壮派完胜而告终。
而第二轮的结果却急转直下。
因为司空夜先前与柳株瑶先行比过一场,所以直接晋级第三场,以示公平。
江莲昼在半个时辰内巧取月不宁,始终保持着温柔微笑的玄机岛主用他白莲一般优雅的动作,让邀月女侠以一招之差落败。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处处留有余地,招招都只用上了七分功力,用了半个时辰,给足了邀月女侠面子。
最后上场的是穆东峙与寒征隆,武林第一人的两位高徒,自幼同门学艺,分别为四大家主,声名相当,实力相当,这一战的结果,无人能够预测出来。正当众人伸长了脖子期待着两人的交锋时,寒征隆却轻轻巧巧的将手中的泣血一收,双手抱拳道:“大师兄这些年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以武林安危为己任,以众生喜乐为夙愿,为武林所作出的贡献至伟。天下惟有大师兄这般的人品,才能够秉承师父的遗志,为中原武林之表率。寒征隆绝不会与大师兄抢夺武林盟主。”
一语末了,淡漠的目光冷冷扫过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他转身面向秦思怡,正色道:“寒征隆甘愿弃权。”
说完,潇洒的将织锦衣袍一甩,面带浅笑走下比武台,落座,悠闲的端起一盅热茶。
正在众人尚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司空夜与江莲昼亦紧跟其后,亦宣布弃权。
穆东峙成为史上少有不战而胜,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
夜。
虎丘山庄为穆东峙大摆宴席,亦在庄外摆下流水宴席,招待远道而来的各路英豪。而在山庄大厅所摆的宴席则只招待贵宾,晋王,新晋武林盟主,其他几位候选以及几乎没有派上用场的几位武林泰斗。
前院里碰杯声劝酒声震天,后院却依旧安静。
白玉山房。
在许枯阳的帮助下,司空夜卸下伪装,还了本来面目。她看着换下来的那堆紫色衣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先生的易容术让阿夜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珠变色便也罢了,可是居然连肤色,身量长短都能随意变换,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之作。”
若是早会了这一手,她也不必一路上东躲西藏了,只管把自己易成个男人,大摇大摆的回中原。
“这等水准的易容,并非人人都能够运用自如的。撇去用药的不说,若非姑娘身怀绝世武功,又怎能在一夜之间练成老朽自创的缩骨术,将身量改变。往昔,老朽空负了这手绝活,却苦于无人赏识,姑娘既是学会了,便也算得上物尽其用了。老朽倒也放下一桩心事。”许枯阳笑嘻嘻的缕过自己灰白的胡须,满是欣慰。
司空夜微微笑着,正想开口,却见秦思怡一步三摇的慢慢踱向这边。
“义妹倒是先行整理好了。”
才跨进门,便见已恢复平常的面貌的司空夜,换上了惯常的织锦棉袍,手拢一个白狐裘的袖笼,侧身倚靠在贵妃椅上,正与许枯阳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不知是暖橘色烛火的关系,或是今晚的竹叶青特别甘香醇洌,抑或是这整一日的耳鬓厮磨,他突然发现,她的微笑沉静而温婉,她优雅的靠坐着,敛着狭长的眉眼,竟是如此赏心悦目。几乎令他忘了,她是怎样一个狡猾刁钻的女子。
“义兄回来得倒早。没有烂醉如泥,他们竟也肯放义兄回来?”司空夜斜倚着没动身,几近正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分。自失了武功,她是一贯怕冷的,懒懒的靠在温暖的椅垫上,仅仅是将目光瞟向门口。
“本王尚未与义妹絮叨两句,又怎舍得喝醉呢?”秦思怡大大方方的落座在她身前,展开一抹清浅的微笑,单眼亦似笑非笑的眯起。
许枯阳识相的起身告辞,房中只余这两人。
一豆烛火,时不时地跃动两下,不温不火的照拂着相视的两个人。
四目相对,里面包含的意思,却不尽如往昔。
“不知义兄想絮叨些什么?”她笑,略有些疲惫。缩骨术需要内力的维系,而她的功力并未恢复几分,维持了整日的伪装,始终是有些不济的。
他笑,“义妹的替身好生厉害,神态表情,一举一动均是惟妙惟肖。若非明知道义妹即在本王身边,还真是会被她骗了去。武功也是惊人,居然与你师兄不遑多让。更是轻易就赢了潇湘居士。只怕,不在你之下吧。”
“呵。”她仍是笑,带点疲惫,只是眼神亦清明了许多,“我与她比,其实也是略逊一筹的。”
“呵,这般的人物,本王竟从不知道?”
“这般的人物,难道刑风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么?”
“嗯?”那副斜插入鬓的剑眉顿时紧紧锁起,他似是被蜜蜂蜇了一般,似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总是很好奇,我花了这许多年时间,才让那块木头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命。他那个人,总是很有原则,不解风情,而且倔强得紧。可他却心甘情愿为了义兄做相思林的眼线,这,已是大大的违反了他的道德准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静静的陈述,照理说这样的事情远不该这般轻描淡写的,可她只是用眼角偶尔眺他一眼,清淡得,仿佛在讨论毫不相关的事情。
他摇头,苦笑,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想要在她这里使坏,似乎总是没有得逞的,他想要套她的话,却被她反制。刑风,是在他相思林埋得最深的一颗钉子,只是,恐怕他真的低估了他的道德准则,抑或,是这个女人的影响力。
事到如今,到的确是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他向你坦白了?”
“很遗憾,并未曾。”
“很多年以前,我救活了他唯一的姐姐。”
“嗯,果然是好大的恩惠。”她笑,“这人,的确是知恩图报的。”
“可现在看来,你我之间,他选择的,似乎是你。”叹口气,他身体向后靠上椅背。
“呵呵,他知恩图报呀。”
“今日的两出戏,具是出人意表。真是没想到,你竟是备了这样一个局,将楼兰世子完完全全的框了进去。”他严厉的眼中极其难得的出现了一种名为欣赏的情绪,“你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才想得如此周全?”
居然,相思林就能够全身而退了。
“十年。”她不曾抬起眼睛,依旧敛着,沉沉的思索。十年的时间,说久,并没有久到地老天荒,说短,却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期盼完的。只是,十年时间,却足以将一件事物变成生命中理所当然的习惯,每日里,闭上眼就开始想象,究竟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最好呢?
可现在,当她圆满的完成时,却开始有些不习惯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都在策划筹谋着这件事情,当这个目标一旦达成的时候,她居然有些不能自处了。欣喜若狂么?有吧,只是,仅仅一瞬间罢了。更多的是什么?
怅然若失吧。
“十年?”他抬起手,用手背抵住嘴,似要掩盖唇角的笑意。“义妹究竟是怎样下定了决心呢?为了一个流传百年的祖训,这般筹谋了十年?你相思林历代林主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却一个个止步于前,光顾着把相思林发扬光大,却没有几个是把这条祖训记在心中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很好奇。”
“决心么,自是大的。呵。”他的笑似是感染了她,她也禁不住笑出来,到底是,成功了呀,“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性命,或者相思林看得太重了,太过珍惜一样东西,就容易止步不前。”
“难道你不是?”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亦不过是为了将其置身事外,不是么?
“不是。”她摇头,那笑在一刹那间明亮起来,“这件事,只是为他们而做,相思林,亦为他们而守护……或者,还是为了我自己罢,毕竟,他们都去了,呵……”
她的声音到后来就渐渐低下去,低下去,直到听不见。
“为自己?”
“嗯,告诉自己,其实,我不是无能为力的,看啊,我至少,为他们做了这些……”她的表情,很安详,那声音,似叹息一般虚幻,而眼神,微笑的注视着他,却又像透过他,在看着一些别的人,别的事。
她果然很疲倦了。清醒时的司空夜,不是这样轻易,就让他问出这些话来的。他们啊,已经不在的人,他基本上能够猜出来,是谁,谁,谁。
总之,是他不会喜欢的答案。
“那么做完了之后呢?有什么打算?”他又进一步。如果她的下一步是要一统武林,那么,不知他与她之间,孰胜孰败?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就只想做这么一件事情,”她很文雅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之后么,自然是功成身退了。”
这次之后,他只怕会对她更加忌惮,相思林已经全身而退,而她,似乎还没有这么简单。
“你想,去隐居?退出江湖?”他饶有兴趣的追问下去。
“那是以后的事,至少,先让我解了身上的蛊毒,才能打算下一步啊。”她自嘲似的笑笑,“毕竟,尚且命悬一线,空谈什么都是惘然。”
“义妹放心,本王怎么会舍得让义妹这般轻易的香消玉殒,这世间,若少了义妹这般的人物,本王,不知会有多寂寞。”他叹息。伸出自己的右手,日间一直轻轻搂着她的那只右手,那温热柔软的感觉尚在指尖,一抹隐隐的莲花清香亦若有似无的飘散。
而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且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