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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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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董扯着徐冉的手臂,“你疯了不成?”
是的,徐冉也知道自己是在发疯,自己是在冒险,可是他已经停不下来------那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他想从这条曾经鲜活的生命里证明些什么。
证明些什么呢,证明他所做的,梦想的,一切都有它的意义。他想向自己证明,原来自己的一切梦想不是纯粹来自于虚妄,他想证明,救死扶伤不只是一句空话屁话。
气管插管已经插进去了,小董还在徐冉耳边喃喃,“你疯了,徐冉,好吧,让我陪你一块疯吧。”董医生拼命轮换着和徐冉捏着气囊。看着徐子健胸廓被迫的一起一伏。
于是,徐子健就成那样了,依靠呼吸机控制的植物人。
虽然,如果不是徐冉医生拼力抢救,就已经宣告临床死亡的一个人。
可徐子健现在就躺在那儿,心率,呼吸,脉率,血压,什么都有,除了意识没有,什么都有的一个人,也就是医学上称之为的植物人。
这种人,一旦存在,你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宣告他临床死亡,除非,这患者的家属甘心情愿让他去死。
死亡,多么沉重的一个字眼,于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毅然决然的做出一个轻率的决定,何况这个人是你的至爱亲朋。
这是多么沉重的话题,生与死。
于是让人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徐冉的存在是多么的麻烦。他会因为生命的结束而痛,明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才能明哲保身,可偏偏要另谋其道而行之。
徐子健父母不想儿子死,那是肯定的,但是,这条人命是徐冉医生在徐子健父母还没来得及权衡之下就做出的第一时间的选择。
所以,医院这边对徐子健的生命去留压根就没有发言权,半点也没有。
当余江中踏入骨外病房危重病人观察室的时候,他抬腕看了看表,晚上九点。
方才在电话里他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眉目,现在,他最急于的,就是见到徐冉,但是,这时候,他必须按捺住最迫切的愿望。
患者躺在那儿。生命迹象还仍然继续,但没有人能预知他在呼吸机维持呼吸下什么时候可以苏醒过来,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一旦拔去插管,这孩子的生命立马就得终止。
患者的老父老妈双双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余江中安慰了一下患者的双亲,又和几乎同时赶到的陈昆仑主任交待了几句。当余江中沉默下来时候,陈昆仑那闪烁在两只眼镜片下深邃的眼珠不错落地看着他,“去看看他吧,现在,我想,徐冉,他应该会很需要你。”
余江中咧了咧嘴,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昆仑又说,“别责备他了,也许责备的话我说多了,刚刚也说重了。我怪他不该在患者父母还没签使用呼吸机同意书,没等麻醉科到达时候就妄自给患者施行气管插管术。我还怪他空有仁心,又没那仁术,还逞能!老余你去看看他,如果伤着他,我向你道歉!”
道歉?余江中当然知道,陈昆仑批评徐冉的那些话,都没错,都是大实话。可他又深深知道,如果人生就像无数道是非判断题,孰是孰非谁又真的能说清道明吗。
当余江中推开骨外小办公室的门时,脑中纷乱的思绪又统统的,滤掉了,唯一残存的,大脑能感知的,就唯剩下了-----心疼。
他的徐冉蜷缩在小办公室靠窗的墙角边,抬脸看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深蓝。散布着星辰。星星兴趣盎然眨着眼睛。
余江中一步一步接近他,徐冉没有转过头来。
仿佛流沙一般,从脑子里筛过,清晰的影像。
第一次见到徐冉,他不羁的笑容,“老师!”然后跪在他脚边。
余江中真的没想要走这么远的,可就是这么毫无设防的,一点点的,两颗心渐渐靠近。从警惕,到一点点的,心软,到无法自拔,到现在,余江中看见这个人。
好像走了漫长的旅途,终于到了某一段旅途的终点。他终于分辨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徐冉!”他轻轻唤了一声。怕惊扰梦中人一般。
徐冉回过头,盯着他瞧了一小会儿,才浅浅笑了起来。明明脸上有笑容,整张脸却分明写着很多的,忧伤。
“嗨,你来了。”
“嗯。”余江中低低应了一声。在徐冉身畔蹲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滑过徐冉的面庞。
纤浓适度舒展的眉。有着长长睫毛的漂亮眼睛。微翘的鼻尖和好看的嘴唇。
这世界上他最好看。还有就是。余江中和他的心依靠最近。
跋山涉水,他才停在这里。是如何的感觉,当年过半百,才发现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被自己映在心底,崁在骨血里。溶于一体。
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能猜到因果,也都能明白体谅。
手指头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上,最后,脸贴着他冰凉的唇。淡淡的甜香和苦涩,慢慢的,有咸的液体顺着那柔软年轻的颊边悄无声息滑了下来,又粘在余江中微微翘起的小手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