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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轻诺定终身 ...

  •   有些瞬间发生的时候,我们浑然不觉。直到命运在某个节点突然转身,露出它的獠牙或微笑,我们才在剧痛或狂喜中蓦然回首,发现那个平凡的瞬间,早已被钉在生命的骨架上,成为了支撑所有后来故事的、冰冷的楔子。

      艾玙的思绪飘回与邬祉相伴的那些日子,一帧帧在眼前闪过。他苦笑一声,或许是自己快要死了,才会对这些过往如此眷恋,舍不得放手。

      那些日子,艾玙整个人被邬祉搅得浑浑噩噩的,连白昼黑夜都快分不清了。

      艾玙累得眼皮重如铅块,不是困倦,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连睁眼都费尽全力。

      艾玙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对身边人道:“邬祉……你是疯了吗?”

      艾玙说话时有点喘不上气,更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喟叹,连半分戾气都没有。

      邬祉听着,只当他是情动时的呢喃,反倒被这平日里冷硬的人透出的几分软意勾得心头发痒。

      邬祉低头吻了吻艾玙汗湿的额角,声音裹着笑意,混了点纵容:“嗯。”

      全然没听出那话语里藏着的委屈与茫然,仅当是这场亲密里,艾玙难得流露的、带着点嗔怪的助兴。

      这事上,邬祉的确做得过了火。

      邬祉喉结滚动,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只能凑过去亲他,堵住那抹红肿的唇。

      艾玙推开他,力道不大。

      艾玙茫然地看着邬祉,他不懂,这样的事为什么会让人成瘾,不懂为什么温柔会变成这样的掠夺。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早就哭得把被子浸透了。

      可艾玙不会,他只是睁着眼,任由那股钝痛从身体蔓延到心口,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却连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艾玙是真没料到,邬祉能无赖到这个地步。

      过去,邬祉只是默默挨着艾玙站着,那点存在感温和得像层薄绒,他尚能感知着、默许着。但如今不同了,邬祉黏人的功夫越发见长,无论艾玙走到哪里,身侧总能跟上一个没话找话的身影,絮絮叨叨的,似只绕着人飞的蜂。

      第三次被邬祉半带玩笑地挤搡着,双双摔进院角的花丛里时,艾玙终于忍无可忍。他拨开缠在身上的花枝,看着压在自己上方、还在笑的邬祉:“我们必须要保持一点距离了。”

      邬祉低头在艾玙唇角啄了一下:“不可以。”他伸手将艾玙拉起来,指尖还沾着方才摔进花丛沾到的泥土气。

      艾玙拍了拍衣上的花瓣,低声道:“我觉得我们和从前一样就挺好的。”

      那时的距离不远不近,邬祉的好是温和的,艾玙的回应也是自在的。

      邬祉的心绪早已翻涌变了模样,可艾玙似乎还停留在原地。

      即便如今纠缠得紧,邬祉待他的好,倒还和从前一般细致,只是那份好里,多了些让他不明白的滚烫。

      “为什么要和以前一样?”邬祉的声音拔高了些,压抑不住地急切道,“艾玙,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艾玙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太密了,密得像织紧的网,让他本能地想退。

      邬祉不肯放过艾玙,步步紧逼:“你说清楚。艾玙,你要和以前一样?和从前那样对谁都留着分寸的好,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时离开我?”他眼底掠过一丝受伤的红,“艾玙,你疯了。”

      “你想多了。”艾玙别开脸,他转身想往里走,手腕却被邬祉猛地拽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正面看我们的关系?”邬祉像是心里破了个大洞,风从里面穿堂而过,带着刺骨的凉,五脏六腑都跟着空落落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在你心里,就只配占这么小的地方吗?”

      “我要是个姑娘,有了身孕,你也打算这样对我?拖着我,连个名分都不肯给?”

      艾玙被问得愣住,他从没想过事情会被掰扯到这个地步。他习惯了邬祉的好,像习惯了呼吸般自然,却忘了对方心里还揣着上次被他丢下的恐慌,那份不安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刺。

      艾玙本就不擅表达感情,连师父都曾说他是块对情感淡漠的冷玉。他能像背书似的拆解旁人的心思,也能凭着经验猜到邬祉想听什么话,可轮到自己的喜欢,那些情绪就像被堵住的泉眼,怎么也涌不出来。

      艾玙没有爹娘教过这些,师父走得又太早,没人教他该如何把心底那点温热说出口。

      沉默了许久,艾玙才讷讷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邬祉的眼底刚泛起一丝心疼,却被艾玙接下来的话浇得透心凉:“不过话说回来,被睡的是我吧?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邬祉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攥着艾玙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这种事是你情我愿,哪有什么谁睡谁的说法?”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们都得认,都得负责。”

      “如果那次我拒绝,你会停下来吗?”艾玙问。

      邬祉定定看着他,笃定道:“你在生气。”

      艾玙自己倒没察觉,皱着眉:“你到底在说什么?明明是你在生气吧?我还没问完……”

      “艾玙,扇我。”邬祉突然打断艾玙。

      “啊?”艾玙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等艾玙反应,邬祉已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扇去。艾玙惊得用力挣,指尖刚碰到邬祉的脸颊便猛地后缩,那两下重重的巴掌,其实多半是邬祉借着他的力道在自扇,声响脆得让人心里发紧。

      “艾玙,你在怪我,”邬祉的脸颊迅速红透,“怪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弄晕带走。”

      艾玙看着邬祉泛红的侧脸,心里难受得很,他挣开邬祉的手,“我要是真不同意,你哪有本事弄晕我带走?”

      邬祉盯着艾玙,继续:“所以你也喜欢我。”

      邬祉眼底翻涌着势在必得的执拗,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映着那片被扇红的痕迹,显得有几分孤注一掷的认真。他今日非要从艾玙嘴里,把话一点点抠出来不可。

      艾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你,干嘛要和你费这么大的劲?”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艾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

      艾玙这性子,从来不是能靠旁人温言软语教明白的。

      那些藏在冷硬外壳下的心思,好似埋在深土里的种子,不狠狠刨开表层的冻土,是断不肯冒头的。

      邬祉必须要狠下心去逼,一句句追问,一次次拉扯,把艾玙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连那点想藏想躲的余地都不给留。

      邬祉低头,吻住了那片紧抿的唇。

      吻渐渐深了,邬祉撬开艾玙的唇齿,扣着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得更紧。

      艾玙眯着眼,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分不清是抗拒还是沉溺。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邬祉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艾玙的,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狗脾气。”邬祉又骂艾玙。

      邬祉更紧地扣住艾玙的后颈,吻得一下比一下重。

      “你就是喜欢我。”

      “你就是爱我。”

      “你就是离不开我。”

      “你就是非我不可。”

      吻渐渐慢下来,邬祉抵着艾玙的唇,气息灼热:“还不说?”

      艾玙紧抿着唇,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亲吻哪里是温存,倒像是场带着占有欲的惩罚。

      邬祉的吻又急又狠,落在颈侧便是啃咬,齿尖碾过皮肉时带着点刻意的力道,不一会儿,艾玙颈间便红痕交错,再找不出一块好肉。

      邬祉从身后圈着艾玙,下巴搁在他汗湿的肩窝,鼻尖蹭着他的颈侧,呼吸里浸着淡淡的血腥味,又混着艾玙身上那股清冽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让邬祉莫名地安心,更添了几分疯劲。

      没忍住,邬祉的齿尖又在那片皮肤上轻咬。

      艾玙被邬祉闹得脖颈发僵,忍不住低斥:“就没什么办法能堵住你的嘴?”

      邬祉低笑一声,热气拂过艾玙的皮肤,不正经地回:“用你的嘴。”

      艾玙噎了一下,偏过头想躲开,却被脸上还顶着巴掌印的邬祉圈得更紧。

      “躲什么?”邬祉的声音贴着艾玙的耳廓,“你看,我脸还红着呢,你得负责。”

      邬祉就是喜欢这样把艾玙圈在怀里,手臂牢牢锁着他的腰,感受着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和微颤的呼吸,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对方是真的在自己身边,再也跑不了。

      “怎么负责?”艾玙的声音有点说不清的别扭,听着怪得很。

      “你动一动。”

      艾玙没动,反而侧过头,目光落在邬祉脸上那道巴掌印上,犹豫了一瞬,张口就在那片滚烫的皮肤上轻轻咬了一下。

      邬祉被艾玙咬得浑身一僵,随即低笑出声:“就这点力气?还不够赔我的。”

      “我们成亲好不好?”

      艾玙的脸上的表情凝固着,几分茫然,几分错愕,仿佛没听清方才那话,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脑子里瞬间空茫一片。

      邬祉垂眸望着艾玙,他微微倾身,换了个角度,自下而上地凝着艾玙,见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方才泛红的耳尖此刻更红了些,连带着颈侧都洇开淡淡的粉色。

      “我想和你成亲,”邬祉的声音稳而沉,字字清晰,“我娶你,或是你娶我,都成。”

      “邬祉,这没有意义。”艾玙的声线敛了敛,眉峰微蹙,那张纸能困住的东西,从来不在他的考量里。

      邬祉望着艾玙避开视线时颤动的睫毛,望着那抹红从脸颊悄悄漫到眼角,忽然歪了歪头,自下而上的目光里裹着执拗,又掺着化不开的柔意:“我觉得有意义。”

      艾玙太明白眼前这人的性子了,从不会为往后的日子盘算,懒得去梳理两人之间缠缠绕绕的情分,所以这样的争吵数不胜数。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满身棱角与散漫,邬祉心底那点因艾玙的冷漠而起的涩意,悄悄化成了绕指柔。

      邬祉笑了,低低的。

      就算艾玙这般,自己还是爱他,爱得甘之如饴,无可救药。

      艾玙默了片刻,抬眼问道:“我们两个,能请谁来?”

      艾玙是在为邬祉退让,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认真盘算起来了。

      艾玙垂着眼,语气平平地数着:“我没有爹娘,你有,可他们未必会喜欢我。那些所谓的道友?我觉得别扭得很。”

      邬祉伸手揉了揉艾玙的发顶,眼底漾着暖意:“那就不请了,就我们两个,足够了。”

      艾玙又静了静,眉峰微蹙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邬祉,有件事我必须说。”

      邬祉目光落在他脸上,轻声应道:“什么事?”

      那句我也喜欢你就堵在喉间,几乎要冲口而出。可艾玙转念一想,这话一旦说出口,便再没有收回的余地,仿佛泼出去的水,要被牢牢攥住了似的。

      艾玙喉头滚了滚,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随口扯道:“我腿酸了。”

      邬祉闻言,倒没多想,只顺着艾玙的话,手便往下探去,语气自然得很:“我给你揉揉。”

      艾玙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瞬间哽住。

      艾玙想起玄乙曾跟他提过的一个人。

      那时无情还没遭逢灭门之祸,玄乙那位师兄总爱往山下跑,去见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怀了身孕,偏生多灾多难,被马车不小心蹭到过,走路时摔过跤,甚至从矮楼上踉跄着跌下来过,可肚子里的孩子愣是稳稳当当,半点事没有。

      村里的长辈都说,这是孩子与她缘分深,是那小生命自己认准了要托生在她腹中。

      艾玙想着这桩旧事,那时只觉得,生命这东西真是奇妙,明明看着脆弱,但又藏着这般执拗的韧性,珍贵得很。

      艾玙坐在秋千上,脚尖一下下轻轻踢着站在跟前的邬祉,发顶蹭着秋千绳,声音低低的:“邬祉,要是我们从小就认识就好了,或许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邬祉心里蓦地泛起一阵细碎的疼,像被什么软物不轻不重地碾过,那点闷胀感慢慢漫开,缠得心口发紧,说不出的滞涩。他见不得艾玙这样,仿佛此刻的艾玙在自己眼里,竟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邬祉往前凑了半步,顺势握住那只还在轻踢的脚,掌心贴着微凉的鞋面,抬眼望过去时,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艾玙,我爱你。爱你现在这副模样,也爱你过去所有的样子,爱你身上每一寸好与不好。不是因为那些过往才成就了值得爱的你,而是你本身,就值得我毫无保留地去爱。”

      指腹摩挲着鞋面,带着几分谨慎的疼惜,话音里浸满了化不开的柔意:“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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