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猎》龙马精

5、抉择

　　“小庚，小庚！看我抓到一只小鸟。”

　　那稚嫩的声音大老远就在嚷嚷，韩庚见他从密林中一蹦一跳的跑出来，不禁转过身，加快步伐。可那孩子完全没明白他的心思，还在后面执着地喊，“小庚，小庚！等等我呀，别走这么快嘛，小庚——啊呀！”

　　听见男孩儿吃痛的喊声，他心跳骤停，立刻转过身往回走。始源摔了个狗啃泥，圆圆的小脸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只是那两只大大的黑眼睛依旧盯着他，闪闪发光。

　　“小庚……”

　　男孩儿眼泪汪汪扁着嘴的样子让韩庚莫名心疼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他把男孩儿从泥潭里拉起来，用法术帮他清理伤口，他的膝盖和胳膊都摔破了，小腿上蹭掉好大一块皮，伤口很快就红肿起来。可这死孩子似乎一点儿也不疼，兴奋地拉着韩庚的手，让他看自己捉住的小鸟。

　　“是不是很漂亮？它的羽毛是蓝色的，尾巴还会发光呢。”

　　“这是青鸟。”

　　“青鸟？那是什么？”

　　“带来幸福的使者，快放了吧，它被你半路截下来，就会有人得不到幸福了。”

　　“哦……”始源极其不甘愿的松开手，可那只小青鸟并没有飞走，绕着两人飞了几圈，缓缓停在韩庚的肩膀上，发出悦耳动听的叫声。

　　“咦！小庚，小庚！它喜欢你呢。”

　　韩庚动了动肩膀，青鸟从他身上飞开，又停在始源头顶上。美丽的尾翼闪着青色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在一起。青鸟抖着翅膀唱出祝福之歌：大地在欢笑/风吹动树梢多美妙/幸福啊/快快降临到这两个幸运的人身上吧/幸福多么美妙/好像鲜艳玫瑰/正向着我们微笑。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青鸟的歌声，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紧紧依偎在一起，直到青鸟飞走，韩庚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那孩子的手，讷讷地，把他推到一边。

　　“小庚，你脸红了？”

　　“嗯……有吗……”

　　小庚脸红扑扑的样子好可爱，一点儿也不像长辈。始源见他刚刚那样亲昵的拉着自己，心里快乐极了，可表面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太得意会让小庚更加害羞的，他的小庚什么都好，就是太别扭了。

　　“呐，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始源一跳一跳走在前面，摘下杨树叶贴在嘴唇上当胡子。

　　“你不可以那样叫我。”

　　“为什么？”他回过头吹胡子瞪眼，小老头儿的模样让韩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努力装出的威严全都功亏一篑了。

　　“总之不行，没大没小的。”

　　“那我叫你小庚哥哥，这样总有大小了吧？”他跑回来拉住韩庚的手，眼巴巴的央求，“让我喊你小庚哥哥吧，我好容易想到这个叫法，得意的咧。好不好，小庚哥哥？小庚哥哥？”

　　“随便你了。”
　　奇怪的感觉，他居然会因为一个小男孩儿的玩笑心跳不止，只是个孩子罢了……

　　他刻意避开男孩儿执著的眼神，只是手被他紧紧拽着，想躲开都不行。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他可不想再尝试那种滋味了。

　　手腕上的指链颤动，他柔情四溢的心绪被瞬间拉回来。仙女湖上有异动，出事了。

　　他把始源推到一旁的长草中，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呆在这里别动，我回去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回来。”

　　“小庚，我害怕……”

　　这时候也来不及纠正他的叫法了，韩庚撩开他额前头发亲了亲他的额角，含笑离开。只是一转身，他脸上便充满肃杀之气。连接在尾指上的禁戒锁链颤动的厉害，似乎来者不善。

　　城堡门外站着两个一身红的身影，那两人脚下还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韩庚不由加快脚步来到那两人面前。

　　老者羞愧地抬起头，他身上血迹斑斑，看来受了不少折磨。

　　“抱歉主人，我被他们捉住了。”

　　“你是去雾之国帮我取龙血的，怎么会遇到两位亲王呢？”

　　那温柔的语气波澜不兴，却有着一股令人不得不折服的威严，两个红衣人都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忍不住对这位实力非凡的神秘血猎低下头。

　　“麦克维族的斯拉夫，诺费勒族的卡尔，你们两个没经同意就闯入魔林，可知自己已经犯了亵渎之罪。”

　　他只一眼就读出两位亲王的真实姓名，让两位闯入者大吃一惊。他们之前就对这位神秘的血猎有所耳闻，传闻说他是最后一个Methuselah，现在亲眼见到可算是相信了。两人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公然冒犯这样一位上古尊者可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抱歉，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前辈。只是因为追查一个梵卓遗族的下落，不得已才打伤您的仆人，逼迫他带我们来这里向您问清楚。”

　　“梵卓遗族？这是怎么回事，梵卓被灭族了？”

　　“是的，可……也许其中有误会。”梵卓被灭族的原因是与血猎勾结，可这位血猎就在眼前，他们再蠢也不会说出真正原因，只能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

　　“前辈，我们是代表十三家族来找寻梵卓下落不明的小亲王回去。梵卓和冈格罗一族的恩怨随着两位亲王去世抵消，但根据之前的绞杀令，小亲王也属于梵卓一族，也必须接受惩罚。”

　　“愚蠢。”韩庚淡淡一笑，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淡金色光圈，里面展现出冈格罗族的鸟人和始源缠斗的那一幕。小男孩儿牙齿咬破鸟人的虎口，吸食他的血液，鸟人愤怒咒骂，最终在身后血猎的弹指一挥间化作点点火光消散。

　　两位亲王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他们都看出拉谬死前说了什么，彻底激怒了这位Methuselah，但他真正的死因是被刚出生不久的小梵卓族吸干体内血液，枯竭而亡。朋友惨死让两人悲愤不已，但又惧怕面前人的实力，只好强忍仇恨，不敢跟他硬拼。

　　“你们看清楚了，这孩子已经用最原始的方法继承了冈格罗亲王的血液，现在，冈格罗和梵卓两族仅存的血脉都在他身上，你们还能杀他吗？”

　　“确实不能。”谁这么做就相当于犯了灭族之罪，除非这孩子以后犯下弥天大错，否则谁也不能动他。况且跟魔族的战争尚未结束，又有血猎在后面步步紧逼，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候。

　　“前辈，这孩子是两族唯一的血脉，请允许我们带走他，由十一位血族亲王轮流抚养，我保证他会得到最正统的教育，成为一位强大的亲王，光耀血族。”

　　韩庚沉默了，这结果对于那孩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出路，被十一位亲王抚养，他日后一定会很出色的。更重要的是，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那孩子确实在我这里，可我不能现在答应你们。这件事关系他的前途，必须由他自己做决定。你们三天之后在雾之国的龙湖畔等我。如果他答应跟你们走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们。”

　　“这……”

　　卡尔还想争辩，被斯拉夫制止了。麦克维族以善于洞察细节闻名，斯拉夫看出来了，这位前辈虽然实力非凡，但人情世故上却十分单纯，毫无心机。对付这种人用不着跟他硬碰。总之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小混蛋的下落，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韩庚心中充满疑虑。他将老管家扶起来，为他治疗伤口。

　　“这些家伙可真残忍，赛巴斯丁，委屈你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大人，我更担心您。”

　　“担心我？为什么？”

　　“大人，您打算把小少爷送回去吗？”

　　“这……”韩庚低头不语，老管家抓住机会耐心地劝他，“那些人对付我这样的老人家都这么狠毒，小少爷落到他们手里一定会受折磨的。他们刚才只是被您吓住不敢说实话，我见他们的眼神，似乎在算计什么。”

　　“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那孩子越来越过分了，我，我……”

　　“大人，小少爷活泼可爱，好动是这个时期男孩儿的天性。您要觉得他厌烦，大可跟他说清楚。小少爷很喜欢您，我看得出来。”

　　“不是厌烦，我不想跟他太亲近。你知道的，他父亲……”

　　“大人，您如果是担心当年的事再次发生，又不愿意把小少爷推进火坑，我倒是有个折中的方法。”赛巴斯丁颔首微笑，苍老的双眼发出睿智的光芒。

　　这天晚上，始源依旧赖着韩庚睡在石棺里，他觉得今晚韩庚有些奇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他要韩庚讲故事给他听，居然也答应了，他要韩庚搂着他睡，也没遭到拒绝。

　　他的怀抱温暖极了，就像儿时的摇篮一样，又舒服又安心。

　　“小庚，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的吧？”

　　“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当然啦！遇到小庚，啊，是小庚哥哥，遇到你是最幸福的事。就像那只小青鸟唱的一样，山谷中玫瑰芬芳，我们守候幸福降临。”

　　“那……难道你都不想念父母吗？”

　　男孩儿沉默了一阵，紧紧搂着他。

　　“唉……”果然是在害怕，所以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一定是怕离开自己就会想到父母，是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孩子，你恨那些杀死你父母的人吗？”

　　“嗯。”

　　“你父亲，是遭人陷害。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诬陷他，杀死冈格罗全族的不是我，是那个人。他把罪名加在我的头上，然后又诬陷你父亲跟我勾结。”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要血族内乱，很抱歉，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你父亲生怕把我拉进血族纷争之中，甘愿牺牲自己。他把你交给我照顾，希望你以后能成为强大的血族。”

　　始源身体僵硬，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小庚只是因为答应了父亲才照顾我的吗？才不会呢，小庚喜欢我才关心我的。

　　“始源，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始源傻乎乎的重复他的话，他的将来什么打算都没有，一切只要跟现在一样就好了。

　　“你是两族之王，如果回去就地位尊贵无比。但若你返回血族之中，就必须遵守各种规则，不管那个害你父亲的血族是谁，你都不可以对他复仇。

　　如果你想复仇的话，就必须抛弃血族的身份。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做血猎，也就是血族猎人。他们都是被血族伤害过的，有狼人，侏儒，妖精，还有人类。你成为血猎就可以不遵守血族规则，就能够找出那个真凶，帮你父亲报仇雪恨了。始源，血族和血猎，你选哪一边？”

　　始源心虚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满是忧虑的眼中找出答案。

　　“我……我选……”该选哪一边呢？报仇什么的，其实他从来都没想过啊……父亲和家人死了他确实很伤心，可他杀了那个鸟人，却让韩庚受到毒咒的伤害。所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复仇并不是什么好事，决定放弃了。可现在，小庚话中有话，分明是要他……“我……我要做……血猎。”

　　此话一出，韩庚松了一口气。

　　始源若是返回血族中，必定会受到那些人的监视和排挤，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好过。现在他选了做血猎，虽然成长的路途会很艰辛，但至少不会受人摆布。

　　他不知道，始源也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理由就单纯的多了，他只是看见韩庚露出笑容，知道自己做了对的选择。

　　只要小庚开心就好，血猎还是血族亲王都没关系，他的未来，是为小庚而存在的。如果你希望我成为血猎，那我就如你所愿，只要你不再难过伤心就好。

　　他吻住韩庚柔软的嘴唇，轻声呢喃着：“别担心。我的小庚，我会成为你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