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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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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梁晫,汤绫就被他抓进大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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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荆州呆了三天便准备回长安城。
这三天,汤绫过得太煎熬,且不说古代没网络、没手机、没有消遣的玩意打发时间,单是让她张口闭口自称“儿”啊“儿”啊“儿”啊,就已经要她半条命。
回程的路上,颠簸的马车,狭窄的车厢,让汤绫无法入睡,只能在脑海迅速制定了回家计划长安版。
回家计划荆州版已经在荆州全部试了遍,皆以失败告终。
她回想穿越前一刻的情景。
是因西安祖宅门前的银杏树穿越。
银杏树没准就是“月光宝盒”。
刚回到长安城,就被拘束在家里,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让她一辈子待在四方格子里,会疯的。
就像现代上班族,在公司待一周都崩溃,更何况是一辈子。
午睡过后,汤绫坐在窗边,右手杵着下巴,欣赏完小池旁边葳蕤的大树,便看向在院子里认真打扫的丫鬟五娥和五姮。
招了招手,把她们喊到面前,问有什么办法能拿到长安城地图。
两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何为地图?”
汤绫:“……”
“就是…一张图,能看清长安城大致布局和街道。”
五娥了然:“娘子说的可是舆图?”
玉兔?
汤绫疑惑,什么图。
有点难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理科生。
她不确定:“应该是吧…”
五娥再次摇头:“此物非轻易能获取。”
大致猜到唐朝对于地图有着严格的控制,普通百姓难以拥有完整的地图。
当她又要开始愁眉苦脸的时候,五姮在一旁说道;“回娘子,主君的书房或许有。”
汤绫看向五姮,想了想:“才从五品就有地图吗?”
在荆州,她了解到原身爹的官位与职责。
殿中丞,管理宫廷事务、监督官员行为以及处理日常行政工作。
五娥小声提醒:“舆图之重,私宅难留。”
这些大宅院里的小妹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很谨慎敏锐,真就是环境造就人。
这么一说,原身爹极有可能有舆图一物,但汤绫不是很想去找原身爹,因为她实在无法对着陌生且不怒自威的脸喊“爹”。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她从来都不信命运一说,直到从铜镜看到与现代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着实惊到她。
长相虽不是惊艳,胜在脸庞小巧玲珑,嘴唇红润,配上一双如杏子般圆润明亮的大眼睛,充满灵气和纯真,皮肤倒是比现代的自己更白皙。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现代就是发量王者的存在。
看到和现代如此相像的样貌,汤绫内心却有一丝恐慌,生怕原身父母的相貌跟自己爸妈的容貌一样。
没人能接受有着跟自己爸爸长着一样脸的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直到回长安,看到那对夫妻的脸,她悬着的石头落地。
根本不像。
容貌不像。
性情更不像。
汤绫内心负担少了些,也不困窘地面对原身父亲的小妾。
五姮继续出谋划策:“听后厨的婆子聊天,西市有家茶馆坐着一位无所不知、博学多才的说书人,娘子可以派人去问一问。”
百晓生的存在?
她觉得可行,可惜不能私自出府。
得想想有什么理由溜出去。
根据这段时间收集来的信息,原身是一个内向且孤僻的女孩子。
十岁那年被祖母以思念家人为由接到了荆州祖宅,不管是在长安还是荆州,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什么手帕之交。
生活轨迹更为简单,除了待在荆州祖宅,就是去城外庄子的泡温泉。
穿越那天,正是原身泡完温泉要回祖宅的时候。
正当汤绫为着出府一事愁眉不展时,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汤府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家庭。
殿中丞汤步泉一妻三妾,生十个子女。
现任夫人高居月乃继室,为隋朝万年县令高衡之养女,其养兄高季辅在朝中担任中书舍人一职。虽是养兄妹,但平日素无往来。
府中子女繁多,情况亦复杂不少。
先夫人江符难产而死,仅留下一女,就是汤绫的长姐汤绮,今年二十一岁,现已和离在家,整天和小她两岁的庶出四娘子汤纭勾心斗角,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汤绫回府首日,就有幸观摩一场后宅大院的大戏,目的是为了拉拢她,吓得她连续三天装水土不服待在自个儿院子里。
长姐瞧着是个温婉的娘子,嘴边常挂着浅浅的笑意,连带着眼睛自然弯曲成月牙状,一发起火来地球都得抖三抖。
汤纭敢如此针对嫡出大姐,无非是有着受宠的生母姿姨,以及因学识渊博而被汤父重视的同胞兄长。
也就是汤绫的二哥汤仕绍。
早夭的四姐汤缘、原身和十弟汤仕绎皆是现任汤夫人所出,八岁的小弟正是狗憎人嫌的年纪,让高居月时时头疼不已。
玉姨是汤父纳的第二位小妾,也是汤老夫人庶兄的庶女,育六弟汤仕纪、八弟汤仕约和九妹汤绵。
七妹汤绣在她五岁那年因风寒离世,在她离世不久,其生母谷姨因悲痛欲绝、郁结于心而逝世。
谷姨走后不到半年,汤步泉便在某次吃酒席间公然纳下属官员庶出女儿简姨为妾室。
目前简姨肚子里揣着一个娃娃。
这是简姨这几年在各处庙宇道观烧香拜佛,喝了不知道多少符水才怀上的头胎。
怀着身孕,人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能不出房间就不出去,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深宅大院,妻妾嫡庶暗自较真的事日日上演。
下月二十五即将迎来汤父汤步泉的四十岁生辰。
距离生辰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汤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准备起来。
尤其是女眷这边。
汤步泉俸禄并不算多,好在高居月陪嫁的铺子收入不菲,能够支撑一家子的日常开销。
高居月身为汤府当家主母,掌着府中银钱钥匙,偏宠嫡出房中开支如流水,对庶出子女扣得精细。
不过原身是不被偏宠的嫡出。
高居月待原身甚是冷淡,对庶出子女尚能维持表面客套,转脸对亲生女儿却连敷衍都欠奉。
按理说,她膝下仅有一双儿女,理应全身心爱护、万般珍惜,亲生母女之间何故如此漠视。
原身七岁那年,汤夫人诊出喜脉,盼子心切的汤步泉夫妇将这胎看得极重,却在雨日遭原身冲撞小产。
追查之下,贴身丫鬟跪地指认:五娘子惧失宠,蓄意撞腹夺爱。
自此,原身失宠,府中丫鬟小厮个个见风使舵,服侍愈发敷衍不耐。
虽未苛待,但过得并不如庶出子女。
直到十岁生辰那天,原身已有半年未见父母,思母心切,于是鼓起勇气去汤夫人院子里请安,却无意撞见汤纭玩耍时打碎高居月养兄送的唐彩陶瓷佛像。
现场仅有三人,汤纭主仆二人和孤立无援的她。
很不幸,小汤绫被推了出去顶锅,罚跪祠堂一晚。
次日,云游在外的汤小叔汤步荥突然归府,发现晕倒在祠堂的小汤绫,才知晓这三年小侄女在府中日子有多艰难,即刻去信荆州老母。
这就是原身被汤老夫人接去荆州的前因后果。
汤绫并没有原身的记忆,不清楚当年情况是否有隐情。
她肯定的是,这府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汤夫人将亲生女儿漠视一旁,却对原配所出的汤绮视如己出,将养兄高季辅过年送的好料子尽数拨给汤绮,让汤绫和汤纭自行出府采买,遣了便衣侍卫跟着。
*
七月晌午令人燥热难耐,汤绫攥着荷包刚迈进成衣阁,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阿姊,我腹痛难耐,怕是不能陪你逛了。”
汤纭盯着店里的衣裳早挪不开眼,闻言甩着帕子不耐烦道:“随便你,我自己逛好了。”转身便开始挑起衣裳,连头都没回。
汤绫提着裙摆就往西市跑,好在那百晓生的摊子就在附近。
伴随着蝉鸣声和人来人往杂谈声,她踩着青石板路疾行,拐过第三个路口,只见褪色的“广博神算”旗幡以及卦摊后头的小道士。
这不就一个神棍在此吗,哪有说书人。
汤绫自认被骗,刚想转头就走。
小道士突然抬眼,目光如炬地看向汤绫,“小娘子是要解签还是求符?”
她转念一想,每个穿越小说都有神神叨叨但是很厉害一眼能看透穿越者的道士。
说不定这个道士能知道些什么。
一下子涌起了希望!
但眼前的小道士长相略显年轻,瞧着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深青色道袍,长袖下垂部分有些皱巴巴,长发用子午簪固定住,不过缺少一个道士必备的拂尘。
汤绫半信半疑走上前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你可知我是何人?”
小道士嗤笑,“难不成香客娘子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小说果然只是小说,这小道士看着就像小骗子。
汤绫冷哼了一声,但还是有话直说:“我想寻求一副长安城舆图,不知道小道士可有此物?”
小道士慢悠悠拨弄签筒,漫不经心道:“贫道有此物,得要香客娘子不少银钱。”
汤绫手指扣住荷包暗扣,惊呼:“多少?”
“两锭银。”小道士明晃晃伸出两根手指。
“这么贵,你不如去抢!”
她瞬间拉下脸,转身要走。
一个小小道士满身铜臭味。
小道士忙道:“香客娘子且慢,我观香客娘子眉眼间似与寻常娘子不同,可否让我给你算一卦,便赠你一副舆图。”
汤绫默念“回家要紧”,不情愿接过签筒,坐下来。
指尖微颤地摇晃签筒几下,筒中倾落一签。
她刚要俯身细瞧,尚未看清签上的字就被小道士眼疾手快地抢先拾起。
“为什么不给我看?”她微愠质问道。
“给你看有什么用,你又看不懂”
“我想知晓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
头一次见不给看签的野蛮行为,在现代占卜塔罗牌都会给自己看是什么牌。
小道士摩挲着竹签顶端凹痕,“娘子差矣,贫道这签无分上中下,皆是命运指引。”
故弄玄虚,她暗自翻白眼,轻轻拂去掌心残留的碎木:“小道士,那我这签你看出什么没有?”
他不言,突然从袖中滑出一个靛蓝色香囊,嘴唇一勾,将香囊递给她:“此签解出娘子近期有厄运,只需购买我专门做的香囊,便可逢凶化吉。”
“……”
“不买!”
敢情是个卖货的。
时间紧迫,她没时间没耐心陪神棍玩,倏地站起身来,双掌用力拍在桌子上,“人不可言而无信,尤其是你们这些相信神灵的道士,说好算一卦便给我舆图的,请说话算话。”
说罢,伸出右手,手掌心朝上,示意小道士赶紧双手奉上舆图。
小道士妥协,从摊子底下摸出一张纸递给汤绫:“香客娘子莫要嫌贫道絮叨,这几日长安城暗地有禁军调查舆图私留,娘子可要贴身藏着...”
她立马接过舆图,还没打开细细查看,远处突然传来禁军铁甲摩擦声,她卷起纸张就往袖子里塞,慌忙躲到算命幡后,竖起耳朵听见马儿停在卦摊前。
其中一名将士下马挑翻卦摊时,铜钱签筒滚落她脚边,她紧张到都不敢呼吸。
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毫无波澜,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就是私画舆图的道士?抓走!”
两名同样身着精良玄甲的士兵立刻上前,动作迅捷如豹,一左一右那钳住吓懵了的小道士。
她躲在幡后,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只盼着这群煞神快走。
然而她屏息时,不自觉将荷包突然紧握,荷包里面有银子,这一捏,银钱碰撞的叮当声随机传开,轻微却清晰。
死手!
“还有同伙?”
马背上那道目光如冷镞射来,“拿下!”
将士双掌推开幡布,拔出腰间挂着的剑,往汤绫左手衣袖轻轻一挥。
汤绫一惊慌,后退一步,左臂大幅度摆动,袖中舆图飘然而落,将士弯腰拾起,呈递到马上的将领面前。
为首者生得高鼻深目,麦色脸膛,眉峰如断刃陡折,雪色披风翻卷,露出左肩骁卫翊府的豹首臂韝。
那人垂眸扫了一眼,收入怀中,居高临下地看向汤绫,命令简短有力。
“私藏宫禁舆图,同罪论处,一并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