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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左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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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吗?”
手机在黑暗中响起噔噔两声,是向睿城的消息。
贾芮安尽量踩着光走,身后的影子还在,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不能这样杯弓蛇影。
巷子很长,她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是跟着导航迷了路,民宿的招牌那么大还挂着灯串,如果贾芮安不是瞎了,现在应该已经看见了。
她清楚记得,门口还坠着两个吊灯。
手紧紧捏着手机,她没敢停下来,大声用语音转文字回消息。
“我快回去了。”她说,“马上了。”
身后的影子似乎不见了,随后听见细微门开关的声音,贾芮安舒了口气。
果然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向睿城:“怎么没等我?”
他的饭菜端上来也就几分钟。
那边还显示在输入中,贾芮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解释:“那个粥铺的老板说没有东西可以吃了,我有点不太舒服,就想先回去。”
“但是现在有点迷路了。”又补了一句。
向睿城有点摸不着头脑,前一秒还说自己快回去的人,现在迷路在黑巷子里。
“不是一直直走吗?”
谁不知道是一直直走?贾芮安腹诽,问题是从哪个巷子进去的?
“我忘了是哪个巷子了。”
向睿城:“要不你等着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过来。”
面前的麻辣烫还扑着香味,加麻加辣。
贾芮安:“我看到了,你不用过来,还有几分钟就回去了。”
刚收到消息,贾芮安就跟着导航又从巷子穿了出来,她立在马路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街或站或蹲的有三四个黑影,背光有些看不清楚人的面庞,但能确定是几个男人在抽烟叙话。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街景和公路上零星过来的车子。
从下车的地方的地方算起,她走了有二十分钟左右,扫了一眼手机,对话框显示还在输入中。
贾芮安舒了口气,回道:“你好好吃饭吧,我想早点回去喝点热的。”
发完便收起手机,她并不想大晚上站在外面等人。
抬头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牌子,隔了一两百米看着还是很显眼。
站在街边还能看见二楼露台的灯串。
尽量靠着街边,贾芮安往民宿的方向去,路过那几个人影时,有个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蹲着和朋友说话。
气氛安静地让人有些不敢呼吸。
出门的时候太着急,贾芮安收拾完行李没穿羽绒服就跟着走了,手冻得冰冷,想着一会儿下去找老板娘讨点热水喝。
向睿城还是不太放心,匆匆吃完从店里出来便打电话过去:“喂。”
“嗯。”
能听见电话里有些嘈杂,像是走路的声音。
向睿城:“还没回去吗?我吃完了,过去找你。”
“我回去了的,刚刚想找老板娘要点热水喝,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贾芮安站在卧室门口,这一排只有她的房间灯是亮着的。
不光二楼的房间,整个院子里也没有亮着几盏灯。
马上十点钟了,对新疆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上的摊子都坐满了人。
向睿城知道她不舒服,“我给你带杯奶茶行吗?热奶茶。”
贾芮安疑惑:“有奶茶店吗?”她这一路上看见的尽是烧烤店和新疆餐馆了。
“有的,我们停车的马路对面就有一家。”
“这样吗?那我点外卖就好啦,应该有外卖的。”
“外卖没我快。”向睿城说话总是没什么大的起伏,激动的时候音调也是平平,难过的时候也没有像是蔫了的菜叶有气无力。
但贾芮安就是能听出他话里的不容拒绝。
“好。那我等你。”
步行回来得有二十几分钟,算上买奶茶的时候最少半小时。
这两天的行程很满,在车上的时候也是看风景,平板和手机的消息基本都是忽略不计。
贾芮安靠在椅子上处理垃圾邮件。
邮箱堆满了广告和垃圾邮件。
“嗯?这什么邀请函?”贾芮安点开一封邮件,还是前两天发的,“坏了!”
她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蔚风的设计比赛结果出来了那天就收到了邮件。在乌鲁木齐那天,又是出去吃饭又是逛街,之后完全忘记了要联系他们的负责人了。
负责人......好像是叫Henry?
贾芮安报名时候留给的联系方式只有邮件,她是以平台用户的方式报名参赛。
除了比赛结果通知,她还收到另外两封蔚风品牌部发过来的邮件,一封是再次提醒尽快联系主办方的负责人;另一封是提到对JA的作品风格有些契合他们新品的设计理念,想邀她合作,参加新品的座舱设计和宣传设计。
贾芮安有些受宠若惊,能够和蔚风集团这样的大厂合作那对她的职业规划也是有帮助的。
她有些激动地想要现在就打电话联系那个Henry,好在理智尚存,这个点不管是Henry还是Marry都得睡觉了吧。
只能回复邮件,等着明天再找时间联系。
院子里很寂静,热闹都在外面。
贾芮安等了许久也没见其他人回来,偶尔有房门开关的声音,但都不是。
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露台往下看,院子中央被花草簇拥着,大门口却空旷,只有两盏吊灯。
灯光是暖黄色的,走近了很是晃眼,贾芮安边往走边整理羽绒服的拉链,没留神前面的路。
“你怎么下来了?”带着砂砾感的男声响起,能听见对方微微喘气,但调子没变。
向睿城是跑着回来的,如果不是看见地上拉长的人影,差点和低头走路的贾芮安撞上。
贾芮安也没想到刚下到院子里,就撞上向睿城,她磕磕巴巴:“啊......我下来......看。”
“你是怕我也找不到路,所以想出来看看吧。”男人的语气肯定,还带着点宠溺。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
“嗯。”贾芮安点了点头。
她这才发现向睿城一直揣着怀里的东西,一路跑回来的。
“不怎么热了。”他说,“我一直揣着,还是凉了,我再叫个外卖吧。”
“不是冷的就行。”贾芮安接过奶茶捧在手里,确实没什么温度了。“不知道他们去吃什么了?”
杯底沉着大颗粒的珍珠,搅动的时候,珍珠跟着吸管转圈儿,贾芮安指了指黑着灯的几个房间,继续说:“都还没有回来。”
“牧志学点了一份羊头吃。”向睿城想到刚才在路上收到的图片,笑了,他拿给贾芮安看,“这家伙总喜欢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贾芮安看着图片里的麻辣卤羊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他在哪里吃的?”
“不知道,刚没多久发给我的,应该是才吃上饭。”向睿城拨开楼梯口的盆栽叶子,让贾芮安先上去。
“在车上没注意,这一路过来还挺热闹的。”向睿城说。
他也有点喜欢这里的夜生活了,每个人都看起来很有活力。
已是六月初的日子,那拉提的夜晚还浸在寒气中。
贾芮安裹着羽绒服坐在长条凳上,身体微微向后虚靠在桌子边沿,有些拘谨地端坐着。
原本两人都应该已经回了各自的房间,但经过露台中央摆着的餐凳时,她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顶着夜里的风在外面喝奶茶。
奶茶已经彻底凉了,她没有再喝,却依然小心捧在手里。
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开。
“怎么草原上也没有星星。”向睿城站在栏杆前背对着她。
黑色外套被夜风掀起边角。他并不十分高壮,在夜风中甚至显得有些瘦弱。
贾芮安也跟着抬头:“嗯,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看见星星了。”
她不清楚是很多年没有星星了,还是很多年她都没有抬头看过星星了。
只记得上次看见满天繁星的时候,已经在很早以前了,早到已经记不清是哪段时光。
远处的草原沉在暮色里翻涌,风卷起草叶时带起一阵沙沙声。
“贾芮安,” 向睿城忽然转过身打破了原本的沉寂,金丝半框眼镜后的眸子黑沉沉的,“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他像是呼出了一口气,男人一向冷静持重,此刻眼里漩涡般裹挟着的情绪却像是要这在一瞬间迸发而出。
贾芮安猛地抬头,睫毛颤动,她有些气虚:“嗯...好像是有十年了。” 声音轻得像羽毛,心里的怅然已经盖过了身体的不适。
从藤架上垂下来的灯条在风里摇曳,暖黄的灯光映在女人的发丝上一并摇曳。
向睿城并没在意对方的心不在焉,他忽然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到一起。
没等她反应,手里的奶茶杯已经被抽走,搁在桌上发出轻响。
“凉了。” 他说着,温热的手掌突然裹住她的手,“我给你暖吧。”
贾芮安浑身一僵。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扳手的薄茧,火炉一样温暖,烧开了她的思绪。
十年的光阴像是被这掌心的温度烫化了的冰,哗啦一声淌成了湍急的河。
“我毕业后在南湾待了两年,” 他苦笑一声,把贾芮安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按在自己的膝头,“你知道吗?”
贾芮安有些茫然的看过来:“你居然你之前也在南湾?那...”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
她能看见男人的眼底情绪翻涌,那里面似乎有遗憾,有试探,还有些她读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那两年,他们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他们好像错过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错过。
向睿城没说话,只是偏过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钻进鼻腔。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一见到她,心脏还是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喉结滚动。
有些念想,原来从没收起过。
院子里还是很安静,就好像这片时光是停了下来的。
贾芮安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高二时候揣着奖牌拿给她看的人。
想起了向睿城一笔一划地在她的草稿纸写字,说那是他以后想去的大学。贾芮安后来也没有问过他有没有报考那所学校。
毕业后的便没有了关于向睿城的记忆。
还有那个口头撤回的企鹅消息,后来她就真的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相处。
向睿城凑过来的动作很慢,仿佛要给别人留出拒绝的时间。他很轻声说了什么,像是呓语,贾芮安没听清,但下一秒她便明白过来了。
唇瓣吻上来的时候贾芮安还在思考,思考她后来到底回了什么消息过去,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只知道那天下着小雨,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雨水把她从头到脚都淋湿了。
“明知这是一场意外——”
牧志学把车钥匙扔进口袋,哼着调子从门口拐进来,他姿态悠闲地像是刚从外面喝了花酒回来。
等从狭窄地楼梯上来时,正看到大半夜一男一女两个在院子里干坐着,姿态端正地就好像下一秒要在公开课堂上举手问问题的学生。
他下意识扫了眼墙角,并没有校领导坐在后面。
“哟,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