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入巷来》栀尹溪

2、第 2 章

　　天上的太阳渐渐的升高，笼罩着Z市，叶云棠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路边一棵棵后退的树，在这条熟悉的能把每个站点都报出来的公交车上，她忍不住有点出神。恍然间想起前几天从教学楼回寝室的路上收到外公住院的消息时内心的恐慌。
　　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让室友帮忙请了假，盯着末班的动车信息，眼睛却有点发涩。等到了车站，已经开始检票了，慌乱间她翻着装满的东西的包，却一下子找不到身份证，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包里的东西都散落在了地上。
　　人们显然都在赶车，都纷纷绕过她向检票口走去，叶云棠蹲下来飞快的把东西收到包里，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忍不住发紧，鼻子也跟着发酸，正当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起雾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掉在远处的浅蓝色记事本递了过来，在她接过之后，又蹲下身子把其他的东西捡起来送到了她的手里。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那黑色的戴帽身影便推着银色的箱子走向了检票口。
　　坐在车厢里，手机被一次次地点亮又关上，叶云棠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动车刚停站，她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打车去了市医院，看到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外婆和舅舅，她倒是有点镇定了下来，走了过去，挽住外婆的手，安抚似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舅舅见了她倒是有点意外，本想着叶云棠明早才会赶过来，“蔓蔓，那么晚了你还回来，太危险了。”
　　“我担心外公，就请假回来了。”
　　舅舅刚想开口，远处有个女人小跑着过来，“哥，情况怎么样啊。”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女人刚说完话，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病人脱离危险，但这几天还得观察一下，家属把入院手续办好。”
　　医生刚走，那女人像是放松下来，却忍不住哭了出来，叶云棠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背，安抚道“小姨，没事儿了，别难受。”
　　看着舅舅和小姨忙东忙西，叶云棠想着这里的忙也帮不上，就去医院对面的超市里把住院要用的东西买上。
　　外面的月亮被蒙上了云层，飘着的雨丝逐渐变得细密了起来，翻找着包里的伞，准备回医院里去，却看到店门外的角落里的男孩戴着帽子，坐在银色的行李箱上，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最后忍不住侧身向周围望了一眼，又抬头盯着天空犯难。他转身时卫衣左上角的图标倒是让叶云棠认出了这个在高铁站帮他的人。
　　没有犹豫，她走过去问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那男生显然没认出她，对于她的好意倒是有点怀疑，但是无奈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帮上忙的了，况且自己的手机也没电了。
　　“我没地方去。”
　　叶云棠倒是愣了一下，本想着这个他或许是没伞又或是没钱回家，却没想到他却是没地方去“这里的宾馆呢？”
　　“我未成年他们说是不让住。”男孩倒是不在意地指了指边上的宾馆，眼里划过一丝懊恼和无措，她忍不住想起了叶云河每次被她无视时露出的像是做错事了的样子。
　　她想起包里的那串钥匙，似乎有一个是老屋二楼的房间的，于是打开包，把那个钥匙卸下来递给男孩，说了一个地址，告诉他房间的具体位置。随即想了想掏出学生证和身份证，“你如果怀疑的话可以拍个照，发给你的父母或者朋友。”
　　那男孩想了想，看了看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里的信息，接过钥匙，道了谢后说道“手机没电了，但我信你。”挥了挥那钥匙的手，把被雨打湿的刘海拢进帽子，转身走到了雨幕里。
　　叶云棠笑了笑走回了医院，病房外三个人向医生问询着情况，也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她的眼睛暗了暗。外婆看到她，像是注意到了某种情绪，说道：小芝明天过来，今天他们刚忙完回家，赶不过来了。
　　叶云棠点点头，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却像是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来啊。外面的雨下的越加的急了。
　　叶云棠正出着神，却被报站信息打断了思路，下了车，拎着外婆一早起来炖好的鸡汤，走向医院的住院部。
　　打开病房门，见到有个女人背对着她削着手上的苹果，也不说话，倒是外公在不停地说些什么，叶云棠走近了，断断续续听到：这次就多待几天，蔓蔓正好回来，你们都好久没见了。正说着，却被女人递上来的苹果打断了话头。
　　外公转头看到站在边上的叶云棠，坐起身来笑道：蔓蔓，你那么早过来了哦，你外婆真的是。话还没说完，扭头看向边上的女人说道：小芝，你看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嘛。
　　叶云棠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妈，打开保温桶装了一碗鸡汤递给外公。夏芝应了声后就再没说话，只是帮外公掖了掖被子。
　　一时间，整个病房沉默了下来，外公忍不住说道：蔓蔓啊，你和妈妈很久没见了，难得见一次，一起下去走走，外公喝完这鸡汤，正好睡一觉。
　　见两人没说话，也没动作，正想着再说些什么，门口有人进来说道：爸，我来了，让姐回去休息吧，都陪了一晚上了，肯定没睡好。
　　正说着，一个女人穿着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大红的裙摆带起一阵风，手里捧着的花应声放在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另一只手里是满满当当的水果。
　　外公见了，忍不住说道：小兰，我就住几天，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嘛？怎么还买了花。
　　夏兰听了忍不住说：爸，那不得给点仪式感，让您记记心，省的你到时候又跑山上去了。说着拿过边上空着的花瓶，转头对叶云棠说：蔓蔓，来，帮小姨插花。
　　叶云棠接过夏兰手里的花，跟着往洗手间里走去，夏兰在边上，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说道：蔓蔓，几个月不见又变漂亮了，怎么那么瘦，是不是在学校吃的不习惯啊？
　　叶云棠拆开手里的花，说道：那可不是，只是学校里的菜没有小姨做的好吃。
　　夏兰忍不住笑道：你想吃，小姨就给你做。果然还是女儿好，言礼这臭小子永远就只知道低头吃，半天不知道夸一句。
　　两个人一个剪叶子，一个插花，很快就把整个花瓶给装满了，走出洗手间，只见夏芝拎着包，像是要走的样子，外公见了，忙说：蔓蔓，妈妈要走了，送一下呗。
　　叶云棠愣了一下，点点头。夏芝只是转头说道：爸，以后大夏天别再上山采药了。
　　外公应声说道：意外嘛，以后是不会了。说着挥了挥手和叶云棠示意着，念叨着：快去送送妈妈。
　　两个人出了门，走向电梯口，等电梯的间隙，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夏芝看着手机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没离开屏幕，只是开口说道：每个月的生活费要是不够，就和我说。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说：也可以和爸爸说。叶云棠垂下眼眸，应了声好，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电梯。
　　电梯上的数字跳动变化着，等到了一楼的时候，夏芝说道：行了，你去照顾外公吧，有空给云河打个电话吧，他最近一直在念叨你。还没等到叶云棠回答，便急匆匆地走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叶云棠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着今天周末，正好能给叶云河打个电话。
　　号码拨过去，没一会儿就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刚起床一般带着一点沙哑又有点惊喜，说道：姐姐，你可算记起我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我啊？要不下周学校小星期，你来看看我呗。
　　叶云棠听到电话那边急切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云河，你还没起床，思路就那么清晰，看来每周的月考，你都能应付的过来。
　　叶云河听了这个，像是懊恼的闷哼一声，但又分享起了学校发生的事情，还忍不住再次提醒她记得来看自己。
　　这边，叶云棠笑着应了声，听着弟弟絮絮叨叨地说着琐碎的事情，盘算着日子，想着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他。
　　转头间，像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再要仔细看的时候，那个人却淹没在了别人的身影里，只看到了白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