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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早已听习惯着重复不断吟唱的曲调,不知是唱给谁听的情歌。歌女总是唱歌给别人听,从未有唱歌给自己听,台下笑着的人是谁,台上媚眼如丝的人是谁,那饮酒拍案叫绝的人又是谁?
总想着有一天唱给心仪的人,心仪的人又是谁。美人欢笑背后的多少辛酸泪全化作洛阳城的细雨,落入大地渗进泥土,太阳一晒,不见踪影亦无处可循。
来莺儿的思绪飘向远方,纵然身处于表演歌舞之中,她的舞热情似火,心却是清净如水。长袖舒展,细腰似弱柳扶风,含情的明眸扫过每一个看客,勾魂的唇角流露的声音让男人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来莺儿的歌舞并非是最美妙动人世间少有的,可世间少有美女能歌舞出来莺儿独有的风情。
在为她沉迷的男人不断叫好的声中,来莺儿早已麻木的含笑退场。
来莺儿退场之后,她信步走出那宾客如云喧闹的大厅,心中稍感平静。脚步踩在廊下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来莺儿拢了拢衣袖,端正自己的仪表,挺直腰部,优美的颈部微垂,面无表情。
清风浮动青丝,衣摆掩不住纤纤玉足,美女的步伐不急不慢且轻盈。廊下的花儿在月色之下随风摇曳,簌簌战栗。花瓣娇媚般的手伸向在风中略显的不安的花朵,她在安抚这些盛极一时风华。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少女一阵奔跑气喘吁吁,“莺儿姐姐,方才有位大人招您去陪酒。”
“陪酒?”来莺儿面无表情的面孔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没有离开那些花朵。
小姑娘看出来来莺儿心中恼了,也不敢深说,只是点头回答:“是的。”
陪酒啊,来莺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些来这里的男子怎么会光想着找美人陪酒,陪着陪着就赔进去女人的青春甚至是一生。美人是男人炫耀的工具,美人是男人的玩物,美人是男人们象征权力的战利品。
“带我去吧。”来莺儿平静无波的语气似乎不在意自己要面对的是谁,在她眼中客人都是一样的,无非来寻欢作乐,陪谁喝酒都一样。
“姐姐跟我来。”小女孩顺从的在前面为来莺儿带路,她时不时回头瞧瞧来莺儿,充满好奇探究的眼神引起来莺儿的关注。
来莺儿被小女孩时不时打量瞧得极为不舒服,遂问道:“你为何回头看我?”
小女孩以为来莺儿生气了,她担心的垂下头,啜嚅道:“人人都道姐姐是洛阳最美的仙子,我一时好奇想看洛阳第一美人,姐姐莫要生气。”
来莺儿并没生气,她走上前几步与女孩子并肩而行,她们身旁不时走过舞姬与端着吃食的奴婢。
来莺儿也觉得很有趣,故意问小女孩子:“你说我美吗?”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来莺儿的美丽。
“我见过比我美的人,她们就如昙花一现,刹那风华之后凋零在尘埃中。那些人得到她们后就在没有人珍惜,迟早洛阳第一美人也成明日黄花,会有新第一美人取代旧人。”
来莺儿说到此处,木板刻画出来表情的脸上鲜活起来,她红唇上挑,自嘲的一笑。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见来莺儿不在刻板疏离边大着胆子道:“今儿个来了一个俊美的将军,他指明要姐姐陪酒。姐姐,这是天大的机会,他要是爱慕姐姐,姐姐便可乘机离开这里。”
“时逢乱世,我离开这里,又能去何处?”来莺儿喟叹一声,摇摇头。
来莺儿忆起自己被战火烧毁的家园,父母兄弟亲族好友无一幸免。男人被杀死,女人被蹂躏。村庄在一夜间变成一片火海。
自己侥幸存活逃离,无助惊恐的躲在山坡的树丛中,眼睁睁的目睹那些不知名军队的暴虐,她记得那些所谓的将军在马背上大笑,吩咐士兵杀死所有的人,以百姓的人头冒充敌人的头颅去领军功。
迎面传来喧哗声叫回来莺儿的心神,有一位客人醉酒失态,在院中喧哗歌舞,如痴如狂,此人的折了树枝,当做刀剑借醉起舞。
男子身形伟岸,举手投足张弛有度,树枝若是化成利器,必卷起劲风阵阵必刺中人心。
男子声音高亢,说是醉酒眼神清亮的紧,口中胡言乱语不只是说给谁听。
男子看似无章法的步伐,实则有意在向来莺儿这边靠近。
“……带常见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似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似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孟德,你莫要伤了人!”一个中年人在他身后追逐阻拦男子的动作,中年男子那里拦的住勇猛的武士。
这个叫孟德的在吟完最后一句诗的时候,他手中的树枝直指来莺儿的胸前,刚毅睿智的眼眸直视来莺儿。
小姑娘吓了一跳,她躲在来莺儿身后,紧紧地抓住来莺儿的衣袖:“姐姐……”
来莺儿一动也不动任凭男子打量她,盯着她,剖析她。来莺儿的脸上带着一层面具,那是谁也看不透的面具。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不曾退让。来莺儿毫无惧意,男子似未遇到来莺儿这样的女子,眸中流出诧异。
“哎呀孟德!你失态了。”中年男子跑过来扶住酒醉的男子,男子又看了来莺儿一眼,这次眼带轻佻,如同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的神色看来莺儿。
来莺儿对中年男子施礼,这个人来莺儿认得,乃是当朝相国董卓的手下。男子认得来莺儿,他叫仆从扶着醉酒之人,自己上前与来莺儿说话。
“姑娘未曾受到惊吓吧。”
来莺儿端起常来迎客的笑脸,拉起身后小姑娘的手道:“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好得很,倒是那位喝醉的大人要小心了。”
醉酒的男子被仆从扶着走了几步,他听来莺儿言道要自己小心了,便摇晃着折回来,看似站立不稳依在仆从身上,口齿不清问道:“你说要我小心,我为何要小心?”
来莺儿抬头与男子对视,目光幽深似茫茫夜色,眼眸中的晶莹若寒星点点。
“心若醉了,喝茶也能醉,心若未醉,饮酒自为清明。”来莺儿对男子施礼,“小女子有事,失陪了。”
来莺儿与引路的小姑娘一同离去,身影绰约步履轻盈,衣衫翩飞淡香迎面,看的醉酒的男子似乎真的醉了。
“孟德君,可认得此女子?”中年男子笑道。
“不认得,如此佳人,我若得以常伴左右,此生无憾。”男子倚着仆从留恋道。
中年男子不以为意,与那伟岸的男子一同在廊下散步,“孟德可听说过来莺儿?”
“有所耳闻。”伟岸男子道。
“她便是来莺儿。”中年男子言道。
伟岸男子猛然醒悟,如同喝了醒酒汤丝毫无有醉意,他站住脚步不许旁人搀扶。男子低声笑道:“今日里知道这洛阳教坊中也有精妙之人,真是明珠蒙尘。”
“此女可是千金难买一笑。”
“是吗,以后倒要领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