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清文）》梦里飞花

59、五十三、万寿

　　康熙的五十万寿终于到了。
　　康熙皇帝不欲铺张，免了群臣的朝贺和国宴，入宫叩拜皇太后，赏赐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并且颁布恩诏，抚恤困穷，大赦天下。
　　当晚，在宫中举行家宴。
　　雨潇躲在戏台后面，从幕布缝隙里偷偷向外张望。正当中康熙与太后并排坐着，他们身后一溜排坐着盛装华服的女子，想必都是康熙的妃子。下方安着一张张桌面，近支宗亲、已开府的皇阿哥各自带着妻妾儿女坐在一桌。人人锦绣罗裳、玉带金钗，宝光辉映着各色花卉、宫灯，越发花团锦簇，光华耀眼，如在仙境。这一大家子人口众多，加上伺候的太监、宫女、奴婢，诺大个院子乌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却硬是静悄悄的。
　　雨潇仔细看，在康熙身边的几位，都是徐娘半老，容貌并非特别美丽，反倒是坐在末尾不起眼位子上的，有几个青春貌美的。看来清宫选后妃，的确并非选美。雨潇唯一见过的密贵人容貌算是出挑的，坐在左侧，和康熙还隔着三四个人。
　　密贵人有些神思不属，一会看看和太后低头说话的康熙，一会悄悄向戏台方向张望。
　　“密姐姐，你在看什么？”坐在她身旁的勤贵人陈氏问。
　　“没什么。”
　　“听说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一会儿要为皇上献歌舞？”
　　讯息还挺灵通，密贵人不想多说，只嗯嗯啊啊地随口答应，拿起桌上的点心给勤贵人身边的十七阿哥吃。
　　“怎么不见小十八？”
　　密贵人笑笑不答。
　　“皇上最是喜爱十八阿哥，一会儿准要问起，姐姐还不让嬷嬷抱来？这些奴才，惯会偷懒。”勤贵人好心提醒，心中不无妒意。
　　正说着，那边康熙四周扫视，发觉少了几个人，“密贵人，老十五、十六和小十八呢？”
　　密贵人忙起身回答，“回皇上，几位小阿哥一会儿要为皇上献歌舞，这会子正准备呢。”
　　康熙笑道，“让他们先来坐会儿，说说话。”还有一些阿哥格格准备了节目，此时都在席上坐着，等一会表演时再上台。
　　“皇上，小阿哥为献歌舞特地装扮过了，却是不好在席上坐。不如等他们表演完了，换了装束，再来领皇上的赐宴？”她已经和安排宴会的三阿哥说好了，十五阿哥他们的节目第一个表演。
　　“哦？”康熙勾起了兴致，“那就让他们开始吧。”
　　“是。”密贵人使个眼色，站在身后的春明立刻离开去通知开演。

　　音乐响起，大幕徐徐拉开，被一盏盏宫灯照得明亮如昼的舞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寿桃。
　　“咦？”众人的目光此着寿桃，正奇怪着，寿桃突然“啪”的一声裂开，如荷花似地缓缓绽放，中间，赫然是一大朵堆锦簇蕊的红牡丹。
　　“哦！”众人刚惊叹一声，那牡丹花动了，缓缓舒展开来，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小女孩甜美地笑着，缓缓举起手——手上托着一盏小小的寿桃样的琉璃灯，层层叠叠的花瓣是她的裙摆，鲜艳的花蕊是她的衣裳。
　　“是太子家的三格格……”
　　“模样真好看……”有人认出了女孩，小声议论。
　　女孩举步，迈出大寿桃，和着乐声放开歌喉：
　　“唉——
　　开心的琴弦奏出年年的喜庆，
　　欢乐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万岁是阳光照亮了今天的日子哟，
　　春天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唉——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万寿无疆，大地送春风。”
　　三格格边歌边舞，歌声甜美动人，笑脸喜气洋洋，手中的寿桃琉璃灯映着红红的笑脸，举袖、旋转，花瓣轻舒，玉蕊曼舞，恍若百花之王迎着春风娇艳绽放。
　　太子悄悄注意着康熙的神色，看到康熙笑吟吟的注视着舞台，手指还在桌上轻轻打着节拍，暗暗舒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几位年长的阿哥都留心到了康熙愉悦的神情，看看太子骄傲的笑容，心里又妒又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座贴着个大大的“丰”字的“粮仓”从舞台侧面缓缓移出——这是用薄木板做的道具，苦命的雨潇正藏身在后面，充当苦力把它推到舞台中央。
　　三格格一曲唱完，闪到“粮仓”后。
　　音乐由悠扬的丝竹变成了节奏明快的鼓点，两个装扮成仙童的俊俏男孩蹦蹦跳跳地踩着鼓点走上台，用hip-hop的节奏拍手顿足大声念诵：
　　“咱老百姓呀今个儿真高兴，
　　万岁五十大寿举国欢庆，
　　春风吹遍了华夏大地呀，
　　千千万颗心心向北京——”
　　“是十六阿哥……”
　　“弘晰……”
　　“密姐姐，瞧十六阿哥小模样多可爱，词儿念得也好，皇上看着直点头呢。您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密贵人谦逊着，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气。
　　“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两个小俊童蹦跳着交换位置，踏出鲜明欢快的节奏。
　　“咱老百姓呀今个儿真高兴，
　　年年是风调雨顺呀五谷丰登，
　　咱们丰衣足食都要感谢谁呀
　　全靠了万岁圣明天佑大清——”
　　这歌词经过太子修改，全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话，雨潇在“粮仓”背后，边听使劲吐舌头。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从缝隙里偷偷往下看，康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马屁太肉麻，反而听得龙心大悦，喜笑颜开。
　　“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高兴，嘿嘿，高兴……”十六阿哥和弘晰一左一右从“粮仓”后面拉出了两个东西——黄澄澄的是“玉米”，红艳艳的是“辣椒”。
　　台下哄笑起来，谁都看得出这“玉米”和“辣椒”是人扮的。太后笑着问康熙，“怪有趣的，这玉米和辣椒是哪个孩子扮的？”
　　康熙笑道，“还不知道呢，儿子猜这里面有一个是老十五。”
　　“密姐姐，这里面哪一个是十五阿哥呀？”勤贵人听见太后与康熙的对话，凑过来用帕子掩着嘴小声问。
　　密贵人端庄地抿嘴一笑，眉梢眼角掩饰不住喜气，“我要是这会子就告诉你，往下看就没趣味了。” 视线飘向神色欢愉的康熙，“等会要给皇上一个惊喜呢。”周围羡慕妒忌的目光，使她暗暗得意，今天这节目是得了皇上的欢心。
　　是给皇上的惊喜，她当然没资格先知道。勤贵人讪讪地，回头看看身边张大了嘴眼球一动不动盯着舞台的十七阿哥，想到他准备的背诗的节目，今儿是出不了风头了，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玉米”和“辣椒”是晴岚和阿朵扮的，可怜两个小家伙成了连脸都看不见的活道具。
　　“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今个儿是真呀真高兴……”十六阿哥和弘晰拉着“玉米”、“辣椒”在台上摇摇摆摆，“粮仓”后面突然又转出了一只小“羊”和一头小“猪”。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十五阿哥身着羊皮缝制的雪白的连帽衣，头上两只弯弯的角，成了只可爱的小绵羊；更有趣的是弘晋扮的粉红猪，一身粉红衣用棉花塞得圆滚滚，两只大耳朵还一扇一扇的。他们的卡通味的造型十分夸张，可爱之极。
　　众人欢笑声中，“小羊”和“小猪”拍着手念：
　　“咱老百姓呀今个儿真高兴，
　　如今是六畜兴旺年年好光景，
　　咱们丰衣足食都要感谢谁呀，
　　万岁爷他开创盛世天下太平——”
　　话音、鼓点整齐地停顿，所有的动作在舞台上定格。悠扬的丝竹声重新响起，三格格再次亮相。
　　“唉——
　　明亮的灯笼照出红红的光景，
　　动听的歌儿唱出浓浓的深情，
　　月光的水彩涂亮明天的日子哟，
　　美好的蓝图在我们的心中。
　　唉——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明天又是好日子，
　　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奶妈抱着装扮好的十八阿哥，站在后台一侧张望，雨潇冲她打个手势，奶妈会意地点头，把十八阿哥放在地上，指指雨潇，诱哄道，“小阿哥，到姐姐那儿去，姐姐有糖糖哦。”
　　“糖糖！”十八阿哥口齿不清地念叨，望着雨潇的眼睛发亮。这几天她已经成功地用水果糖“勾引”到了小十八，让小十八心中有了“姐姐=好吃的糖糖”的概念。
　　雨潇趁机摸出一颗水果糖舞弄，小十八果然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弘晰、弘晋和三格格正在合唱最后一段：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又是好日子
　　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
　　“啊——”惊呼声中，台下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一颗桔红色圆溜溜的大南瓜——不，是小小的十八阿哥摇摇摆摆地走上了舞台，左脚不小心踢到右脚，一屁股坐倒，好在南瓜里塞了厚厚的棉花，他没有摔疼，大概嫌站起来太麻烦，干脆手足并用向雨潇方向爬去。
　　“姐姐，糖糖。”小十八喜滋滋地从雨潇手中拿走水果糖。
　　“嘘——你到哥哥那儿去，哥哥也有糖糖。” 雨潇指指前面的十五、十六阿哥，“小十八乖，要把糖糖给皇阿玛吃哦。”
　　“哥哥，糖糖，阿玛。”小十八使劲点头，又向前台爬。
　　歌声停歇，几人齐刷刷地在台上跪下，齐声道：“恭祝皇阿玛（皇玛法）万寿无疆！”
　　四周鸦雀无声。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阿玛，糖糖！”小十八冲台下的康熙伸出小手，手上捏着一颗水果糖。
　　“好！”康熙哈哈大笑，起身离座，亲自走到台前抱起小十八。
　　满人的传统是抱孙不抱子，除了太子，康熙很少抱自己的子女。此时，看向康熙怀中的小十八的目光，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密贵人喜气洋洋，她被1说服，让小十八最后时刻作为异军上场，果然收到了奇效。目光追随着康熙抱着小十八重新回到座位上，内心充满喜悦幸福的感觉。这一刻，她一生都不会忘记，就如当年在江南初见皇上的一刻一样。
　　“阿玛，糖糖，吃！”小十八把手上的糖递康熙嘴边。
　　“皇帝，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孝敬皇父，长大准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太后笑吟吟地伸出手，“来，小十八，来玛嬷这儿来。”
　　康熙把小十八交到太后怀里。“玛嬷，糖糖，吃！”小十八又把糖递向太后。喜得皇太后抱着小十八亲了又亲，“乖孙儿，好孩子。皇帝，今儿这几个孩子你可得好好地赏！”
　　“这是自然，母后不吩咐，儿子也要赏的。”逡巡四周，“老十五和弘晰他们呢？”
　　“回皇阿玛，他们换衣裳去了。”太子起身回答，“身着戏服拜见皇上恐有失体统，儿臣叫他们换了衣裳再来领皇阿玛的教诲。”
　　“都是自家人，讲究那么多作什么。”康熙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看老十五和弘晋那小羊、小猪的扮相倒挺有趣的，叫他们不用换了。”
　　“可不是嘛！”皇太后插口，“我们蒙古草原祭祀，也有人扮牛扮羊，可哪有这么好看？叫他们就这么过来，也给咱们的家宴添点乐子不是？”
　　“是，儿臣这就叫人去传他们。”太子恭身回答。
　　康熙目注太子片刻，温和道，“你也辛苦了。”
　　“是，儿臣不辛苦。”太子声音微微哽住。他这些日子因为索额图的事忧心忡忡、焦头烂额，这会得到父皇一句温言，沉沉压在心上的阴霾似乎一下子被扫去，浑身变得轻松无比，又禁不住百感交集。

　　传旨的小太监带着还穿着表演装的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弘晰、弘晋和三格格来了。
　　“儿臣（孙儿、孙女）拜见皇阿玛（玛法）。”五个孩子拜倒齐声请安。
　　“免了，免了，快起来。”康熙心情舒畅，一迭声道，“今儿的歌舞演得好啊！朕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新奇的歌舞了。想要什么赏？只管说。”
　　十五阿哥乖巧地道，“儿臣只愿能让皇阿玛操心国事之余，得片刻欢愉开心，比儿臣得什么赏都强。”
　　康熙更加欢喜，道，“朕知道你诚孝父皇，不以赏赐为念。不过君无戏言，朕还是要赏你们。”
　　“正是呢，”太后也笑道，“皇帝若是不赏，哀家也不依的。哀家也是好多年没看过这么新鲜又好看的歌舞，看了这心里就欢喜，难为这些孩子怎么编出来的。”
　　一个大嗓门突然插进来，“皇阿玛，儿臣听说这歌舞是太子殿下特地从民间召人入宫编排的。”
　　“哦？老十，你怎么知道？”康熙似笑非笑。
　　十阿哥坦然迎着康熙的视线，“回皇阿玛，这事宫里的人都知道。二哥将平民召入毓庆宫居住，听说那平民很不守规矩，胆大妄为，连阿哥都敢冒犯呢。”
　　太子心里却暗暗冷笑，宫里的什么事皇阿玛会不知道？老十，别以为凭这点芝麻事就能扳倒我，难怪叫你草包呢。
　　“有这回事？胤礽，这歌舞是谁编排的？”
　　太子已有准备，从容道，“皇阿玛，这人您也见过，就是和咱们一道回京的孟家小姑娘。这些日子进京的官员、各国贡使太多，他们一家无处安置，儿臣一时怜悯，就让他们在毓庆宫暂住。擅召外臣入宫，此事是儿臣僭越,请皇阿玛责罚。”
　　“这是你宅心仁厚，何错之有？雨潇丫头今儿来了没有？”
　　“刚才还在台上呢，儿臣这就让人传她。”

　　晴岚和阿朵被那身“玉米”、“辣椒”的装扮捂出了一身汗，下了台就迫不及待地在偏殿换过衣裳。“姐，咱们快回去吧，娘一定做好了生日蛋糕。”有台上又蹦又跳，晴岚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心惦记着好吃的。
　　今天不但是康熙的五十大寿，也是她们姐弟的生日，因为准备晚上的表演，他们中午只匆匆吃了一碗杨云依特地做的寿面，说好了要借毓庆宫的小厨房给做蛋糕，等他们晚上表演完回去吃。
　　“我好饿。”阿朵一听“蛋糕”两个字，口水直淌。
　　“孟家的小少爷、小姐，皇上传你们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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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啊忙,月底有大活动,这个月是最忙的,不是俺不想快点更新,实在是没时间.妹妹们谅解.希望四五月份空闲一点吧.
　　那个,俺不想写一篇和别人一样的清宫文,大家就把本文当一个小孩的故事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