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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五十八、端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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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雨潇一大早爬起来,和晴岚、阿朵打扮得齐齐整整,等着十四阿哥派人接自己去看龙舟赛。
雨潇和阿朵打扮得十分出挑,及膝的短袖连衣裙,戴着的遮阳帽,雨潇的是粉红色,上面缀着一只只翩翩的蝴蝶,那是先用丝线各色薄纱上绣出,再剪下来缝在衣裳上,就象一只只彩蝶停在衣裳上,连十多条细辫子和帽檐上也成了他们的栖息地,若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它们就会摆动轻盈美丽的翅膀翩翩飞舞。阿朵的裙子是鹅黄色,外罩一层透明的轻纱,纱上绣着一朵朵雏菊,帽子也点缀了一圈绢做的雏菊,她的手腕、脚踝上戴着一串串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铃作响。阿朵姐姐的举一动天然就有着音乐的节奏和舞蹈的韵律,雨潇心里暗暗赞叹。
晴岚的装束简单,袖口、下摆绣了花纹饰边的短袖上衣、半长裤子,遮阳小草帽,凉快又清爽。
他们三个的装束当然都是雨潇的主意。
十四阿哥派的人来了,一个小太监和两个侍卫并一辆马车。车停在外面,那小太监进了门,看见三个孩子雪藕似的胳膊腿,先呆了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赶忙说他叫小贵子,奉十四阿哥的命来接孟家的小姐少爷去看龙舟赛。
小桂子?难道是小宝公公?
“是,奴才原来就叫小宝来着,后来十四爷给小的改了名,才叫小贵子。”
原来雨潇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声。
晕!难道金庸大人也是穿越的?
三小一面大声和父母告别,忙不迭地跟着他往外走,小贵子听到铃铃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看三个小孩的脚上穿着奇怪的鞋子,似乎是用一根根布带子编的,根本遮不住雪白的小脚丫,肥嫩嫩的脚趾都露在外面(布凉鞋),那两个女孩子,脚指甲上居然还染了蔻丹……咕咚,走路不看路的结果,绊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
两个侍卫看见三个孩子的装扮也是直了眼,幸好他们的涵养功夫比小贵子强多了,很快就神色自若。
如果他们不是才五六岁的小孩,这装扮大概会被骂为伤风败俗吧?
可是大热天全身上下穿得齐齐整整,遮得严严实实,多受罪呀!雨潇对自己设计的连衣裙和凉鞋非常满意,坐在马车上,高兴地踢着小脚,哼唱着小调。
跟着小贵子进了畅春园,一路上遇到的人看到他们三个的装束,纷纷直了眼,张着嘴、瞪着眼、撞树、踢着石头的……花样不少,好在这些人镇定功夫不错,没出大乱子,也幸好今天要忙的事太多,没人来管闲事,不然他们保不定被当伤风败俗的典范乱棍打出去?
端午节是南方的节日,满人原本不兴的,但近几年随着汉化加深,也渐渐在北京流行开来。康熙为示满汉一家、与民同乐,下令在北海举行龙舟比赛,他带着皇室宗亲、后宫妃子来观看。
北海边早沿湖一溜搭起了凉棚,乌泱泱地满是人。坐在桌旁磕着瓜子、喝着凉茶和人闲聊的是主子,后面站着打扇递毛贴的是奴才。雨潇他们跟着小贵子顺顺利利地来到离中心最远的一处凉棚,和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低语几句,让他们坐在一张桌子旁,道,“几位小主先在这儿坐着玩会儿,这位紫娟姐姐会照顾你们。十四阿哥要参加龙舟赛,十六阿哥在密贵人娘娘跟前,得空就来找你们。奴才先去给十四阿哥回话了。”
雨潇他们被热闹的景象吸引得定住了眼珠,远远的见几支旗帜鲜明的龙舟停在湖对面,一红、一黑、一蓝,舟上的桨手身着与旗帜同色的衣衫。而这一头岸边的一块大石上插着杆黄色绣黑龙的旗子,显然就是比赛的锦标了。
桌上摆了一碟碟的瓜果、点心、零食,当然更少不了应景的粽子,那叫紫娟的宫女为三小斟上茶水,拿瓜果给他们吃。雨潇对这个笑咪咪的女孩大有好感,拉着她问东问西,把这龙舟赛的情况打听了八九分。
参赛的几支队伍都是御前侍卫,分成三队,分别起了威风凛凛的名字,飞鹰、腾虎、雄狮。为了皇上的看重、功劳、升官的名额,甚至一些鸡零狗碎的恩怨纠纷,这些侍卫们平时没少较劲的,有了这个比赛的机会,人人都是憋着股子劲要抖抖威风,给对手好看,在皇上面前大大露脸。而年轻的阿哥们也是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地要亲自上阵,“这不,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要亲自参赛呢!”紫娟细声在他们耳边说,这可是未得皇上允许的,她是十四阿哥宫里的人才知道。“十四阿哥就在那腾虎队,就是那插着红旗子的龙船上,旗子上还绣着只长翅膀的老虎,是我亲手绣的哦!”紫娟骄傲地说。
“那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呢?”雨潇伸长脖子望,太远了,别说旗子上的老虎,连人都看不清。
“蓝色的飞鹰队,十三阿哥率领的;十阿哥在黑色的雄狮队里。”
“紫娟姐姐”小贵子又兴冲冲地跑过来,“庞公公他们开盘作庄,你带了银子没?”
紫娟啐他一口,“告诉你别去赌,咋记不长记性!”
小贵子涎着脸道,“好姐姐,您教训的话我记着呢。今儿可不一样,十四爷亲自上阵,咱们押十四爷胜,也是作奴才的给主子助威不是?十爷身边的德子说他们爷赢定了,我还就不服这个茬,和他打了赌!”
“就你会说!”紫娟嗔道,一面解下荷包掏银子,小贵子一把抢过荷包,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嘻嘻笑道,“拢共也没几两银子,姐姐就一并押上了吧,反正赢了算姐姐的。”
紫娟跺着脚骂,无奈人眨眼就跑远了,只好气呼呼地作罢。雨潇看着有趣,“紫娟姐姐,有人开赌局吗?我也押注可以吗?”
紫娟忙劝道,“小贵子没个正形,姑娘可造成别跟学。”
雨潇道,“我就押了点零花钱,输了也没关系。”取下招牌小白兔背包,掏出一锭五两银锞子,“押谁好呢?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对我都挺不错,嗯,不如一人押一注吧。”又拿出一个银锞子。塞到紫娟手上。她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除非十阿哥胜出,她才会血本无归,十三、十四阿哥任一个赢了,她都有赚头。所以,老天保佑十三或十四阿哥得胜吧!阿弥陀佛!
一个负责引导来客的小太监带着几个人走进旁边凉棚,看样子是一家子,男主人和妻妾儿女,大概是皇亲中比较疏远、地位不高的,否则不会安排到这最远的地方。这一家子坐下后向两边看了看,男人很快找到了熟人,于是离座一通行礼寒暄亲热;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看雨潇他们,回头拉拉身边的女人,女人偏过头,看到雨潇他们的装束,不屑地撇撇嘴,板着脸低声喝斥几句,小男孩委屈地低下头,却忍不住邪着眼悄悄往这边瞟。
雨潇没在意他们,和晴岚、阿朵从小背包里抖落出一堆吃的玩的,兴高采烈地边吃边说笑。水果糖、小蛋糕,各色的民间小吃,还有彩线绑的一串串袖珍小粽子,不但比桌上摆的精巧可爱多了,花样也多,栗子馅、果脯馅、蛋黄馅、熏肉馅……雨潇招呼紫娟和一边伺候的太监坐下来一起吃,四周的人为之侧目。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聊天、看热闹的人忽拉拉全矮了一载,雨潇也忙矮身,脚尖悄悄地踮起支撑身体重心,让膝盖离开地面。她从心底讨厌下跪,对皇帝什么的也缺乏敬畏之心,自然是能混就混,只要不被抓到就好。
跪在她旁边紫娟看在眼里暗惊,这小丫头太胆大了,给皇上下跪也敢玩虚的,想提醒她,可皇上和太后的仪仗已越来越近,只好低着头不敢作声。
康熙和太后的仪仗过去,太监喊了平身,雨潇忙爬起来,揉揉有些酸麻的的脚踝,捧着凉茶咕咚灌了一大口。
紫娟小声道,“雨潇姑娘,你刚才下跪的时候……”
雨潇忙打断她,“啊,这地上这么硬,跪在上面硌得腿疼!再说这沙粒磨破了我娇嫩的皮肤,弄脏了漂亮的新裙子怎么办?”
就为这个?紫娟瞠目。规劝了雨潇一通莫在宫里犯忌的话,雨潇嘴里塞着东西,眼睛盯着湖对面的龙舟,含含糊糊地答应。紫娟一来看她们是自己的主子十四爷带进宫的,二来对这小姑娘很是喜欢,才好心地提醒她,见她听得心不在焉,魂似乎已经飞到龙舟上去了,只好叹口气不再言语,心想自己一会儿多注意着就是了。
那边黄罗伞下,皇帝、太后已经入座。大太监传旨比赛开始,只听得咚咚鼓响,万人齐声欢呼,龙舟赛开始了。
红、蓝、黑三艘龙船一齐开动,“嘿呦!嘿呦!”浆手们喊着雄壮的号子,一排排长长的木桨整齐地挥起落下,击打着水面。激起的水花映射出七彩的光线,龙舟象离弦的箭一样地向前飞射。
岸边的观众大声呼喊,为自己支持的船队加油。小贵子跺着脚大喊,“主子,加油!十四爷,必胜!”他的零花钱可全押在主子身上啊。紫娟不好意思大喊大叫,但也兴奋地瞪圆了眼睛,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
雨潇匆匆吞下口中的粽子,跳起来跟着大喊,“十四爷!加油!十四爷!胜利!”今儿是十四阿哥带他们来看龙舟赛,她当然要巴结一下主人家。
阿朵和晴岚也跳起来喊:“十三爷!加油!”“十四爷,加油!”
咦,阿朵怎么尽给十三爷加油?不过,十三阿哥和她也是老熟人了,在江南就认识,对自己也不错,给他也助一下威吧!于是三个小家伙喊几声“十三爷加油”,再喊几声“十四爷必胜”,又跳又叫地好不热闹,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三艘龙舟划到湖中央,一会这个领先数尺,一会那个反超半丈,交替领先,不分轩轾,渐渐能看清桨手们面上专注而紧绷的表情、用力划桨时胳膊上贲张的肌肉,咚咚的鼓声越发激越,助威的呐喊也越发高昂。
十四阿哥站在船头,用力挥舞着红色的旗子,大声呼喊着“一二、一二”,他身后的桨手们和着他的节奏整齐地划动船桨;十三阿哥则在飞鹰队的船尾,手执鼓槌擂鼓;十阿哥也站在船头,挥手呐喊。
岸上的观众忍不住了,一些人离开座位,跑到水边挥手呼喊,而身份尊贵的人纵然心痒难熬,恨不得和别人一样狂呼乱跳,可为了维持风度仪态勉强端坐着,只好伸长的脖子,紧张地暗暗捏着拳头。
“加油!快啊!十四阿哥!”腾虎号超出了另外两船一头,十四阿哥的红旗舞得越发欢了。在十三阿哥鼓声激励下,蓝色飞鹰号不一会也赶了上来,与腾虎号齐头并进,互不相让。
“加油,加油!”雨潇看黑色的雄狮号落后了半船,乐得呵呵直笑,“太好了,太好了,赢了!赢了!”十三和十四不论谁赢了,她都有钱赚。再说,谁叫十阿哥曾经踢伤了她呢,看到“仇人”输,她当然乐啦!她就是爱记仇,怎样?
“十三爷要胜啦!”飞鹰号冲到了最前面,略略领先了腾虎号一点,阿朵高兴地抱住雨潇喊。
“你干嘛这么向着十三爷?”雨潇笑她。
阿朵脸红了一下,“那是……那是因为,人家十三爷在江宁救过咱们呢。”
“不是因为十三爷长得帅?”雨潇逗她玩。
“谁,谁说的?”阿朵不自在地转开脸,冲着湖面又挥手又跺脚,“啊,十四爷追上来了,十三爷快啊!用力划啊!”
小贵子、紫娟他们一阵欢呼,腾虎号又领先了,雨潇已经看见十四阿哥未脱稚气的脸上兴奋的笑容,浓眉得意地高挑着,把旗子舞得猎猎作响。
三艘龙舟距离插着龙旗的大石头还有十余丈距离,比赛已经到了最紧张的关头。腾虎号虽然领先,但并没有甩开另外两船多远,飞鹰号和雄狮号紧紧咬在后面。
端坐的贵人们终于忍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张望,有的干脆站到了椅子、桌子上,一个少年找不到桌子、椅子,命贴身服侍的小厮趴下,踩在他背上看,看得兴高采烈时又拍手又叫好,着急时不停跺脚,还要呵斥小厮不要乱晃,害得他都站不稳没看清楚,只苦了那小厮,脊背几乎被踩断了,满头大汗地咬牙苦撑。
也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不知是哪一方先动的手,飞鹰号和雄狮号的桨碰在了一起,而且冲突很快从两三支桨漫延到一侧的所有桨手,都用手中的木桨向对方的桨、船,甚至人发动攻击,两艘船被对方的木桨推得失去了平衡,速度一下子慢下来,在水面上摇摇晃晃。
腾虎号乘势向前冲,与他们拉开了差距。
岸上的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番变化,忘了欢呼呐喊,刚才还喧闹的北海一下子变得安静。
桨手们被水花泼湿全身,有人桨折断了,有人身上受伤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想扑到对手的船上报仇,被人用桨一挡,扑通地落进水里,船上的人叫嚷着,用桨胡乱攻击对手,躲闪不及的劈头盖脸地挨了几桨,头破血流,更激起了凶性,这些人都是御前侍卫,都是横惯了吃不得半点亏的人,加上平时为升官、争功、斗鸡、喝酒、赌钱等,彼此间没少结下梁子,这时趁机有仇的报仇、有气的发泄,没分没气的凑热闹,打得不可开交。十阿哥热血沸腾,抢过一支桨也加入了战斗,他是皇阿哥,没人敢攻击他,被他攻击的人也不敢还手,于是他成了雄狮队的主力战将,在本队人马的欢呼声中,不一会,就打断了对方几支桨,打得好几个人抱头缩成一团。
安静的北海,只听见湖面上的打斗叫骂声。
两队没被选中划龙舟的侍卫,各自为自己这一队呐喊助威,不多时也对上了,只是碍于长官在旁,不敢动手,只敢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骂上几句,用眼神凌迟对方,用语言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虽然彼此往上追溯几代,祖宗很可能是同一人,仍然问候得不亦乐乎。两位统领铁青着脸,命人去传令制止斗殴,可能是无暇顾及,也可能是听着心里暗爽,没有制止属下的对骂。
腾虎号已经接近终点。
飞鹰船激烈的晃动中,几个桨手掉进了水里,十三阿哥着急万分,丢下鼓槌,摇摇晃晃地走到船中,抓起一支船桨,大声喝道,“向前划!给我用力向前划!”桨手们闻言,手忙脚乱地划水,可龙船左摇右晃中船头和雄狮号卡在一起,前进不得。十三阿哥伸桨想抵住雄狮号船舷想把船推开,正巧雄狮号向左晃动,船里的人坐不稳也向左倒,被他这么顺势一推,右侧船舷高高翘起,整个翻了个底朝天,满船人下饺子似地滚下水。
岸上一片哗然,左奔右跑地叫救人,连康熙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乱成一片的时候,腾虎号顺利抵达终点,十四阿哥跳上大石,将手中的腾虎旗插在大石上,拨下龙旗挥舞,腾虎号桨手们也纷纷举桨欢呼。
十四阿哥夺标的风光没有成为现场的焦点,腾虎队的欢呼也被惊骇的尖叫、救人的呼喊压住了。
雄狮队的人全部落水,几个水性好的从水底冒出来,把飞鹰号也掀翻了,这下两队人,包括两位阿哥都成了落汤鸡,在水里扑腾,不服气地还在继续叫骂,甚至在水里翻来滚去地撕打。
十阿哥不会水,一落水就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象个实心秤砣似地往下沉。总算有个水性好的机灵侍卫,及时拉住他游上岸。吐了几口水,咳了半天,一缓过气来就破口大骂十三阿哥。
八阿哥、九阿哥最先赶过来,八阿哥关心地询问,“十弟,没事吧?”
九阿哥则怒斥身边伺候的人,“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服侍十爷换下湿衣裳,叫御膳房的人熬姜汤……”
“没事!他妈的老十三是故意的,记恨上次热河抢鹿的事……”
“十弟,不要胡说!快去换衣裳,仔细一会着凉了。”八阿哥急忙打断他,吩咐人带他找地方换衣裳。
十阿哥的福晋、侧福晋这时也赶了过来,见他一身狼狈,又是一阵哭哭啼啼,闹得十阿哥心烦,虎着脸跟小太监走开,没走多远,遇上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是自己游上岸,也正在找地方换衣服,可巧也走到这个方向。这下冤家路窄,先是十阿哥骂十三阿哥他小人伺机报仇,十三阿哥说十阿哥赛舟不行就打人,十阿哥口拙,招架不住十三阿哥一通冷嘲热讽,一急之下又动手,十三阿哥也是个不怕事的主,于是两人拳来脚往打起来,下人们吓得一迭声地求两位阿哥住手,不敢动手拉,只好纷纷跑开搬救兵,又惊得周围一片鸡飞狗跳。直到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过来,才把他们拉开。
龙舟大赛就这么闹哄哄地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