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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温玉染尘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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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像是坠了铅,艾玙费了些力气才掀开一条缝。周遭很暗,只有几缕微光从什么地方透进来,在眼前投下模糊的影子。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似是晾晒过的皂角味,混着点若有似无的松木气息,很熟悉,熟悉到让艾玙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身后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正抱着他,手臂环得不算紧,却稳稳地托着他的肩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带着种踏实的力度。
这怀抱不算宽阔,可意外地让人安心,连呼吸拂过颈侧的频率,都像是刻在记忆里的调子。
艾玙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了些。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鼻尖萦绕的气息,身后熟悉的体温,还有这隐约透着些陈旧感的昏暗……艾玙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扬州城。回到了那个有着碧绿池塘的屋宅,雕梁画栋绵延到看不见尽头,连廊下的灯笼都比别处精致些。
那时艾玙也常这样赖在谁的怀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打在荷叶上,一觉睡到日头西斜。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而是静静感受着身后的心跳,感受着那圈在肩头的手臂。
片刻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就这样吧。
等邬祉醒了再说。
邬祉是被怀里的微动作惊醒的,他睁开眼,第一时间就去看怀里的人,艾玙还在,呼吸平稳,侧脸埋在他胸前。
心刚落回实处,又慢慢升起些说不清的滋味,侥幸占了大半,庆幸艾玙还没醒,让自己能多抱这片刻,可那点难过也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漫得邬祉心口发闷,他等了这么久,等得快要发疯,这人却睡得这样安稳,仿佛这一年的空缺根本不值一提。
邬祉就着昏暗中那点微光看着艾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艾玙的后颈,肌肤细腻如凝脂,带着一丝沁人的温凉,触感绝佳。
邬祉把人抱得很紧,几乎是将艾玙完全圈在怀里,手臂横过他的腰,另一只手垫在他颈后,是种不容挣脱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姿势,像是要把这一年缺失的拥抱,都在这一刻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呼吸似乎变了变。
邬祉心头一动,没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又过片刻,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点亮了周遭的烛火。
“唰”的一声,烛火同时亮起,驱散了所有昏暗。
艾玙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见邬祉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他身侧的被褥上,几乎卡在他两腿之间,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下一秒,邬祉的手就钳住了艾玙的下巴,力道不算重,威慑力却足。
“我知道你没睡。”邬祉开口,声音又低又哑。
艾玙抬眼望他,眸光平静。
“去哪了?”邬祉追问,指腹摩挲着艾玙的下颌线,很烫。
“悬壶山。”艾玙的声音还有点刚醒的微哑。
“去做什么?”
“治病。”艾玙顿了顿,补充道,“毒已经好了。”
邬祉的目光落在艾玙手上,那串南红玛瑙长串正静静卧在腕间,红得像燃着的火。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你还戴着。”
“是。”艾玙应得很轻。
邬祉的视线又往下移,落在艾玙脚踝处,那里系着一根红绳,细细的,贴着皮肤,在烛光下泛着点光泽。
“脚上的红绳是怎么回事?”
艾玙抿了抿唇,没说话。
空气瞬间凝固。
邬祉盯着艾玙沉默的脸,眼里的情绪似是被点燃的引线,“啪”地炸开,他猛地抬手,攥住了艾玙腕间的南红玛瑙串。
“咔嚓”一声脆响。
串珠的线断了,玛瑙珠子滚落一地,在地板上弹跳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是谁的心被砸成了碎片。
艾玙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邬祉会这样,震惊地看向他。
眼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却几乎要溢出来,有滔天的怒火,有深不见底的阴暗,更有藏不住的、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难过。他的下颌绷得死紧,唇线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整个人像一头被惹急了的困兽,既凶狠,又绝望。
“邬祉……我、我也需要时间。”
邬祉的手还僵在半空,指缝里还卡着断了的玛瑙线,听见艾玙的话,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涩味。
“艾玙,你走的时候,就没想过……也许我会找你吗?”他往前倾了倾身,膝盖顶得更紧,几乎要将艾玙困得动弹不得,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我在千山古城,从冬等到春,从夏等到秋,就守着那扇门,每天都想,你会不会下一刻就进来。我甚至想过,你要是来了,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计较……”
说到这里,邬祉卡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可你呢?你说你需要时间接受,需要学……那我呢?我就不需要吗?”
“四个季节啊,艾玙。”邬祉掰着手指,一下一下,像是在数自己熬过去的日日夜夜,“春天的花都谢了两茬,夏天的蝉鸣都哑了,秋天的叶子落满了整条街,冬天的雪盖过了门槛……我们一次都没见过。”
“你在南方,我在北方。”邬祉盯着艾玙的眼睛,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剜自己的心,“隔着那么远,远得像隔着一道天堑,我连你是不是还好好的都不知道。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吗?没想过我会着急,会害怕,会……会觉得你再也不回来了吗?”
最后那句话,邬祉说得极轻,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可那里面裹着的委屈和恐慌,却重得能压垮人。他别开脸,不敢再看艾玙,怕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在意。
艾玙望着邬祉砸在自己脸上的眼泪,很难受。
他想起十九,想起那个总说“生命无限,便要爱得尽兴”的身影。
面对十九时,艾玙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想那些缥缈的未来,哪怕知道前路茫茫,也敢顺着心意去闯。可面对邬祉这滚烫的眼泪,他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纸鸢,一下子泄了气。
半人半鬼的身子里,属于人的那一半正在隐隐作痛,似被什么东西生生撕扯着。
艾玙见过太多人的眼泪,生离死别的,求而不得的,可邬祉的眼泪不一样,每一滴都砸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烫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艾玙不想看邬祉哭,尤其不想看他为自己哭。他想让邬祉像在乾元天阙时那样,永远挺直脊背,眼里只有坦荡的光,想让他有个热热闹闹的家,不必守着一座空城苦等,想让他未来的日子里,哪怕没有自己,也能笑得开怀,活得自在。
他要邬祉清清白白地走完下半生。
那些念头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艾玙溺毙。他动了动嘴唇,想劝慰,想解释,可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在邬祉的眼泪面前,所有话语都成了苍白的泡影。
艾玙望着邬祉紧绷的下颌线,心里被什么东西揪着发疼。他想,自己大抵也是自私的。
既想让邬祉干干净净地走剩下的路,永远是那个站在乾元天阙、一身罡风也吹不散清正的修士,绝不能让人知道他跟一个半人半鬼的存在纠缠不清,污了他的声名,毁了他的道途。
可又贪恋这片刻的相拥。
玛瑙珠子还在地上滚,红绳还系在脚踝,邬祉的眼泪还残留在脸颊。
就这样吧。
这些天,就当是给自己的补偿,补偿这一年的错过,补偿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补偿……他终究要放手的未来。
艾玙微微仰头,舌尖轻轻触到邬祉砸在他脸颊的那滴泪,温热的,带着点刺人的咸。他垂下眼,声音很轻:“好涩。”
艾玙其实尝不出什么甜,糖果在他嘴里是淡的,蜜饯是发苦的,精心熬的糖水,到了他舌尖也只剩些微的腥气。
可偏偏这眼泪的涩、草药的苦、伤口的腥,又清晰地刻在舌头上,半点不含糊。
就如此刻,艾玙说眼泪是苦的,是真的尝到了那股刺人的涩。这种奇怪的错位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连最基本的滋味都握不住。
邬祉泛红的眼眶撞进艾玙眼里,方才压下去的难受瞬间回潮。这情绪远比泪水本身更复杂,化作一种说不清的涩味,堵在喉头,让所有想说的话都失了声,将心里的话也染得涩涩的。
艾玙望着邬祉通红的眼尾,又重复了一遍:“邬祉,眼泪是苦的。”
“哪有什么甜的眼泪,都是骗人的。”
空气里还飘着玛瑙珠子滚落的细碎声响,艾玙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像一根软针,轻轻刺在邬祉最痛的地方,苦的哪里是眼泪,是这一年的等待,是这南北相隔的牵挂,是此刻相对无言的酸涩。
邬祉的目光死死钉在艾玙脸上,哑声追问:“那你到底怎么看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艾玙能说什么?说那些藏在“无恙”背后的牵挂?说这一年里反复想起的、他在千山古城等待的模样?最终,他只是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反问道:“那我对你……又算什么呢?”
话音落地的刹那,心脏骤然被无形的手攥紧,尖锐的疼意堵得他喘不上气。
所有被压制的情绪,委屈、恐慌,还有那股莫名的酸楚,此刻如决堤洪水般涌来,密密麻麻啃咬着脏腑,整个人都像要在这剧痛里碎成粉末。
邬祉看着艾玙眼底翻涌的痛楚,定定地开口,每个字都重得砸在地上:“我恨你。”
恨你一声不吭地走,恨你让我猜了一年,恨你回来时身边有了别人,恨你……恨你让我把一颗心掏出来等,却连一句真心的话都不肯给。
“恨我……”艾玙喃喃地重复这两个字,舌尖上还残留着眼泪的涩味,混着心里翻上来的苦,像是嚼了口没熟的果子。
艾玙想起林熙和临走时,也是红着眼眶说“我恨你”,那时他不懂,只觉得茫然。可如今恨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艾玙愣愣地看着邬祉,对方眼里的恨意那样真切。最后,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动作慢得似生了锈的木偶。
“嗯。”话音轻如鸿毛落地,可落在这死寂里,反倒像投入冰面的石子,让周遭的僵持更添了层沉甸甸的滞重。
艾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是默认,是无力反驳,还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该被这样恨着?
邬祉看着艾玙这副样子,心头的火气被泼了盆冷水,剩下的只有密密麻麻的疼。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声轻飘飘的“嗯”,不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想要艾玙反驳,想要他生气,哪怕是骂他一句也好,总好过这样死水般的平静。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眼里燃着恨火,一个心里堆着碎冰,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前再走一步。
“艾玙,吻我。”邬祉的声音低沉,仿佛骤然收紧的绳索,勒得空气都发紧。
艾玙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舌头打了结:“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邬祉没说话,只将抵在他身侧的腿微微往上一提,膝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膝弯。
艾玙被烫到,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字面意思。”邬祉的目光锁着艾玙,眼底翻涌的情绪比刚才的恨意更复杂,有灼人的渴望,也有藏不住的脆弱。
艾玙看着邬祉近在咫尺的脸,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翼。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试探着往前凑了凑,飞快地在邬祉脸颊上碰了一下,轻得像一片雪花落下,刚沾上就化了。
“你——!”邬祉简直要被艾玙气笑了,胸腔剧烈起伏着,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艾玙,你就是笨!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懂!”
邬祉低吼着,眼里的红血丝更浓了:“你就只会附和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的心呢?你看清楚过自己的心吗?”
“那你说清楚啊!”艾玙也被逼出了点脾气,委屈道,“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邬祉盯着艾玙泛红的眼眶,那些积压了一年的渴望、委屈、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堤坝。他往前倾身,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刻在心上:
“我要你吻我,不是碰一下脸颊的那种!”
“我要你占有我,像我现在这样,把我牢牢抓在手里,不许再放手!”
“我要你告诉所有人,我对你有多重要,重要到……重要到你再也不会丢下我!”
“我要你……”邬祉顿了顿,声音软了下去,诚心地恳求,“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最后那句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这是他们头一次闹得这样僵,仿佛两根拧到极致的绳,谁都不肯先松半分。
艾玙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摆着是想把这团乱麻暂且搁置。
可邬祉不能等,也不敢等。他抓着艾玙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艾玙,现在必须说清楚。”
“你以为把话咽回去就没事了?”邬祉凝着艾玙躲闪的目光,字字句句都带着罡风的力道,“矛盾这东西,就像山里的石头,你不搬,它就一直堆在那儿。今日堆一块,明日堆一块,最后就会变成一座山。”
“到时候,我在山这边,你在山那边,”邬祉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就算想见面,也得爬过那座山。可山那么高,我们……我们未必爬得过去。”
他不要那样的结局。
不要等到隔阂深如天堑,才来后悔当初没有把话说透。
邬祉要现在,就在此刻,把所有藏在心底的话、所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坎,都摊开在光下,哪怕会疼,哪怕会吵,也总好过将来隔着万水千山,连一句“我想你”都传不到对方耳边。
“看着我。”邬祉抬起手,强迫艾玙抬起脸,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们把话说明白,好不好?”
艾玙的声音轻得像芦花飘在风里,细细碎碎落在两人中间。
“我无奈于自己的命运,却无悔于自己的选
择。”艾玙望着邬祉,眼底既有放下的坦然,也有散不去的迷茫,“我渴望自由,也盼着爱……可邬祉,我从来没得选。”
“当年的事,你我都不容易。他们是陪了你这些年的伙伴,我心里都清楚。”艾玙指尖轻轻蹭了蹭邬祉的手背,“我从来没怨过你。”
话头忽然转到那些野花上,艾玙的声音柔了些,仿若对着风低语:“我总想起芦苇荡里的野花。小小的,连名字都没有,藏在高高的秆子中间。风一吹,就跟着摇摇晃晃,没个定准。”
“它们大约也不知道风会把自己捎到哪去,说不定下一刻就被吹断了,跌进泥里。可它们就那么摇啊摇,一点也不慌乱。”
艾玙抬眼,望进邬祉的眼底,他浅浅笑了笑,带着点自言自语的味道:“其实这样也不错,是不是?不用想太多,顺着风走,信自己能接住每一阵来的风就好。”
“邬祉,我想说的是,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邬祉眼底那点刚压下去的火苗又窜了起来,得寸进尺,一点都不客气:“那你亲我。”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让人无法拒绝。
邬祉主动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撞上艾玙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带着不容回避的热度,“这次要亲嘴。”
艾玙盯着邬祉的唇,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磨,那些滚烫的字句像生涩的符咒,绕得他脑子发懵。他伸出手,指尖有些抖,轻轻抓住邬祉的衣襟往下拽了拽,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你低头。”
邬祉依言俯下身。
下一秒,艾玙凑上去,嘴唇在他唇上轻轻贴了贴,一下,又一下,碰完就猛地偏过脸,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邬祉眼底的火腾地窜起来,他没给艾玙躲的机会,伸手扣住他后颈追上去,膝盖往前一顶,逼得艾玙下意识仰起头。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抿紧的唇缝,轻声斥:“张嘴。”
艾玙懵着,下意识地微启了唇。
温热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邬祉的吻带着股狠劲,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带着急渴的啃咬,舌尖莽撞地探进来,搅得他呼吸彻底乱了套,像只被惹急了的兽,又像个不知分寸的孩子,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方式宣示占有。
艾玙被吻得浑身发软,额角沁出点水光,不是哭,是被这汹涌的、从未经历过的亲昵惊得发怔。他睁着眼,睫毛微颤,看着邬祉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翻涌的、连自己都未必懂的情绪,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和艾特想得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好像……就这样也可以。邬祉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直到艾玙快要喘不过气,邬祉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他的,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缠在一起,都带着点乱。
邬祉看着艾玙泛红的眼角和被啃得发肿的唇,声音哑得厉害:“记住了吗?是这样。”
艾玙没说话,呆呆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还蒙着层未散的雾气,像被春水浸过的琉璃,朦胧里透着不自知的柔软。
邬祉的手指落在艾玙的衣襟上,指尖发颤,幅度很轻,动作却没断,一下接一下地落着。
粗糙的指腹蹭过细腻的布料,解开长带时,邬祉低头看了眼艾玙,问:“怕不怕?”
艾玙抿着唇,嘴唇还带着刚被吻过的红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睁着眼,望着邬祉近在咫尺的下颌线,那里绷得很紧,连带着脖颈的线条都透着股隐忍的张力。
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可手脚软得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双手继续。
“嗯?”邬祉又顶了顶艾玙的膝弯,“怕就说,疼了也说。别憋着。”
邬祉的声音里藏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艾玙颈间的皮肤,那里烫得惊人。
艾玙还是没说话,睫毛颤得更厉害了,他偏过头,避开邬祉的视线,但在转头的瞬间,被对方捏住下巴,重新转了回来。
“看着我。”邬祉的声音沉了些,“怕吗?”
艾玙又眨了眨眼,水汽氤氲里,他看见邬祉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渴望,有紧张,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最终,艾玙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像个被揉乱了思绪的孩子,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怕,还是别的什么。
被触碰的肌肤泛起细碎的红,从眼尾漫到鼻尖,再顺着脸颊染透耳廓,仿佛雪地里泼开的胭脂,连呼吸都带着微颤的暖意。
那就是不怕。
当邬祉低头吻上那截泛着珍珠光泽的颈脖时,指腹正轻轻摩挲着对方腕骨的凹陷,那里的脉搏跳得又快又轻。
都说艾玙是块未经雕琢的暖玉,如今这玉正被人握在掌心。指腹碾过肌理的纹路,唇齿落在微凉的肌肤上,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刻刀落下的痕迹,不是粗粝的打磨,而是带着烫意的描摹,将清冷的玉色染上属于人间的温度,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把浑然天成的璞玉,慢慢琢出只属于彼此的棱角与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