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夏》世界空白

2、心跳复查

　　凌夏站在市立医院大门前，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领。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浅蓝色衬衫，温霖说这个颜色衬得他眼睛特别亮，还逼他喷了点古龙水。
　　"只是复查而已，又不是约会……”凌夏小声嘀咕，手心却已经沁出薄汗。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名片，江遇两个字烫得他指尖发麻。
　　骨科在五楼。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凌夏的右脚不自觉地缩了缩。
　　走廊尽头的诊室门口挂着"江遇副主任医师”的牌子，下面还有一排小字："门诊时间：周一至周三上午”。
　　今天是周四。
　　凌夏站在诊室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江医生昨天只是客套一下吧？说不定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凌同学？”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凌夏猛地转身，差点撞上来人的胸膛。
　　江遇穿着白大褂站在他身后不到半米处，手里拿着杯咖啡，眉头微挑。
　　"江、江医生！”凌夏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我来复查……”
　　江遇的目光在他精心打扮的衬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我下午有手术，只有现在有空。”他侧身刷卡打开诊室门，"进来。”
　　诊室不大，却整洁得近乎苛刻。桌上的文件按颜色分类摆放，电脑键盘一尘不染。唯一不协调的是窗台上的一盆绿植，蔫头耷脑的，看起来快死了。
　　凌夏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年轻的江遇穿着手术服，站在无影灯下，眼神专注得仿佛世界只剩下手中的手术刀。
　　"躺上去。”江遇指了指诊疗床，戴上橡胶手套。塑料薄膜被撑开的声响让凌夏喉结滚动。
　　他笨拙地爬上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江遇的手指触到脚踝的瞬间，凌夏触电般抖了一下。
　　"疼？”江遇抬眼看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不、不疼！”凌夏摇头，耳尖却红了。其实江遇的触碰很轻，比他想象中温柔太多。
　　那双手修长有力，指腹有薄茧，温度比他略高，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灼烧感。
　　江遇捏着他的脚踝左右转动，眉头微蹙："肿胀减轻了，但韧带恢复需要时间。”他忽然加重力道按在某处，"这里呢？”
　　"嘶……”凌夏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江遇立刻松开手，转身去拿冰袋："比昨天好一点，但还是有轻微撕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动作却明显放轻了，"需要继续固定两周。”
　　凌夏偷偷观察江遇的侧脸。近距离看，他的皮肤好得过分，鼻梁高挺的线条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白大褂领口露出一截锁骨，随着他弯腰拿绷带的动作若隐若现。
　　"为什么今天来？”江遇突然问，手上缠绷带的动作没停。
　　凌夏一愣："您昨天说……”
　　"我说的是'挂我的号’。”江遇剪断绷带，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不是让你周四直接闯进我的诊室。”
　　凌夏的脸轰地烧了起来："对不起！我、我这就去挂号……”
　　他急着起身，却忘了脚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向前栽去。江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到呼吸可闻。凌夏闻到了江遇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冷冽气息。
　　"小心。”江遇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凌夏的耳廓，"你的平衡感现在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差。”
　　这是……开玩笑？
　　凌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冰山阎王”居然会调侃人。
　　江遇已经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回到电脑前："既然来了，省得你去挂号，病历号？”
　　凌夏报出自己的学号，看着江遇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诊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键盘的咔嗒声。
　　"好了。”江遇打印出一张处方，"去药房拿这个药膏，每天涂两次。”他顿了顿，"还有，《骨科临床研究》我让人烘干处理了，现在在我办公室。”
　　凌夏惊喜地抬头："真的？太感谢了！”
　　江遇站起身，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跟我来。”
　　主任医师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比诊室宽敞许多。江遇的办公桌正对门口，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架，塞满了专业书籍和期刊。
　　凌夏一眼就看见那本《骨科临床研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几本贴着便利贴的笔记本。
　　"给。”江遇取下期刊递给他，"第37页有篇关于踝关节修复的文章，你可以看看。”
　　凌夏接过书，两人的指尖在书脊处短暂相触。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接触点窜上手臂，让他差点失手掉落期刊。
　　"谢、谢谢……”凌夏结结巴巴地道谢，低头假装翻书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江遇靠在办公桌边，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你学医？”
　　"临床医学，大三。”凌夏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对了！我昨天听完讲座写了篇心得，想请您……”
　　他的话戛然而止，江遇的办公桌抽屉半开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被雨水泡过的讲座票根，正是昨天那场。
　　票根被小心地压在玻璃板下，边缘已经烘干平整。
　　江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动声色地用膝盖顶上了抽屉："放桌上吧，我有空看。”
　　凌夏的心跳突然加速。江医生为什么要保存那张票根？是因为……上面可能有他的脚印？
　　"江医生，11床病人需要您看一下。”一个护士探头进来，看到凌夏时明显愣了一下。
　　江遇点头："马上去。”他看了眼手表，"你中午有课吗？”
　　凌夏摇头："下午三点才有……”
　　"医院食堂的排骨不错。”江遇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留下凌夏站在原地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凌夏捧着期刊走出办公室时，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走廊里的小护士们好奇地打量他，窃窃私语飘进耳朵：
　　"那就是江医生亲自背回来的学生？”
　　"听说昨天还给了私人号码……”
　　"三年了，我第一次见江医生和人共进午餐……”
　　凌夏的脸红得要滴血，赶紧躲进候诊区的角落给温霖发消息：【江医生可能要和我一起吃午饭！！！】
　　温霖秒回：【？？？你确定是那个传说中连院长饭局都拒绝的江遇？】
　　接着又补了一条：【兄弟，你该不会是摔坏脑子出现幻觉了吧？】
　　凌夏正要反驳，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江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脱下了白大褂，换成一件深灰色衬衫，衬得肩膀更加宽阔。
　　"走吧。”江遇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医院食堂人声鼎沸，但当江遇端着餐盘出现时，周围仿佛自动静音了三秒。
　　无数道惊讶的目光投向他们，凌夏甚至听到有人呛到的声音。
　　"坐那边。”江遇指了指角落的一张空桌。
　　凌夏乖乖跟上，感觉自己像个跟着头狼的小兽。
　　江遇的餐盘里是简单的两荤一素，而凌夏则鬼使神差地选了和对方一样的菜色。
　　"讲座心得我看了。”江遇突然开口，"你对微创手术的理解很独到。”
　　凌夏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您已经看了？”那篇心得他写了整整三页啊！
　　江遇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文笔不错，但第三页引用的数据是去年的，最新研究显示并发症率已经降到2.7%。”
　　凌夏瞪大眼睛："您连小数点都记得？”
　　"基本素养。”江遇轻描淡写地说，却把自己餐盘里的排骨都夹给了凌夏，"多吃点，有助于骨骼恢复。”
　　凌夏低头扒饭，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江遇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筷子用得行云流水，连咀嚼都不发出声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线。
　　"下周六医院有开放日活动。”江遇突然说，"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观摩手术。”
　　凌夏猛地抬头，差点咬到舌头："真的可以吗？”
　　"九点，外科大楼三楼。”江遇递给他一张通行证，"带好学生证。”
　　凌夏接过通行证，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这可是市立医院著名的手术观摩机会，据说连本院实习生都要抢破头！
　　"我一定准时到！”凌夏宝贝似的把通行证塞进钱包，没注意到江遇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午餐后，江遇被紧急电话叫走。凌夏站在医院门口，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
　　他摸出手机，看到温霖发来的十几条轰炸消息：
　　【人呢？？？】
　　【不会真去吃饭了吧？！】
　　【快回话！系花说看到你和江医生在食堂！】
　　【全医学院都要炸了你知道吗！】
　　凌夏笑着回复：【排骨确实不错。】
　　回校的地铁上，凌夏翻开那本《骨科临床研究》，发现第37页被折了一个小角。
　　文章旁边还有铅笔写的批注，字迹工整锋利如刀刻。
　　是江遇的笔迹。
　　他轻轻抚摸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那人手指的温度。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
　　【药膏记得按时涂。通行证别弄丢了。】
　　凌夏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像捧着珍宝一样把手机贴在胸口。
　　地铁窗外阳光正好，一如他此刻雀跃的心情。
　　他不知道的是，医院外科楼的某扇窗前，江遇正握着手机，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柔和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