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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孤途觅明光 ...

  •   阿离的尸身静卧在寺庙后院的石室内,周身被一具通透的水晶棺椁护住。

      棺壁上布满茶家特制的符咒,朱砂勾勒的纹路在烛火下亮着微光,既隔绝了尘世的浊气,又以灵力维系着尸身的完好。

      石室内只设一盏长明灯,火苗安静地跳动着,将水晶棺里的身影映得朦胧。

      棺外的符咒日夜运转,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守着这方小小的空间,也守着一份未散的执念。

      艾玙将墨魆留在九方子墨和阿离身边,只说“宫里事多,你盯着些”,便独自一人上了路。他本该去年就踏足千山古城,却被一场场风波拖到如今,倒像是命运故意在这路上设了许多绊子。

      不过艾玙没直接往古城去,而是先绕去了长鸣山的玉酌峰。

      长鸣山的雪,像是天地舍不得抖落的棉絮,终年缠缠绵绵地飘着,把一重又一重的山峦裹成了望不到边的雪原,吸进肺里都是刺骨的凉。

      唯有玉酌是这冰寒里的异数,它被群山拢在暖怀里,雪飘到这儿便卸了凌厉的锋芒,只化作漫天细雪,轻轻落在黑瓦上、木窗棂上,积不起厚雪。

      艾玙踩着薄雪往上爬,每一步都陷进半融的雪地里,靴底沾着雪水,脚步却稳得很。

      山间静极了,只有雪落的沙沙声、艾玙踩雪的闷响,还有风掠过树梢时,带起的细碎雪声。雪落在肩头,他走得很慢,似是要把这山间独有的、暖与雪缠在一起的景致,都一点一点揉进眼里。

      十九正坐在丹房外的石桌旁,手里转着颗刚摘的野果,见艾玙来了,笑着扔过去:“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让人去宫里把你绑回来。”

      艾玙在十九对面坐下,指尖摩挲着石桌上的纹路,没像往常那样接话。

      “病怎么样了?”

      “不疼了。”

      松林间掠过山风,把天地间的声息都压成寂静,有几颗野果不经意从十九指缝溜落,细碎的声响在静里轻轻荡开。

      “方旬在古城,跟邬祉一起。”十九语气平淡,“听说前两天比划了一场,没分出胜负。”

      艾玙“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云雾里,像是没什么兴致。

      “八大卦域的名额,他俩都有。”十九换了个话题。

      “邬祉向来稳。”艾玙终于接了句。

      十九看了艾玙一眼:“你要去古城?”

      艾玙点头。

      “等入秋吧。那时候枫林红了,和阿槐一起。”

      艾玙沉默了片刻后,应下了:“嗯。”

      石桌上的野果渐渐失了水分,山风里的草木气越来越淡。

      有些路,慢一点走,或许能看见更不一样的风景。可艾玙又怕这路太长,要耗去太多时光,久到兜兜转转间,他们还是要再次错过彼此。

      艾玙按捺不住的急切,都落在了十九眼里。十九指尖漫不经心地扣着果子,缓缓说起祂与方旬过往的故事。

      远山如黛色的眉弯,暮色漫过水面时,连流动的云影都沾了层温软的橘光,把暮色衬得格外柔和。

      “走了,不用送。”

      十九站在枫林尽头,一身朱红长袍被晚风吹得轻扬,衣料上绣着的星纹在昏光里流转,像是把碎落的晚霞都织进了布纹里。

      神者多爱素白玄青,偏祂穿这烈火般的红,倒把神性里的清冷中和了大半,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瞧着格外妥帖。

      可这位红衣神祇此刻被绊住了脚。

      少年的指节绷得发白,眼眶有点红,没说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怎么也不肯松。

      “多大了还拽衣角。”十九无奈地笑,屈指敲了敲方旬的额头,反手从腰间解下根红绳。

      那绳细得像能被风刮断,却缠着淡淡的金光,他顺着方旬的手绕上去,打了个小巧的结。

      方旬的目光还黏在他腰间,那里原本系着这根绳,如今只剩空荡荡的系带晃着。等他回过神,正对上十九弯着的眉眼。

      方旬能清晰感觉到脸颊在发烫,本该下意识躲开,可十九的目光太坦荡,太耀眼,也太美,让他鼻头发涩,想哭的念头又涌上来,满心只剩舍不得三个字,舍不得错开这目光,更舍不得离开十九。

      “好看?”十九故意逗方旬,指尖还轻轻碰着那绳结。

      “……嗯,特别好看。”方旬的声音闷在喉咙里,指尖小心翼翼地摸着腕间的红绳,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红绳与我的命格相连。”十九收回手,“你碰它一下,我在千里之外都能知晓。”

      方旬猛地抬头,眼里亮得惊人,声音都发颤:“这、这给我了?”

      “不算给。”十九望着方旬,眼底映着漫天枫红,笑意里藏着认真,“我会回来拿的。”

      十九顿了顿,轻声道:“所以,替我护好它。”

      “我会的。”方旬攥紧红绳,指腹碾过那点温热,重重点头,“十九,我一定护好。”
      “我等你。”他吸了吸鼻子,少年人的执拗混着点哽咽,“等你回来取。”

      “好。”十九抬手揉了揉方旬的发顶,“说好了,等我。”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晚风吹过枫林,红叶簌簌落了满地。

      方旬腕间的红绳轻轻晃着,像把这个秋天的约定,牢牢系在了他的脉搏上。

      回忆的碎片还在艾玙脑子里打转,十九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一颗石子投在心里。

      艾玙迟疑半刻才开口:“为什么你的分别,和我的差这么多?”

      艾玙的思绪飘回从前,他想起对邬祉的不告而别,想起在城门口与九方子墨的对峙,还有那些压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猜忌。再看十九和方旬系红绳时毫无芥蒂的坦然,落差之下,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满是郁闷。

      十九正剥着颗青果,闻言抬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神明特有的疏懒淡然,那傲气像初春破土的草木,算不上刺人,透着股鲜活的蓬勃:“我是神,你是人。”

      艾玙噎了一下,叹气道:“好吧,你赢了。”

      艾玙拿起桌上那两封短笺,一封还是刚从千山古城寄来的。

      一眼扫完,内容简单得很,无非是方旬说“腕间红绳常发热,想来是你那边风大”,又嘱咐“峰上的药草该收了,勿念”。

      “那你给我看这两封信,是什么意思?”艾玙把信推回去,“炫耀?”

      十九挑眉,将青果核弹进草丛:“只是让你瞧瞧,有些牵挂不必藏着。”

      艾玙望着远处云雾,低声道:“我也想做神仙了。”

      至少神仙的分别里,没有那么多猜忌与试探,一根红绳就能系住千里之外的心意,多好。

      十九笑了,拍了拍艾玙的肩:“晚了,你这人间的烟火气,早浸到骨子里了。”

      十九原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神,长鸣山的云卷云舒看久了,便总爱揣着些刚摘的野果往山下跑。

      有时是去镇上的茶馆听书,嫌说书先生讲的神鬼故事太离谱,当场掀了桌子跟人辩驳。有时蹲在市集的糖画摊前,看老师傅淋出个威风凛凛的老虎,非要讨来挂在丹房的窗棂上。甚至会跟着货郎的队伍走半程山路,就为了听他们讲沿途的趣闻。

      自艾玙来了长鸣山,十九下山的理由便更冠冕堂皇了。

      “艾玙说镇上的桂花糕新出了栗子馅”“他想去看看芙叶奶奶种的菊花开了没”,借口一套套的,艾玙总被十九拽着同去,最后两人往往是揣着满袖的烟火气回来,刚到山门就被叉着腰的阿槐逮个正着。

      “丹炉快烧炸了还往外跑!”

      十九便笑着把怀里的糖人塞给阿槐,拉着艾玙溜之大吉。

      长鸣山下往热闹处走,有间爬满牵牛花的小院,住着芙叶和祂养的黑猫丢丢。

      芙叶坐在门口用竹纤维织的白符,以松烟墨掺萤火虫尾粉调和,先画半轮残月勾,月尖引三缕直线向上,如光柱穿云,每道线尾端各缀一个明字变体,竖弯钩化作火焰纹,横画拉长成飘带。

      丢丢就蜷在祂膝头打盹,见了人也不躲,琥珀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眯着。

      这总会让艾玙想到江砚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盛着细碎的光,像揉了星子的蜜,望过来时没有半分躲闪,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能让这汪琥珀漾起涟漪的人。

      可每次去,艾玙都要站在院门外踌躇半晌。

      艾玙对除人外的活物总存着点惧意,尤其是丢丢那身油亮的黑毛,偶尔蹭过来时,他能惊出一手心的汗。

      十九最懂艾玙这点小毛病,祂一进院子就把丢丢捞进怀里,那猫也乖,任由祂抱着,尾巴尖还得意地翘着。

      “你看,它多乖。”

      十九故意把猫往艾玙面前送,丢丢通人性,立刻挣扎着要从十九怀里跳下来,直奔艾玙而去,用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腿上蹭。

      “别、别过来!”艾玙吓得往门后躲,脸都白了。

      十九在旁笑得直不起腰,芙叶也笑:“丢丢就爱逗怕它的孩子。”

      直到阿槐寻来,叉着十九的胳膊往回拖,“再闹丹房真要塌了!”

      这场闹剧才作罢。

      夏日的午后暑气蒸腾,十九不知从哪寻来片巨大的荷叶,边缘泛着莹润的绿光,祂指尖捻了个诀,荷叶便浮在山涧的溪流上,稳稳托住两人。

      “躺着吧,顺流漂,去哪算哪。”十九率先躺下,双手枕在脑后,荷叶船随着水流轻轻晃悠,把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祂红衣上。

      艾玙没心思赏景,手肘支着膝盖,望着水面上晃荡的云影,眉头没松开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九方子墨那边的事,还有玄乙和慕昭……你说,我该怎么选?”

      十九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选什么?”

      “选哪边,或者……干脆不管?”艾玙的声音很轻,“可我放不下。”

      荷叶船漂进片树荫,凉意漫上来。

      十九笑了:“人活着就是这样,东惦记西挂心,累得慌。”祂坐起身,随手摘了片柳叶,在指尖转着,“你看凡人,几十年寿命,却总为柴米油盐、爱恨情仇熬白了头,可我们这些神,顶着不死之身,倒觉得更辛苦。”

      艾玙抬眼:“不死还辛苦?”

      “当然。”十九指尖的柳叶停了,语气透着神明独有的通透,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可细听又藏着丝无人能懂的怅惘,像月光落在空谷里,清透中带着点散不去的寂寥,“你想啊,凡人的痛苦有尽头,生老病死就是终点,再深的执念,闭眼也就了了。可神不一样,永恒这东西,看着光鲜,其实是空壳子。”

      十九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活太久了,记忆会碎,今日记着的爱恨,明日可能就模糊了,好不容易攒点念想,要么被时间磨没,要么被一遍遍重复的别离凌迟。就像你惦记的那些事,若是搁在我这儿,日复一日地看着,求不得,放不下,那痛苦就成了没头的路,走不到头。”

      荷叶船轻轻撞在块礁石上,晃了晃。

      “但也奇了。”十九眼里的光亮得温和,“就是因为知道求不得,知道别离苦,人才会拼了命去抓点什么。抓不住也没关系,那股子劲,才是活着的味儿啊。”

      十九重重地拍了拍艾玙的肩:“别想怎么选了。你现在惦记着,难受着,说明你还鲜活呢。等哪天什么都不在乎了,那才真成空壳子了。”

      艾玙看着十九,荷叶船载着两人,顺着水流慢慢漂,不知道要去哪,却好像也没那么急着要到终点了。

      “芙叶是神巫,你知道吗?几年前,祂总在我耳边转,祂重复了三次,说快没时间了。”十九偏过头,荷叶船随着水流轻轻晃,祂红衣的衣角扫过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神巫这族最是奇特,无分男女,性别全凭自己心意选。今日爱穿裙裾,便是姑娘,明日想束高冠,便作少年郎。这是祂的变。”

      艾玙:“那不变的呢?”

      “不变的是根。”十九指尖指向山下那片爬满牵牛花的小院,“祂与六御诸神共鸣,能听见天道的私语,也能触到苍生的脉搏。晴时祭风调雨顺,雨时祈五谷丰登,千年如一日守着那方小院,这便是祂的不变。”

      芙叶居牵牛花小院,可变裙裾束高冠,却千年守一方土地。

      “像极了你师父茶岫老先生。当年他把你往人间一丢,让你学凡俗的喜怒哀乐,让你缠上那些红的白的线,红的是牵挂,白的是别离,缠来缠去,都是命里该有的羁绊。”

      荷叶船漂过一丛芦苇,芦花簌簌落在艾玙发间。

      “可你师父没说的是,”话音渐轻,十九那双金色的眼眸,正专注地凝望着一人,那目光温柔又澄澈,专注得不含一丝旁骛,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这位神明是真的怜爱世人,“他早看出来了,你骨子里就爱这片土地,爱晨露沾湿的田埂,爱暮色里的炊烟,爱那些吵吵闹闹的人间烟火。”

      十九抬手拍了拍艾玙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既然爱,就大大方方去爱。爱苍生的热闹,也爱自己的执拗,爱那些剪不断的线,也爱这趟走得磕磕绊绊的路。没什么对不对的,心认了,就值了。”

      艾玙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山脚下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随风飘来的荷叶,叶脉清晰,带着夏日特有的清香。

      “十九,好香。”艾玙把荷叶凑到鼻尖轻嗅,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混着水汽,冲淡了不少心头的烦躁。

      十九在旁看得乐了,故意凑近逗艾玙:“香?那你要吃吗?我这就去摘片嫩的,裹点蜜糖给你尝尝。”

      艾玙把荷叶往十九脸上一挡,笑骂:“神也这么没正形?”

      风摇荷塘,哗哗声不绝,十九的笑声就藏在这声响中,脆生生的,像山涧里刚融的雪水,清亮又鲜活。

      “尝尝怎么了?”十九扒开荷叶,眼底闪着促狭,“当年我还偷吃过芙叶的荷叶糕呢,比你这干闻着香多了。”

      艾玙被十九说得也笑了。

      十九活了太久,久到记不清自己沉睡过多少个春秋。于祂而言,沉睡才是常态,苏醒不过是偶尔探头看看人间的惊鸿一瞥,目光自然带着神的疏离,像站在云端俯瞰蚁蝼迁徙,热闹是他们的,祂只作壁上观。

      “你不一样。”艾玙问起生死,十九道:“你这半人半鬼的体质,是天道塞给你的礼物,也是给你的难题。”

      艾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轻易穿过阴阳界限,却留不住一滴眼泪。他不会哭,也不会做梦,悲喜隔着层厚玻璃,再汹涌也传不到心底。

      那些该让人心碎的别离,该让人辗转的思念,到了他这里,都成了空荡荡的回响。

      “无泪,是罚你尝遍悲苦却不能宣泄。无梦,是罚你连回忆都抓不住形状。”十九的声音很遥远,“你看,多残酷。情绪被抽走了温度,连思念都成了孤坟,埋着那些逐渐模糊的脸,可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

      可艾玙又死不了。死亡对别人是终结,对他或许只是场安稳的沉睡,偏这沉睡也成了奢望,他背着这副躯壳,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像片没有根的叶子,在人间游荡。

      “但你看,”十九抓住艾玙的手腕,“正因为这样,才要去爱啊。”祂望着艾玙的眼睛,字字清晰,“你体质招鬼,却也最懂阴阳相隔的苦,你无泪无梦,才更要抓住那些能让心头发烫的瞬间。爱不是什么道理,是你对抗这永恒孤寂的唯一法子。”

      “大胆去爱。”十九笑起来,眼底映着漫天星光,“爱那些让你想流泪的人,爱那些让你想做梦的事。”

      十九望着山涧里沉下去的月亮,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怕自己有次再也醒不来了,甚至连遗言都写好了。”

      艾玙握着荷叶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神的生死,本就不是凡人能揣度的。

      “写的是……”十九的声音很重,“愿殁后形骸完固,魂魄充盈。纵化尘寰,亦冀世人睹吾行迹,喟叹此生磊落昭彰,虽终不悔,其志可铭,其德可仰,足显生命之重。”

      十九笑了笑,红衣被夜风吹得扬起:“是不是挺傲气?可神活这一场,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没了。好歹要让后来人说一句,当年有个穿红袍的神,活得敞亮,死得也坦荡。”

      这漫长的沉睡与苏醒之间,十九藏着的,从来不是对永恒的贪恋,而是对活过的郑重。

      艾玙站起,看着前路模糊的轮廓,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连他当时主动去找邬祉时的那点犹豫、反复掂量的选择,这一刻都变得清晰可辨。

      不必去责怪那个站在岔路口、被迷茫裹住的自己。那时的艾玙,不过是太渴望一个答案了,渴望有人能替他拨开迷雾,渴望那些剪不断的牵绊能有个落点,哪怕只是一点微光,也足以让他鼓起勇气迈出那步。

      “走了的路,哪有不算数的。”艾玙对着空无一人的风低声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后悔有什么用?脚长在自己身上,往前挪一步,就离回头路远一步。”

      十九说:“爱才是不变的真理。”

      那些人和事,不都藏在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里吗?

      “怕什么。”艾玙又给自己加了句劲,声音比刚才亮了些,“反正也没退路了,往前走就是。”

      风从身后追上来,散在了路上。

      风过处皆是新生。

      十九四仰八叉地躺在荷叶船上,双手枕在脑后,红衣被风掀得老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听了艾玙那番给自己打气的话,十九拍着船板大笑:“对,你说得对!”

      笑声震得荷叶上的水珠滚进水里,叮咚作响。

      “路哪有白走的?就算走歪了,踩过的泥坑也是记号。”十九晃着腿,“后悔那是给胆小鬼留的,你艾玙可不是那号人。”

      艾玙被十九笑得耳根发烫,但没反驳,只低头看着水面,那里映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红衣张扬,一个青衫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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