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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决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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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无字石碑在巨大的撞击下,突然往后挪动了几分。石碑的前方,露出一个黑色的阴冷的大洞!
我的眼睛顿时瞪成两个圆圈。
轰隆隆的巨响中,天上的打斗也顿得一顿,木韩井朝着地面大喝:“他们在地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去救人!”我立刻反应过来,飞身朝洞口冲去。傻了,既然四周都找不到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地下呢?
“我来帮你!”身旁追上一个人,和我并排飞奔。我转头:“不行。直辰你还是留下来保护柏藤!”
直辰灿灿一笑:“放心,虽然柏公子没有武功,但以他的能力,没人能伤害得了他的。”
我双足一点停在洞口,手扶着石碑回头看,旷野上,五个掌门已除其三,木樨山庄的黑衣正与山上冲下来的大军大打出手。再后方,柏藤静立着,冷冷作壁上观,白衣如月,勾出一段清霜般的蜿蜒,仿若一尊冰封的雪山,散着不可亵渎的冷光。就这样子,估计也不会有人敢接近他了!我于是朝着直辰点点头:“我们进去吧。”
洞口不大,没想到下面却很宽敞。我们跳到墓底,只觉一股阴气袭来,模模糊糊地看出去,四周墙壁都是由粗石砌成,一块块狰狞而恐怖,让人心里发冷。
身后跟着又下来了几个黑衣,直辰打了支冷烟火,墓底的构局瞬时清晰,这里似乎是“北”的老本营,但不是主门。往左崎岖的通道后面隐隐有光亮和嘈杂声,听来非常开阔,我辩了辩方向,它朝着山后,就是“北”突然出现的山坡的正下方,想来山后整个被搂空了,难怪山上寸草不生。
“往右走。”我道,果断地朝着七弯八拐的石道里跑了过去。刚才的阴气是从这里吹过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右边应该是通向地牢,林天华他们也被关在那里,而这个入口,可能就是通向地牢的一扇门。
我的猜测的确没有错。
跑过一小段昏暗的石道,一股更恶心的尸臭味扑鼻而来,过道宽了,粗石上不知道生了什么绿莹莹的恶心,下面半人高的地方被挖出一整块一整块的空间,装上铁条,就是一间间关人的牢房,连站都站不直的变态空间。
因为视线关系,我不得不猫着腰去找寻林天华和柳星落,腐尸的臭气本来就是往下沉的,一低头那味道更加呛人了,我赶忙捂住口鼻。地狱,地狱,地下的牢狱,这词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也不知道这里死过多少人,这种压抑的地方叫我呆一天大概我就自杀了!
几乎每间地牢里都半死不活地趴着一个人,但是始终没有林天华的踪影,我们沿着坡面往纵深里跑过去,到底看见一间隔开的地牢,门把被铁链锁着。
守门的人看见我们一堆人,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直辰咔嚓了。
“看来是在里面了。”直辰朝我看看,手下的一个黑衣立刻上前,拔剑就砍向那链子。不料砍了几次都砍不断。“这链子是特殊处理过的。”那黑衣开口说。
这还是我今夜第一次听到木樨山庄的黑衣开口说话,居然和他们老大一样,也棺材的一塌糊涂。
“我试试。”直辰拔剑,一剑下去,那链子被砍出一道印子,也纹丝不动。他一拳砸上去:“可恶!”
“直辰你让一下,让我来。”我从腰间抽出金丝软剑,在链子上轻轻一划,“哐镗”一声,铁链应声而落,如玻璃般脆弱。
一众人盯着我的剑,嘴巴统统变成O型。
我收起剑,也没看到旁边的众多石雕,推开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一股鲜血的味道浸淫了整个房间。
黑色的牢房,破碎的稻草堆上一横一竖躺着两个人,手腕被搁开,鲜红的血液顺着腕上的绳子流入身下的容器里,最后被黑色慢慢吞噬。
我的心室一震:“柳掌门、林掌门!”我一欺身赶到林天华身旁,他的整个脸色隐隐发青,早就失去了意识。
“糟糕!又是‘活尸木偶’!”直辰在我身后冲了进来,看了一眼立刻冲到柳星落身边,速度极快地出手点穴,“快!点他阳溪、阳池、会宗三穴。”
我飞快依言点穴。直辰截断了柳星落手上的绳子,一把将她抱起来,“快点离开这里,柏公子在上面,应该可以救得回来。”
“那就快走吧。”我抱起林天华,眼神一闪,“哦,对了,最尽头的几间囚室里是白眉派和赤云派的弟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一并救走吧。”我对着紧随的黑衣说,为首的人一点头,几个人立刻如魅影般散开。
我抱起林天华,和直辰冲出了牢房。
“那么多人被关在这里,你怎么知道白眉派的弟子被关在哪几件囚室里?”直辰边跑边问。
“很简单。其他囚室铁链上的锁都积着一层灰,唯有尽头几间上的是干净的,说明刚刚有人动过,而且我数过人数,和失踪的人数相同。”我说。
“才一瞥你就能注意到这么多?”
“这不困难。”我撇撇嘴,不置可否地一笑。
“无寻公子,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来历。”直辰突然道。我愣了一下,直辰看我的眼神非常清澈,“你的软剑削铁如泥,应该价值不菲。还有你的两个随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你从来不提你师承何处。不过——”他说,朝我弯起一个笑容,“既然我们庄主和你的关系那么好,肯定是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庄主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
我扑哧一声笑出來:“说到神秘,还有人可以和你们庄主比吗?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喂!木头平时都是怎么训练你们的?个个黑衣飘移起来都像鬼一样?”我说,瞟了一眼后面无声跟上来的一群黑衣。
直辰耸肩一笑,视线盯着前方:“拐过石道就到墓穴口了。”
话没说完,眼光一晃,整个入口处一排排火把自动点燃,黑擦擦的石道突然亮光大作,我和直辰几乎同时停步:入口大堂,一排弓箭手从甬道里鱼贯而出,围成大半个圈包围了我们!
“从来没有人可以从这里来去自如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石墙上,却不是从包围圈里发出来的。
我吸了口气。“哎呀!我只是不小心在地上砸出一个洞,想进来看看砸了多深而已。”我把林天华交给一旁的黑衣,弹了弹沾在身上的稻草,抱着袖子眯眼往上看。
之前下来的时候没仔细琢磨,如今火把通明,这才看清从洞口至洞底处有两层褶皱壁,而声音正是来自褶皱壁上站着的男子,他蒙着脸,灰色的面纱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那么,你现在知道这地狱有多深了吗?”那人扶栏直立。
“当然。”我嘴角上扬,“还找到了不少宝藏。”
那人冷笑,“那你知不知道,别人家的宝藏是不能随便乱拿的。”
我反笑:“如果是抢了别人的宝藏就另当别论了。”
“哼!”他轻哼一声,半天没有再开口,只是慢慢抬起手腕,空中划过一声响指。
“小心!”身后有人疾呼,大堂里一排冷箭离弦齐射而来!我余光一扫,不躲不闪,飞快抽出软剑拨开所有的箭。
“再射!”上面冷冷的声音传来,弓箭手齐刷刷装箭拉弦。
“休想!”我一看情势不对,双足一点,一个“游移步”点上起排弓箭手的肩膀,“噌噌噌”几个起伏,瞬间将所有弓箭都收回到自己手上,再一晃,人已经回到原地,“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了。”
“奶奶的,给我上!”带头的弓箭手一看箭被抢了,恼羞成怒,大手一挥,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我身影欲动,只听身后有人道“让我来”,我转眼,空中已腾起五道黑影,如撒网一般冲入敌人阵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几个喽喽,呈五角状分散在我和直辰周围。
我慢慢抬起眼皮,注意力集中到头顶上的男子身上。
“这洞里所有的人都出去抵抗外敌了,我想,现在是你处于劣势吧。”
“哼!不错。”那人往前走了一步,宁静冰冷的眸光盯着我,衣袖翩翩一带,空中数点牛毛银针如急雨直下。
“小心!!!”身后一阵惊呼,这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人急扯一把,瞬间退后了十余步。我转过头,身边的直辰脸色一阵发白,手指攥紧我的衣服久久不放开。
“怎么了?”我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刚才那声惊唤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焦虑。
“那些针上喂有剧毒,哪怕碰到一丁点都会要命的。”直辰的胸口起伏。
我惊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碰到过。”直辰吸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次我才和庄主被迫中途走散。”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高处的人冷冷道,“调虎离山,你做得倒还不错。”
直辰猛地抬起头,紧了紧手中的剑,笔直走了出去:“原来是你。拜你所赐,我扔掉了一条左腿,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哦,你确信可以吗?”那男子的高傲中带点不削,一扬手,又一把牛毛银针天女散花一样洒下来。
直辰后退几步避开,转过头看我:“无寻公子,你带着两个掌门先走,我会让人掩护你,这里交给我处理。”
“可是你……”我想说什么,一抬眼看见他眼神中的决绝,知道他决心已定,于是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直辰无声点头,一挺剑,突然笔直旋转了上去,空中的男子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凌空三枚暗器,直辰啪啪啪挡开,剑柄一转,暗器掉过头射向那蒙面男子,对方一惊,从褶皱处跃下,飘然飞向另一处。
“走!”我在甬道处看准时机,对手一离开空中,我立刻扶起林天华飞身跃起,直直朝着洞口飞去。下方一串银针飞过来,五个黑衣长剑交叠,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五角星防御网,全数挡了回去,我望了眼底下的人,脚上加力,一窜身跳出了墓穴。
一跳上地面,冰凉的冷风立刻让我好受了许多。地面上的群殴已经斗得七七八八了,不远处,柏藤在周遭黑衣的团团掩护下迅速朝我们走来,一袭雪衣如开在夜色里的白梨花:“如何?”他问。
我和另一个人将林天华和柳星落扶靠到石头旁:“两个人都失血过多,是中了‘活尸木偶’的法术。墓穴下还有一个首领级人物,使用的是牛毛银针,直辰在和他打。”
柏藤的双瞳一缩,立刻回过头:“这里不用你们保护,赶快下去帮直辰。”
“是!”周围的黑衣一俯首,即刻如影般散去。
“他们起码被输出了1/3的血,还有的救吗?”我抬头问柏藤,那两人的脸色比白纸还要吓人。
“帮我扶一下!”柏藤扳过柳星落的身体,我连忙将他扶正,柏藤手势飞快地点了她身后数个穴位。胸前一声微弱的嘤咛,我低下头,柳星落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掌门,感觉好些了吗?”柏藤问。
柳星落惨弱地动了动嘴唇:“多……谢……”
“还有一个!”我扶过林天华的身体,刚刚一挪动,“咳……咳咳……”林天华突然醒了过来。“你醒了?”我一喜,看起来男人要比女人的承受力好许多。
林天华虚弱地撑开眼睛,点点头,支撑着离开我的搀扶。突然,他盯着我身后的不远处,双瞳急剧摇晃两下,“啊啊……”地惨叫一声,重新昏死在我身上!!
我眨眨眼,目瞪口呆地转头看看。
离我三尺不到的地上,仰面躺着一具尸体,头朝向我,在满天光芒中照亮一张清晰的脸——林顶天!
我转过头:“他没事吧?”
柏藤眼皮也不抬一下:“放心,只是惊吓过度。”
“哦。”我重新让他躺在石头上,抽回手,手上、衣服上沾满了鲜血。我四处看了看,忽然一条洁白的丝娟递到我眼前。我一怔,抬头,柏藤手上握着一块方娟,无声地指了指我手上的血迹:“用这个擦。”
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接过丝娟:“谢谢。”
高空一串星火飞扬,我和柏藤同时抬起头。如黑幕般深沉的夜空,此刻如大风卷过的海面,层层叠叠的硝烟。忽亮的云丝,如透明的蚕茧包裹在木韩井周围,他的利剑划过,相撞处割开天幕,红光四散,翻江倒海。
“‘风之剑’!”我不觉道。剑影到处,有如万马齐喑划破一切光芒。虽然对手周身带动的红光映满半边天,然而处处被透明的风剑所压制,显然是木头已经占了明显上峰。“看上去尉迟荀的武功也不咋地呀,木头不用放水吧,这么久还没搞定?”我看着满天火树银花般的打斗痕迹道。
“剑上带毒。”柏藤冷淡地说。
我无声地做了个“哦”的口型,很自然地想起脚底下直辰吐出“有毒”两字时怨妇般的表情。高空之中尉迟荀的周身一团血腥色的红芒有如毒苹果一般危险,无数透明的云丝在红芒之外流动,再外面,木韩井的双眸寒若辰星,衣衫无风自扬。
“风之光。”柏藤轻轻开口。
“哎?”我楞了一下,刚想转头,突然,眼前一道极刺眼的白光炸开,仿佛闪电一般窜开,我本能地遮起眼睛,指缝中只看见木韩井的黑衣随光带起,在银河般的光带中飞速掠过,刹那在红光里割开一条缝隙,长驱而入!
风驰电掣的一刹!
对面的尉迟荀整个身板一僵,再欲举剑抵抗,倏然间木韩井已游走到眼前一剑劈下抛飞了他手中的剑。尉迟荀身形一矮,连退数步,周身的红光徒然虚了一虚,仿佛有巨大的压力压得那光摇摇欲碎,木韩井毫不犹豫,一步跨近,抽剑抵在对方脖子上,红光立刻像幻影一样灰飞烟灭。
轻松地不成话。
“说!为什么要陷害木樨山庄?”木韩井欺近一步喝道。
那青衣男子勾唇一笑,微微张口,嘴里忽然吐出三根寒针,笔直朝木韩井面门射去。
“木头!”我猛地握紧拳头。半空中木韩井侧身一闪,三根寒针贴面飞过。尉迟荀一个窜步想逃,“不会让你逃的!”木韩井衣摆一提,抬脚踢在对方脚上,伸手连点他几个大穴,剑锋已重新抵上尉迟荀的脖颈,“也不会让你自杀。”
我暗松一口气,转眼间,瞥见斜角处暗自松开的指关节。
木韩井拎起尉迟荀飞回地面:“说!你从何得知‘血菩萨’的事,关于‘血菩萨’你们究竟知道多少?”木韩井居高临下喝问,深黑的双眸危险地就如同这黑夜一般。
夜色重新覆卷大地,伏地的青衫抬头,孤高的目色一丝清冷:“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你能找到这里一样,我同样有方法找到你的秘密。”
“你要‘血菩萨’来做什么?”
“无可奉告。”
“木某与你素无瓜葛,为何三番四次下杀手?”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清秀的容颜带起优雅的笑意:“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他说,淡静地仿佛和当时说“我要杀了你”一样。
柏藤走了过去,他青翡色的双眸平淡地扫过那青衣书生,轻轻说:“这个人的背后藏着很多秘密,押回去慢慢问吧。”
“嗯。”木韩井站在平地上的身影如黑色的巨树,他点点头收起长剑,“来人!把他押下去,好好看住他。”
立刻有黑衣上来带走了尉迟荀。柏藤眼见着其他人离去,才转向木韩井:“木,直辰还在地下,对手是个暗器高手,我怕他有危险。”
木韩井浓眉一紧:“我去看下。”他道,转身就题剑飞奔而去,黑色的长袍在风中飒飒吹起,还有他低沉的嗓音,“去去就来。”
柏藤没说话,目光在地上扫荡了一圈,往前走了两步,弯身从地上拾起三枚银针,针尖闪着惊魂的寒光。柏藤盯着端详了片刻,脸色微变,转身看着木韩井那几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无声垂下了眼帘。
“这银针有什么不妥吗?”我走过去,看着他手中的银针,“看起来似乎没有涂毒啊。”
“不。恰恰相反。”柏藤说,“针上沾有剧毒。”他一扬手,两法银针射入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内,瞬间针没入的地方如墨汁一样晕染开来,整个尸体隐隐浮现出一层黑意。
我脸色瞬变!若是……刚才木韩井不小心碰到了一丁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终于知道,刚才柏藤在担心什么了!淡定如他,根本就不害怕木韩井躲不过那些牛毛细针,他怕的是,他的猜想不幸完全正确,针上有毒!
一夜西风,吹尽黄土泥尘,流失在脚下,盖没了亡者的灵魂。
遍山哀鸿,偶一阵风一阵雾,似乎并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如何在转眼间收走那么多生命,就像这片光秃秃的大地一样。
四周,寂静的可怕。
我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弯下身子,将林顶天睁大的双眼轻轻阖上,送他最后一程。如果他泉下有知,最后能看一眼他的儿子平安无事,也算是一种莫大的欣慰。
没过多久,墓穴处又有了响动。一个个黑衣紧随着先后跃出黑洞,各自背着他派的一名伤者。木韩井最后一个从地下跃出,身边扶着挂彩的直辰,后者耷拉着脑袋筋疲力尽地半吊在木头身上。
我瞥见身边的柏藤抬起了眼,呵出的白气有如雾花轻而飘渺。
他转过身子,将最后一根银针放入衣袖内,万千情绪隐于那双青翡色的淡眸之中。
“结束了么。”我深呼一口气,喃喃。这战争,已牵扯了太多人的性命,也许再多几缕血腥,整个江湖都无法负荷得起。
长空,飞过一排鸿雁。
我抬起头,最后半个月亮也已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