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尽起》秋冻梨

4、第四章

　　在那之后，他们经常一起出去，刚开始是裴瑾硬拉着她出门，后来沈霁禾也慢慢开始主动约他出门。
　　“明天周末，不然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刚发完消息，沈霁禾就半躺在楼下沙发上闭着眼休息。
　　“终于愿意跟我出门了？”裴瑾看着沈霁禾发来的消息，嘴角上扬。
　　“不是你说的吗？关起来待太久，会陷入虚无主义。”
　　裴瑾打开房门，看到沈霁禾在楼下躺着，自然地坐到她身边。
　　“明天去哪啊？”沈霁禾双手拄着脸，明明是自己想要出去玩，却好像并没有什么计划。
　　“没主意就约我？”
　　“我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沈霁禾坐的谦和，她抬着头盯着裴瑾，仔细想了想：“交给你了。”说完踮着脚地跑回楼上。
　　刚回到房间，就收到裴瑾发来的消息：那明天下午带你去个好地方。
　　能有多好？沈霁禾心里思衬着。不过能被裴瑾叫做好地方的，应该也差不了吧。她开始有些期待了。
　　“需要叫上方楹他们吗？”
　　“下次吧，就你自己。”
　　“好的。”
　　计划就这样敲定，沈霁禾甚至连去哪都没问。她其实并不关心去哪，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自从回国以后，她就开始恐惧独处。每每自己一个人时，她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思念，恐惧，自责，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吞噬。
　　她偏头撇了撇旁边床头柜上摆的照片，又一次无声地掉眼泪。
　　自从沈祁走后的一年，她数不清自己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记得沈祁以前和她说过：人生在世，是来体验的，不应该让自己不快乐。可那是自己的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会释怀呢？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心中轻松了不少。
　　她打了个哈欠，揉搓着眼下楼，给自己磨了一杯黑咖啡。
　　“起这么早？”裴瑾刚洗完澡，头发还滞留着水珠，显得格外干净。
　　“hello，来一杯吗？”沈霁禾看着他：皮肤冷调，却不苍白。光影下额前碎发照的发亮，却也更清晰了五官。眉峰弧度自然，瞳仁是极深的黑，像浸在清水中的黑曜石。鼻子高挺得利落，从眉骨陡然升起，利落的下滑。
　　他从不是需要耐看的类型，因为第一眼就足够惊艳。沈霁禾每每看他，每每觉得欢喜。一身简单的白体恤都能穿的这么精彩，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看什么？帅到你了？”还没从自己制造的幻境中走出来，裴瑾便恨不得给她当头一棒。
　　没劲。
　　“想吃什么？我去做早餐。”说着，裴瑾穿上围裙走进厨房。
　　“不是王阿姨来做吗？”沈霁禾东张西望，也找不到阿姨的身影。
　　“周末我妈会让他们休假。”
　　“让我们自力更生。”他补充道。
　　“哦，那就花生酱三明治吧。”沈霁禾笑起来眉眼弯弯，她最喜欢吃裴瑾做的三明治。
　　“下午去哪玩啊？”沈霁禾无聊地随口一提。
　　“酒吧。”
　　“啊？”沈霁禾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美国的法定饮酒年龄在21岁。
　　“去喝酒吗？”
　　“不喝酒也可以，去玩玩。”裴瑾不觉得去酒吧有什么奇怪，又不是所有酒吧都那么混乱。
　　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上午，沈霁禾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彩虹色的背心和一条黄色美式工装裤，随意的色彩拼接却意外的好看。加上空气斜刘海和各式各样的小发卡，在2015年，尽管是A城，也很少有人这样穿。
　　“穿这身出门？”裴瑾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有问题？”
　　很好看。裴瑾心里大概这样想，但没说出口。
　　到了酒吧门口，沈霁禾就开始好奇，毕竟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酒吧呢。
　　“走吧。”裴瑾拉起沈霁禾的手腕往里走，将她带到一处卡座之后给她点了一杯果汁，然后让她在这里等他回来。
　　“什么呀，搞这么神秘。”沈霁禾四下张望，的确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熏人的酒味，也没有杂乱的人群，大家似乎都是在安静地品酒。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裴瑾在搞什么花样。
　　“hello，大家好。今天这首歌送给我的朋友。”再次听到裴瑾声音时，他已经站在台上，胸前抱着一把拉风的电吉他。沈霁禾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一首《Desire Lines》，献给大家。”
　　接下来迎接裴瑾的，是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听到歌曲，沈霁禾明白裴瑾是什么意思了，她有点触动，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费周章的来开解自己。她骤然察觉到了裴瑾那份冰面之下的细腻心思。
　　看到聚光灯下那个抱着电吉他肆意的少年，沈霁禾感到一股暖意涌在心头。此刻的裴瑾不再带着利刺，不再存在距离，她感觉得到，他那些刺人的的冰棱在慢慢融化，折射出了映在他身上的光。
　　演奏结束，她跟着群众一起鼓掌，眼中还带着些许泪光。
　　跟朋友打过招呼以后，裴瑾就寻了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还有点东西？”
　　“特别特别好。”
　　“裴瑾。”
　　“嗯？”
　　“谢谢你。”沈霁禾一脸真挚，裴瑾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学会怎样应付这么一种情绪。
　　看到裴瑾的反应，沈霁禾有些想笑，看来他们都不太适合这种煽情的言情戏码。
　　“我能和你一起演奏一首吗？”
　　“哪首？”
　　“《The Mighty Rio Grande》可以吗？我来敲架子鼓。”
　　“应该可以。”说着裴瑾就给朋友打去了电话，听到那边肯定的答复，才转过身去看她。
　　“他们说没问题，走，带你去后台。”说着，拉着沈霁禾的手往后台走去。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这的？”沈霁禾好奇，毕竟这不像是一个高中生会喜欢待的地方。
　　“刚上高中那会，林知远带我来的，这家酒吧是他舅舅开的。”
　　裴瑾打心底尊重这群搞音乐的朋友，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一股傲气，令人心向往之。
　　“阿瑾，这边。”贝斯手梁哥喝道。他最喜欢裴瑾，把他当亲弟弟看。
　　“可以是吗？”裴瑾拉着沈霁禾往梁哥这边走，看起来兴致昂扬。
　　“可以。不过他们说要熟悉一下曲子。这妹子是？”
　　“我朋友，沈霁禾。”
　　“梁哥你好。”沈霁禾礼貌地和梁哥握手，姿态谦卑。
　　“普通朋友还是？”梁哥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不过裴瑾并不准备接这茬话。
　　“梁哥东北人，豪爽些。别介意啊。”裴瑾抱歉地冲沈霁禾笑笑。顺道撇清了关系，因为沈霁禾说过，她不喜欢他。那次在车上隐晦的表达，他听懂了。
　　“这妹子打架子鼓？”乐队的其他成员表示质疑。他看到刚刚沈霁禾谦卑的模样，想象不到她和这个乐器的关联。
　　沈霁禾看了看那台架子鼓，只是笑笑没说话，她其实从小打到大，普通的演奏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好了，开始吧。”看到大家纷纷准备就绪，就开始上场表演。
　　“今天给大家表演首《The Mighty Rio Grande》，全场嗨起来！”梁哥在台上向大家介绍着，他最擅长调动气氛。
　　从开场近乎无声的鼓刷，到噪音墙的爆发，全场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大家纷纷欢呼。
　　到最后回归平静，沈霁禾和裴瑾相视一笑，此刻他们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感觉。
　　刚刚看着沈霁禾敲打得那样湍急，裴瑾就感受到自己之前对沈霁禾的看法果然没错，表面乖巧谦和，实则不羁张扬。但在他眼中，女生有锋芒从来不是坏事，他最喜欢有个性的人。
　　下场之后，也许是太高兴，沈霁禾看着裴瑾说：“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不是不喝酒吗？”裴瑾有些吃惊，但并不十分意外。
　　“尝一下没关系。”裴瑾听了，笑着从吧台拿了两杯果酒。
　　“给。第一次喝要适量，别喝醉了。”沈霁禾好奇地端详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小酌一口，甜甜的，但并不好喝。
　　手机叮叮咚咚传来信息，沈霁禾抬眼一看，是池景序发来的信息。回国后他每天都给她发，就算是没话题，也会硬着头皮闲聊。他实在担心自己这个妹妹的心理状态，这是他了解沈霁禾的唯一渠道。他们从小一起在美国长大，沈霁禾对他的感情，早就已经上升到了亲情。
　　“禾禾，在干嘛？”
　　看到问候短信，沈霁禾开心地把自己刚刚表演的视频发给他。她特地拜托观众帮忙拍的。
　　池景序原本还在翻文献的手看到这个视频的瞬间停了下来，欣慰地笑了。自从沈祁离开后，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沈霁禾的好转。
　　“玩得开心。”
　　放下手机，沈霁禾转头看到裴瑾正在盯着自己，又注意到他受伤的酒杯。
　　为什么他喝酒喝得这么轻松？难道我喝的太慢了？沈霁禾心下想着，有些不服，于是一股脑干了一杯。
　　“喂！”裴瑾想阻挠，却无奈沈霁禾动作太快。
　　这家伙不知道刚刚自己就已经红脸了吗？！裴瑾已经十分无奈，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再说什么。
　　他看着沈霁禾越来越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到窗外天色渐晚，只能盯着沈霁禾无奈地撇撇嘴：“我们回家吧？”
　　“嗯。”沈霁禾晕晕的趴在桌子上，听不清裴瑾在说什么，只能轻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