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Rainfalls》小山绿

37、第 37 章

　　“西弗勒斯。”
　　蕾娜挥动魔杖，轻声念了一句。

　　她新发明的魔法的咒语，是他的名字。
　　在她的设计理念里，魔法的译名不与魔法的实质紧密相连，任意表述都可能成为口令。

　　选择这个名字的初衷，是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她不清楚那些用熟人名字为自己探测到的天体命名的天文学家们，是基于怎样的感受。反正她自己，是无能为力。

　　斯内普最近没再挽回莉莉，他化悲痛为黑魔法，化睡眠为黑魔法，化食欲为黑魔法，化语言为黑魔法......在食死徒之路上走得一去不返，他寡言得让蕾娜害怕。
　　蕾娜很想做点什么，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她总不能把莉莉敲晕了绑到伦敦注册办公室去和他领证。
　　她只能给他一个魔法。

　　可就连这，也失败了。
　　她魔杖的尖端只喷射出稀薄的白光，在她决心开发个与他同名的魔法后，一直如此。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她有多渴望，就有多迷茫。
　　她似乎没有目的地的旅人，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要用这个魔法干什么，又如何能指望魔法引她走出迷茫？

　　一台丢失了源文件的计算机，再怎么拼命点击图标，也唤不醒快捷方式背后的程序。
　　魔法回馈给她的只有一片白茫茫。

　　斯内普看见了那片白茫茫。
　　他碰巧错过她念咒的声音，却围观到失败现场的画面。

　　“那是什么？”他问。
　　“一个无效的咒语。”蕾娜若无其事地回答。
　　“一目了然。”

　　“魔法不会回应我，因为我是个摇摆不定的女巫。”她喃声说道。
　　“有吗？”斯内普还挺意外的。

　　蕾娜看他那副样子就来气，装什么装，我摇摆不定还不是因为你。
　　她不再说话。

　　她脚边摆了大量的书，杂乱无序地铺在地上，斯内普顺手捞起一本——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古董书？图书馆里有这个？”

　　“弗立维的收藏。”蕾娜有点小得意。
　　她以和斯内普攀比为乐，偏偏他擅长的事太多了，让她鞭长莫及。和弗立维的私交，是她为数不多的，能碾压斯内普的优势。

　　“这又是什么？”斯内普又捞起另一本。
　　“雷古勒斯借我的。”
　　哦对，她还有个假得要命的绯闻男友，斯内普嗤笑一声。

　　“这个呢？”
　　“禁书区淘来的，加里克拜托院长给了我签字。”

　　“我怎么没找到？”斯内普审视她。
　　“你怎么也能进？”蕾娜果决地还了回去，她用同样审视的目光看他，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没有加里克说情。

　　“藏在一个角落。”
　　“院长很好对付。”
　　他们各回答各的。

　　“M列最后一个书架的侧边，贴着驱虫的时间安排清单，清单背后被掏空了，防的就是我们这种居心叵测的学生......里面有一些非常有趣的书。”
　　蕾娜给出尽量详尽的定位，接着冲他一扬下巴，该你了。

　　“我听说有一本叫做《中世纪魔药辛秘》的书，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从哪听说？我母亲口中。”斯内普开始他的表演。
　　“院长借我母亲的？什么？她也是您的学生？”
　　“原来是一本禁书，怪不得我翻遍了图书馆也没找到......请不要感到为难，我仅仅是憧憬她的校园生活，憧憬她读过的书，以及她的老师。”

　　他的演技略显浮夸，但对他的目标人物来说却恰到好处，这绝对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演出。
　　如果说斯内普摆脱不掉的人性弱点是不会好好说话，那斯拉格霍恩摆脱不掉的人性弱点就是虚荣。他对恭维毫无招架之力，听完斯内普这一套连招，他甚至会主动在禁书区批条上签字。

　　“转行吧先生，您会成为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台柱子的，我准去捧场。”
　　她笑意盈盈地挤兑他。

　　斯内普斜了她一眼，没对蕾娜版就业指导抒发感想，他视线停留在那些珍贵书籍上。
　　“所以，您在一众重量级参考文献的加持下，就发明出了刚刚那么个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西弗勒斯’，失败连连的‘西弗勒斯’，什么都变不出来的‘西弗勒斯’。
　　她在心里蛐蛐他，并做出一些无效反击。
　　“我不会捧场了。”

　　斯内普哼她，然后不客气地蹭她的书看，书的背后夹着她的课后作业和散装笔记——记下了许多她一闪而过的灵光。
　　翻看到最后，他理解了弗立维对她的偏爱，但是......

　　“但是您就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斯内普问。
　　“少了真诚？开玩笑的，别瞪我了。”蕾娜讪笑，“魔咒书，变形书，天文魔法史占卜尼如文......我的书和作业全在这了。”

　　“当真？这次没开玩笑？您该不会把论文忘了吧？”斯内普反问三连。
　　“什么论文？”蕾娜呆愣愣地，让斯内普有不好的预感。
　　“毕业论文，院长开学第一堂课布置的那个。”

　　“嗐，那个啊，当然写了——”蕾娜摆手，“两行。”
　　她写了两行废话，一写到棘手内容，大脑就一片空白，绝望地把羊皮纸搓成团逗阿比丝玩。

　　好消息，她记得它的存在；坏消息，她分明记得它的存在却还是......这更可悲了。
　　“六年级都要期末了。”斯内普摇头。

　　“六年级才期末而已。”她改换语气，把斯内普的话重复一遍，“毕业论文，距离我们毕业还非——常遥远呢。”
　　“等等，您这个口吻。”她忽然反应过来。
　　“您该不会写完了吧？”

　　一边上幻影显形课、一边提前备考期末、一边写完了论文？
　　她不可置信地对视斯内普。

　　斯内普手指轻推，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论文推到她面前，他一向不介意自己的未发表成果被她看到。
　　蕾娜将信将疑地拿起来，越读越沮丧。他太出色了，而她是世界上最严重的拖延症患者，她花两辈子也达不到斯内普的水平。

　　她一年级就知晓他的优秀，但此刻还是免不了哀叹，他一定能成大事——他前世一定干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不管炫耀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仰慕，还是为了看我眼红，您都成功了。”她幽怨地说。

　　斯内普笑她。
　　他说，不是每一次踩线都那么好运的，蕾娜迟早会为自己的拖延症付出代价；他还说，为她好，斯拉格霍恩就不该放她进魔药提高班；最后他说，要是他来当教授，就把NEWT课程的门槛提高到O。
　　说最后一句时，他露出恶魔般（蕾娜语）的表情。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对蕾娜的论文见死不救，尤其在蕾娜说出那句‘或许，我能为您的魔法史论文做一点参考’后，他摆出一张虚伪面孔，声称乐于助人是自己的天性。
　　他帮忙分析蕾娜的选题，提了几个角度，最关键的段落，更是‘换做是我，接下来会这样阐述......’枪手式地教她，他就差拿过来替她写了。

　　他思路流畅，对自己的成果颇为自得，顺利的话她今年假期就能写完论文，还能拿满NEWT考试30%的课堂分。
　　于是在听到，即便有了自己的建议，蕾娜依旧打算拖延到最后一刻再把论文交上去时，他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蕾娜感谢斯内普。
　　他为她带来灵感——搞邪门歪道的灵感。

　　之后的魔药课，她捧着自己那比两行多一点的的论文去找莉莉取经，拜托莉莉随便点评两句，什么都好，金句更好。
　　她计划着偷偷加到论文里，课后再找几个魔药同样拔尖的同学故技重施，一篇拼好文就此面世，她被自己机智到了。

　　但莉莉识破她的阴谋只用一秒，她看到论文里的某几句话，就察觉斯内普已经为蕾娜出过力了。
　　她没有对论文里的斯内普痕迹发表意见，也不打算举报，她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对蕾娜点点点：“投机取巧不好哦。”

　　拼好文失败了。
　　蕾娜汪汪唧唧，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莉莉是一个格兰芬多，她的道德底线比蕾娜和斯内普的加起来还要高。

　　但道德底线以上的事，她们是聊得来的。
　　在蕾娜直言‘外面形势不好，适当保持距离，对你对我都好......我们应该学会少给自己找麻烦’后，她们依然聊得来。

　　“你们学院的约翰逊最近在追我的莉安。”蕾娜假装专注于抄笔记，实则低头和莉莉说小话。
　　“他是魁地奇队的，我看过他们训练。”
　　“他人怎么样？我是说，不会又是一只臭虫吧？”她不爽，就算心里清楚带着刻板印象看人不是好事，她也信不过格兰芬多的男生。

　　“你室友......哦，金头发的那个。”
　　莉莉想起她四年级的壮举，以及完成壮举后在这间教室里被女生表白的事，不禁捂嘴偷笑。
　　蕾娜口中的那个男生，打听到她和斯莱特林的奥利凡德上魔药课同组，不久前还找上她——卡特女士和奥利凡德女士有没有超出友谊的感情？我追莉安·卡特，算不算挖奥利凡德墙角？

　　“我的看法是还不错啦，没听过什么不好的事，顶多就是热血过头了？”莉莉回忆着约翰逊的风评，“但这很难评，会有女生说是讨嫌的，就会有女生说他别具个人风采。”
　　“总之不至于发生上次那种劈腿事件。”

　　她们顺势聊起异性。
　　学校里哪些男生臭名昭著，所有女士都该避雷；哪些男生人品过关却不适合谈恋爱，无法带给人幸福感；还有哪些男生，缺点能绕黑湖一周，却莫名地有吸引力。

　　这个描述……
　　蕾娜想，她知道莉莉说的是谁了。
　　这姑娘新学期和波特走得相当近。

　　她若无其事地回头，往斯内普的方向瞥了一眼。
　　太近了，她不确定该不该在这儿聊下去。可莉莉帮她为室友的追求者把关了，她若是连倾听莉莉的少女心事也不愿意，就显得太差劲了。

　　好在这时斯拉格霍恩宣布了下课，他不压哪怕一分钟的堂，是他授课寥寥可数的优点之一。
　　下堂课是选修的麻瓜研究，她和莉莉都有报名。

　　离开地窖，走在前往大教室的路上，她们理所当然地结伴，又理所当然地继续之前的话题。
　　“人是会变的，对吗？”莉莉落在后面，小声问。
　　“当然，刚入学的我拖延症还没这么严重，现在简直是癌晚期。”蕾娜心有戚戚。

　　莉莉站在原地，面色有些许古怪。
　　“您知道我在说谁，在说什么事，对吧？”
　　她担心她们干了鸡同鸭讲的傻事。

　　“我当然知道。”
　　蕾娜叹气，也站在原地。
　　“我只是习惯了抽科打诨，我没想到你会同我讲这些，毕竟我们......”

　　“我懂，毕竟我们没那么熟。”莉莉替她补全。
　　“格兰芬多女生的回答总是一般无二，我想听听别人的想法、不、主要是想听听您的......斯莱特林的女生里，我只信得过你。”
　　“拜托了。”

　　蕾娜又叹气，她拒绝不了女士的恳请。
　　何况方才几句话的功夫，一同走出地窖的同学就挤满了移动楼梯，走廊现下空无一人，是绝佳的畅谈时机。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超糟糕，我记得的，可他说愿意把毛病改掉。”莉莉有几分急切。
　　“毛病？具体是指？”蕾娜不解。

　　“去年OWL考黑魔法防御术那天，我数落了他，说他傲慢无礼，恃强凌弱，装腔作势。”她说的是她被吊在树上的斯内普气跑之后的事。
　　“精准的。他确实是。”蕾娜认同道。
　　“可他现在不了。”莉莉替詹姆辩解。

　　“他真的不了。”
　　她喃喃地，像是在对蕾娜解释，又像解释给自己听。
　　“不再顽劣不堪，不再低级趣味，不再惹我生气......他变成熟了，魁地奇上的表现也好极了，我知道我不该答应同他约会，可他做出转变后还挺有魅......”

　　“没有不该，女士。”蕾娜打断她。
　　“如果你想和他约会，不需要他改变，不需要他优秀，不需要他在赛场大放异彩，不需要他魅力四射，都不需要。”
　　“你可以和任何人约会，只要你想。”她郑重地说。

　　“你的人生是你的东西，你的爱情也是。尽管爱情这玩意不靠谱，尽管斯内普和你以前是朋友，尽管波特未必是你最好的选择，尽管你曾经发自内心地厌恶他......但是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你就是可以和他在一起。”
　　“女孩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真的？”
　　莉莉肉眼可见地雀跃了。

　　“真的真的。”蕾娜安抚了她，“你才只有十七岁呢，如若在交往中你发现他烈性难驯，大可以一脚把他踹了。但如若，交往中的你，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的优点，并认为他是个值得走入婚姻的男人，那么……”
　　“那么……？”莉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神采。

　　“我会祝福你。”
　　蕾娜笑眼看她。

　　“谢谢，奥利凡德女士，谢谢。”
　　她那双绿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她的格兰芬多朋友们也支持她和詹姆在一起，但她们说的话可没有奥利凡德女士动听。

　　“为爱情迈出勇敢的一步，不是需要感到羞愧的事，你最迷人的部分就是你很坦率。”
　　她又说了些更动听的，把莉莉说得心潮澎湃。

　　“您真是个好斯莱特林。”
　　莉莉捧着她的手，眼泪汪汪。

　　蕾娜苦笑，一点被夸赞的感觉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有本书落在地窖了，我回去一趟。你先走吧，别迟到了。”

　　还回味着蕾娜那番话的莉莉不疑有他，小跑着登上上行的楼梯。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所谓的急着取书的蕾娜才挪动脚步。

　　“听到了吗？”
　　她微微侧身，让开自己一直站着的位置。

　　“嗯。”
　　从被她挡住的走廊转角，走出了斯内普。

　　“我陪你回地窖取书？”他故意发问。
　　“少来，您心里有数，我是在支走她。”

　　他们登上下一趟移动楼梯，再不抓紧赶路就真要迟到了。
　　随着楼梯缓慢地调转朝向，斯内普也缓慢、而艰难地启齿：“人是会变的。”

　　“如果这能成为她接纳一个人的理由，如果她想要对某人宽容，愿意给某人机会......为什么偏偏是波特？”
　　为什么不是我？
　　他茫然地垂眼。

　　“答案就藏在伊万斯女士刚才说过的话里。”蕾娜不忍戳破。
　　因为她对他有特殊的感觉，特殊的人，必然受到特殊的对待。

　　“因为他是有魅力的？”斯内普记得，莉莉是想这么说来着。
　　因为他高大，家世好，运动神经发达，在校园一呼百应......她细数他的优点时，斯内普只能看到她背影，却也能想象出她的表情，表情里该是带有向慕的。
　　她本质上是想说，作为男性，波特是有魅力的。

　　“您也有，先生。”蕾娜无奈地说。
　　“此前从来没有人说过。”斯内普失笑，他不信，他觉得蕾娜哄他呢。

　　“现在有了。”蕾娜正色道，“相信我，您和波特他们不是一个赛道，您有自己的闪光点。”
　　特别是从事教职之后，他那股劲还挺招人的，霍格沃兹史上最年轻的教授与院长，光这个名头就能唬住不少小姑娘呢。
　　可惜他走太早，倘若活得够久，她有理由相信他会变成一个帅老头。

　　“比如呢？”斯内普存疑。
　　“内在美。”蕾娜认真的，“虽说相貌称不上英俊，不过您有丰富的内在。”

　　但斯内普的笑更过分了。
　　他还是觉得蕾娜在哄他。

　　一段对话就此结束，却没有新对话开启，谁也不说，一股异样的安静在空气里流窜，几乎连霍格沃兹室温都降了度。
　　“你怪我吗？” 蕾娜突兀地开口。
　　她还是没忍住，她终于问了出来。

　　“怪我没有站在你那边。”
　　明明你才是我重要的人，远超莉莉·伊万斯；明明在任何时刻我都该坚定地站在你的角度，选择你，支持你；‘不许爱上詹姆·波特，他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要和他情投意合，你也不是个好货色’，我明明可以这样说，动摇她的心，哪怕三两分。
　　可我却没有。

　　我选择了她。
　　我站在莉莉的角度。
　　我支持一个女生去爱她所爱。

　　“我可以怪你吗？”斯内普困惑地看她。
　　“可以。”蕾娜则坦荡地回看他。

　　“可你是对的，我知道你是对的。”
　　“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