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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昭雪【1】 ...

  •   盛云锦才见到安弘道,就以帝王之身,行了一个弟子礼。

      不过三年,安弘道两鬓斑白,似乎老了十岁,可如今的老师也不过五十来岁,如今却因担忧自己背负骂名,自云州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帮自己洗脱骂名。

      想到这里,盛云锦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也泛着红色。

      “学生拜见老师——三年未见,老师可还安好?”

      “老夫安好,安好。”安弘道连忙扶住盛云锦往下拜的动作,苍老的大手,抬起盛云锦的手,还不等说话,眼泪已经铺了满面,“您如今是大盛的皇帝陛下,如何能拜老臣呢?”

      盛云锦声音艰涩,低声道:“我永远是老师的学生,老师为我出生入死,洗脱冤屈,还将晏儿教的如此好,老师对学生有大恩,还请老师莫要阻拦。”

      说罢,盛云锦朝着安弘道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学生在此拜谢老师——”

      安弘道拗不过盛云锦,只好任由他拜了拜,这才将人连忙扶起来,坐在一边的矮桌边上。

      “陛下面容憔悴,身形也比三年前单薄许多,这三年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安弘道握着盛云锦的手,心里百般滋味交集,眼泪总也止不住。

      盛云锦:“刘湾虽然把持朝政,但也没亏待我。我吃的好,睡得好,一切都好,老师莫要忧心。”

      “陛下变了。”安弘道抹了抹眼泪。

      盛云锦:“老师?”

      安弘道一脸痛心疾首:“以前陛下从不在臣面前说谎话,如今都会编谎话骗臣了。定然是受了刘湾那个狗畜生影响!”

      盛云锦:“……”忽然感觉也不是很伤心了。

      本以为三年前那场变故,安弘道的性子会有所改变,没想到思想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

      “若是真过得好,怎么会憔悴成这样,怎么会跑去皇陵,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盛云锦温声道:“我只是想她了。”

      安弘道默默说:“平时未见陛下如此孝顺。”

      盛云锦:“……”感觉师徒情深这个戏码,也不一定非得有。

      问题是这三年,盛云锦连皇宫都出不去,何况去皇陵呢,他只能在宫里摆上灵位,逢年过节,生辰吉日,都过去瞧瞧。

      安弘道:“是想先皇后了吧。”

      盛云锦:“嗯。”

      昨天晚上做了梦,记起来一些幼时的事。

      ……他想他的阿娘了。

      他梦见阿娘身着青色宫装,带着碧玉发簪的阿娘,坐在满天缤纷的桃花树下抚琴,眉眼温柔若三月柳,而自己只有母亲大腿这么高,跌跌撞撞地追着院子里的蝴蝶玩。

      自己捉了一只蓝色凤尾蝶,迈着小短腿,献宝似的跑到阿娘身边,却因为没看见小石子,“噗通”绊倒了。

      手里的蝴蝶飞走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立马就红了,鼓着软绵绵的包子脸,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也不哭,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贤允皇后瞧见了,连忙走过去。

      “哎呀,这是哪家的宝宝摔倒了?来,阿娘呼呼,就不疼了。”

      盛云锦张开双臂,仰着头看自己的母亲,带着哭音地说道:“你家的宝宝摔倒了,呜呜 阿娘,我是你家的宝宝。”

      贤允皇后忍不住笑起来,将盛云锦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用帕子擦盛云锦的眼泪:“嗯嗯,我家的。只有我家的小宝宝,掉小珍珠不出声。”

      盛云锦一本正经道:“我是男子汉,不能哭。”

      “傻锦儿,谁告诉你不哭出声,就不算哭了。”

      盛云锦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每次我一扎针,一喝药,阿娘和兄长都会难过。但要是我不出声,阿娘和兄长就不会难过了,我也不疼了。”

      贤允皇后脸上的笑意散去,强忍着眼中酸涩,并不想在孩子面前落泪。

      “傻锦儿,是谁告诉你,不出声就不疼了。”

      盛云锦却一本正经道:“就是这样的。”

      贤允皇后喃喃自语道:“你这性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要吃好多苦的。”

      盛云锦有些茫然,但还是乖巧回答:“我现在吃的药就很苦,我早就不怕苦了,阿娘别怕。”

      贤允皇后:“嗯,阿娘不怕。”

      盛云锦张开小手,委屈地看着蝴蝶,抽泣道:“阿娘,蝴蝶漂亮,锦儿送给你……可蝴蝶飞走了。”

      “蝴蝶是回家找他的阿娘了,锦儿也陪陪阿娘好不好。”

      盛云锦乖乖趴在贤允皇后的膝头,道:“好~”

      “阿娘给你弹曲子……就弹阿娘为锦儿作的《长生词》吧,锦儿不是最喜欢了吗……”

      盛云锦:“阿娘弹得好听,锦儿可喜欢了……”

      曲子终了,盛云锦昏昏沉沉睡过去。

      贤允皇后皇后温柔地看着盛云锦,抚摸着盛云锦柔软的头发,轻声道:“祈求上苍护佑,愿吾儿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贤允皇后离开的太早,盛云锦年级又太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这是藏着盛云锦记忆深处,昨夜恍然记起来的。

      盛云锦问道:“老师,我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弘道眼里露出钦佩的表情,他笑着说:“你与先皇后生的六分相似,先皇后温柔似水,但性子坚韧果断,先皇拿不定朝上政务时,都会问先皇后,先皇后总能抽丝剥茧,做出最正确、果断的决策。她活着时,便是刘湾也要忌惮三分,不敢轻举妄动,若不是先皇后,你们也不能平安降生,无忧无虑地长大。”

      “只可惜先皇后死后,朝局就乱了。先帝是个明君,先太子是个贤明的储君,是守成之君。若逢盛世,必定成就一番功绩,偏偏是……”

      盛云锦似乎明白什么。

      “所以这才是您极力培养我的原因吗?”

      安弘道目光灼灼:“先皇和先太子是一张盾,可盾杀不死敌人。而陛下您是一把剑,完美继承了先皇后所有锋利的剑,只有剑才能一举刺穿敌人的心脏,只有你,才能带领我们用最快最果断的方式,赢得这场博弈。”

      所以无论是先帝,还是先太子,只能作为盾死去,这是盾的宿命,也是盾的悲哀。

      “陛下,天命在您的身上。”

      盛云锦眸光闪烁,诚恳道:“便借老师吉言了。”

      如今刘家满门被下狱,有安弘道亲自敲登闻鼓,证明昔日刘湾殿下的清白,如今的盛云锦,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安弘道:“但有一点,臣一直苦恼许久。”

      盛云锦了然:“可是因为我亲手杀了先太子之事?”

      这件事情过于敏感,所以敲登闻鼓时,安弘道也未曾将事实说出来。

      毕竟就算盛云锦是被逼迫的,先太子也确确实实是他杀得,倘若这件事传出去,对盛云锦名声始终不好,是个大污点。

      这件事情,他们得从长计议。

      安弘道:“世人多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件事情若是不办好,怕是难以服众。”

      盛云锦:“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安弘道:“陛下?”

      盛云锦坦然:“只要真相大白,我就算真当了暴君又怎么样?我不在乎这个。所以老师也无需为我担忧。”

      “今日老师敲登闻鼓的事情,已经闹大了,如今民心激愤,所以朕想趁着这个当头,当着全天下百姓的面,亲自提审刘湾。”

      “就定在明日午时,京都城南的凤凰台。”

      帝王心意已决,已经是劝不动了,安弘道只能点头同意。

      这时,五福忽然走进来。

      “陛下,北辰王来了,说是想要见陛下。”

      盛云锦眼皮都没抬起一下,淡淡道:“不见,让他滚。”

      安弘道微微诧异,看向盛云锦。

      在他的印象里,盛云锦和月西楼极其亲近,三年前的杀身之仇必定是个误会,如今是发生了何事,竟引得帝王如此生气。

      毕竟盛云锦脾气好的不行,喜怒不形于色 ,便是再讨厌厌恶的人,面上也不会露出半分。

      五福:“这……北辰王猜到陛下定然会这样说,所以他就跪在殿外,说是要求得陛下原谅,便是跪死也在所不惜。”

      盛云锦轻笑。

      看来是上次的事情没长记性,竟然还敢这样说。

      “那就让他跪着。”

      五福:“是。”

      安弘道看出来帝王厌倦,也没打算问,只是关心道:“陛下如今已经弱冠,也该找个知心人的年纪了。到时候立为皇后,身边也不至于没有个知冷暖的人。”

      盛云锦态度平平:“只怕是找不到知心人,找个诛心人回来。”

      安弘道觉得这话怪怪的,不过帝王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帝王养好身体。

      于是师徒两个又说了一些闲话,安弘道就离开了。

      老先生晃晃悠悠地走出宫殿,步子都比以前轻盈不少,如今万事尘埃落定,朝局也会平稳很长一段时间。

      安弘道一出门,就看见跪在紫宸殿前的月西楼,觉得好得也算是自己的学生,于是撩起袍子坐在台阶上,不像是大儒,倒像是个市井散人。

      “北辰王,许久未见。”

      月西楼自然也瞧见了安弘道,羞愧地作揖:“见过老师。”

      安弘道眼神悠远,慢慢地回忆着往事:“想当年,你十三岁被老王爷送到京城,和一众皇子龙孙学习,老夫是你们的太傅。

      老夫教过不少学生,有山间野村的孩子,有达官显贵家的孩子,有尊贵如先太子那般的天潢贵胄。而你是我遇见的最混账的一个。”

      像是想起来自己被院子里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那些年,安弘道脱了鞋子,就朝月西楼身上砸。

      月西楼把鞋子捡回来,默默地放到安弘道手边:“……老师息怒,以前是学生不懂事,混账了。”

      “知道混账就好。”安弘道轻哼一声,把鞋子捡回来穿好。

      月西楼只能转移话题:“最听话的学生是谁?阿锦……陛下吗?”

      安弘道:“……各有各的好处。陛下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他生在皇家,必定是一代明君,生在书香世家,必定是超越我的大儒,他若是生的一副健康的躯体,他就是当代的名将。我自见他起,就知道他是那个天选之人,是我要辅佐的明主。而我一见你……”

      说到这里,老太傅的眼睛变得锐利刺骨,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月西楼身体绷直,搭在膝盖上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弘道。

      “我就知道,你是他的阻碍。”安弘道冷声道,“所以我曾劝过陛下,一定要找时机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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