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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耳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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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宁思温的入职手续终于办下来了。部门里几个同事非要出去聚,说是欢迎新成员。本来都商量好了去哪吃,结果下午那会儿临时发来了个新的策划,只好把聚餐挪到下周五再去。
“诶,虽然我们时不时能提前下班吧,但是也时不时会来个加急工,中和一下,根本就是没福利嘛!”小佳愤懑道。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你别说,还真有道理。”
组长悠悠地探出头,“行了,别抱怨了,早点搞定早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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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六,宁思温想起耳钉还没打,就试着看给穿孔店老板发微信看能不能约到。
老板很快回复,说下午三点以后都可以,不过可能来了以后得等上一会儿,因为不确定会不会有突发情况。
宁思温回复没关系,那就先定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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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马路被烤的快要吱吱作响,车碾过的时候似乎能听见轮胎与地面较劲的闷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粘在地上。
按照地址打车过来,宁思温提前了五分钟到达,走到店门口前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做的是仿旧铁牌,上面写了一串英文。宁思温收回目光,试着推了下门,能推动。
门轴 “吱呀” 一声,里面的凉气一瞬间漫出来,沁人心脾,身后的热气也跟着被吸走。
店里比想象中大一点,东西挺多,不过收拾得极有条理。光线不算亮,天花板上垂着几盏复古工业灯,光晕打在深棕色的实木货架上。
宁思温一进门就看到深灰色的墙面上挂着几幅装裱好的手稿,侧边的墙面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金属架,挂满了各式穿孔饰品,粗粝的银质耳扩刻着复古花纹,彩色亚克力鼻钉印着特别的图案,还有些嵌着宝石的唇钉。
“你好,欢迎光临。”
很快便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把沾着点消毒水味的工装外套往挂钩上搭。
来人个子高高的,看起来二十多,穿的印花白T,脖子上露出一截银灰色的链条项链,手腕上缠着圈磨得发亮的皮质手环,明明是副生人勿近的打扮,见到人嘴角却先弯了弯,语气随性得很,神情也很友好,回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恍然道,“是宁小姐吗?”
宁思温点点头,“是的,请问你是江老板吗?”
“对,是我。”
江老板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先坐,后又有些抱歉地开了口,“是这样的,我现在临时有点事得回家一趟,可能要半个小时或者更久。”
宁思温顿了顿,不过来之前老板也说过有可能需要等,不一定能准时,便点点头,“那要等多久呢?”
江老板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正巧回国了,这家店一开始就是他和我一起开的,后来他出国了才暂时由我全权管着。”
“而且,他的技术比我还好,我还是跟着他学的。”江老板笑了笑,“他手稳得跟装了轴承似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现在联系他过来做可以吗,他就在这附近,过来十分钟不到。”
宁思温倒是听过介绍她来这里的同事提到过,这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出工,所以平时基本都是熟人介绍,很少有自来水。
她倒是无所谓谁来打,更何况她相信同事,所以点点头,“没问题。”
江老板笑了,“行,太感谢了,我现在联系他。这样,我给你打个折,之后你过来做护理的费用也都给你免了。”
江老板站起来,朝她笑着说,“趁他没来,先选个针吧,有好几款,看看喜欢哪个。”
江老板去后台拿东西的时候,宁思温拿出手机,低头回同事发来的信息。
:怎么样,到了没?
:老板是不是很帅?
宁思温有些无语,打字回复她:所以你推荐我来是因为人帅不是因为技术?
:当然不是!老板是我表姐的高中同学,技术很好的,只要你按照注意事项做,基本没什么问题。
江老板带她看了下穿孔用的钉,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个基本款。
很快,门便被再次推开,宁思温下意识看过去,江老板刚好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她说,“我朋友来了,他去后面准备准备,很快的。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就好。”
“那我就先走咯。”
宁思温点点头说好,然后继续回信息。
没过两分钟,宁思温便听到身后有人开口。
“过来这边坐。”
她赶紧应了声,随即走到对方指着的地方坐下。
这个人的个子也很高,只穿了件黑T,外头套着工作服,背对着宁思温。
“要打什么。”
宁思温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此时由于逐渐上升的紧张也就没想太多,只叙述了要求,“普通耳钉,打在耳垂就好。”
对方似乎顿了下,过了几秒,才重新开口。
“确定打,不后悔?”
宁思温觉得有些奇怪,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正巧转过身。
下一秒,宁思温整个人定了定。
但这回她的反应显然比之上一次更快,只定住了几秒便恢复如初。
放在腿上手却不自觉攥了攥....怎么是他啊。
“不后悔。”宁思温垂下眼睛,飞快地开口。
对方“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操作台前,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具——比店里的更小巧精致,银色的穿孔枪闪着冷光。
宁思温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起身走吧?那也太丢脸了。再说了她现在是消费者,凭什么走。
想到这儿,宁思温的腰杆不自觉挺了挺。
对方的动作麻利,很快拆好了包装,宁思温尽力保持面无表情。
接着,酒精棉在耳垂上擦过,力道不轻不重,但宁思温还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说,“怎么?”
宁思温有些尴尬:“没事。”
但在他继续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瑟缩了一下。宁思温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但嗓子干的蹦不出半个字。
那人瞥了一眼,没说话,却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捏着耳垂找位置时的力道很轻。
“准备好了?”
宁思温咬着牙:“直接来吧。”
对方不再问,指尖捏着耳钉卡在枪上,动作行云流水。
“就一下。”
话音刚落,穿孔枪 “咔” 地响了一声,快得宁思温还没来得及绷紧神经,耳垂上就掠过一阵极淡的刺痛,像被风吹起的细沙擦过皮肤。
“可以了。” 对方把穿孔枪放下,拿生理盐水棉片给她擦了擦周围,动作干脆利落,没多余的话。
“三天别碰水,棉签消毒注意饮食,发炎了找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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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宁思温从国外回来。
或许是第一次出国,又待了一整年,回来后国内的一切都格外亲昵,哪哪都亲近。
出国前她和柯路白闹了一场,整整一年没有说过话,回国后张锡几个人找到她叽叽喳喳劝了很久,说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宁思温想了一整晚,尽管她想起出国前发生的事还是有些生气,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心说算了,我让让他吧。
她想还是和好吧。
毕竟他们曾经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柯路白肯定也会跟她和好的,他很容易哄的。
宁思温开始主动找他,给他发信息,约他出来玩。柯路白没有不回她,但也没有答应过一次邀约。
宁思温去问张锡,张锡说噢他这段时间确实好像挺忙的,不过在忙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两天应该没啥事,你要不再问问。
晚上她和柯路白发信息,说明天那部电影的第三部要上了,一起去看吧。
柯路白回复说不去了,有事。
宁思温有些挫败,郁闷地买了张票,独自去了电影院。
却在散场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3D眼镜时,看到身后有说有笑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和他们一起走出来的柯路白。
宁思温攥紧手,这次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假装没看到,而是走到他面前。
“我们聊一聊。”
柯路白的朋友不认识宁思温,见状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看到柯路白没有反应,就以为宁思温又是个来要微信的小女孩,一时间逗弄人的心思起来,笑着说,“只和他聊吗,不和我们聊?”
“闭嘴。”柯路白没有搭理那几个人,只是冷不丁地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立刻识趣地离开。
“去哪里。”
宁思温依旧握紧拳头,闷闷地开口,“你跟我过来吧。”
夏天的风是闷热的,让人烦躁的,压抑的。
夜里稍微缓和一点,树下的风终于带了点儿凉。
“他们不是什么好....总之,你还是别和他们玩了。”宁思温斟酌着开口说。
柯路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凭什么?”
只是一年不见,柯路白的个子好像又高了点。
宁思温皱眉,“你....”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当时我都说了去国外是因为我想学设计,那个设计师也愿意教我,机会就一次。”
柯路白语气很平淡,“你出国和我有关系?”
宁思温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啊,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而不是像吃了炸药一样。我们是朋友,有事为什么要憋在心里不说?”
柯路白看着她,“跟你说什么?”
“说你不开心啊!”
柯路白语气平静,“然后你听完了继续出国?有什么区别吗。”
宁思温卡了一下,刚想开口,又听见柯路白说,“就到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宁思温有些急了,她大脑乱糟糟的,只能凭借本能脱口而出,“柯路白,我们不是朋友吗!”
柯路白顿住步子,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
“是吧。不过我的朋友不是只有你一个。”
“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
......
宁思温想侧躺着,刚动了一下又想起下午才打的耳钉,刚刚消完毒。
她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叹了口气。
其实在出国以前她就和柯路白闹掰过,而出国则正式粉碎了最后一丝挽回的可能。谁说距离不是问题,距离的问题可太大了。
.....虽然在更早之前,他们之间就已有了距离,并且越来越远。
记得高一结束的那年暑假,姑父有个设计师朋友回了国,了解后宁思温决定跟着这位设计师学习。
但这个朋友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这次回国是为了去上海教研,如果宁思温想要跟着她学习的话需要一同前往上海,转学到那里读书。
宁思温去询问爸妈意见,他们回答说如果她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因为两个人也有生意在上海开展,本来也要在不久后过去暂居。
所以在这之前宁思温的爸妈已经询问过她要不要考虑高中在上海读书,那里有一间学校很合适,只是当时她一心挂念这边的朋友,便没有同意。而现在算得上是巧合,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设想。
宁思温很兴奋,当即应下,回到房间就开始上网搜索新学校的信息,高兴地转了几圈,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柯路白。
可是柯路白好像生气了,那条信息也没有回复。
暑假剩下的一个月,宁思温收到了很多朋友的道别,但一直没有收到过柯路白的消息,直到宁思温坐上飞机离开。
宁思温不知道柯路白怎么了,起初还有些担心,但设计师老师很严格,每天都会布置很多练习,那段时间宁思温根本无暇询问柯路白怎么了。
终于,在转学后的第一周,宁思温好不容易等到周末,立马买了机票回来,主动找到柯路白。
两个人聊了很久,最后宁思温说月底我生日,还会回来的。
柯路白好像被哄好了一点,也答应了以后都会回信息。
结果在宁思温回了上海以后,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学习,柯路白却每个星期都飞来上海一次。
宁思温觉得生气,不光是来回耗费的金钱和时间,以及他来了以后宁思温需要抽时间陪他,更多的是完全没有必要,明明她月底就可以回去。
宁思温在柯路白第三次飞过来找她时,郑重地跟他说以后不要飞过来了,她没有时间。
柯路白什么也没说,在机场扭头就走,没给宁思温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宁思温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以为又要像上次那样石沉大海,但柯路白有信守承诺,回了信息,不过只有一句话。
:你根本不需要我。
宁思温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当时宁思温即将迎来设计师老师对她的第一次考核,所以没有哄他,也没有询问原因。
.....
....
将近十一点。宁思温的头有些疼,但回忆一旦翻涌就很难止住,起身接了点热水喝下,又回到房间靠在床头。
她想起那件事以后,自己和柯路白的聊天框又停滞住,直到她生日前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