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 44 章 ...

  •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江砚最终还是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与上一次不同,这次他迟迟未醒。

      主治医生对着傅云,叹息着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人救不回来了。
      轻飘飘六个字,却像重锤砸在傅云心上。
      向来沉稳的人,指尖攥得发白,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知道了”。

      弥留之际,江砚的意识短暂回笼过一次,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顾淮”。
      顾淮手脚冰凉地走进去,俯在床前,指尖刚触到病床边缘就猛地缩回——太凉了,像冰。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碰到江砚的呼吸,听着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缠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等我回来……”

      顾淮张张嘴,嗓子早已哑的不像话,他死死攥着江砚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凉得像块玉,指节却被他攥得泛了红。“江砚,”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偏要咬着牙,“你自己说的,不能食言。”

      江砚像是听见了,睫毛颤了颤,嘴角牵起个极浅的笑,气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好,不食言。”
      说完这句,他又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再也没醒。

      医生说“生命体征消失”时,顾淮正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背挺得很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他却没觉出疼。脑子里空得像被掏走了一块,只剩下江砚最后那句“等我回来”,在空荡荡的颅腔里反复回响,撞得他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这辈子等过的人太多了,多到数不清,也没谁真正回来过。可这次不一样,他想。
      他答应过江砚,不难过,所以他没哭。
      走廊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断线的珠子滚了一地,他却只觉得吵,吵得他听不清江砚那句承诺了。

      下葬那天飘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黑伞上沙沙响。墓园里的雨丝斜斜地织着,乌泱泱的黑伞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晃成一片。顾淮站在人群最末尾,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砸在衣领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这场景太熟悉了,他这辈子,好像总在站在这里,送人走。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带着点温凉的触感。顾淮回头,是路霜,她眼下的乌青重得像化不开的墨,显然也熬了好几个通宵。她看着他那双空茫的眼睛,声音低哑:“朝前看。”

      顾淮没应,只是转过头,望向那块新立的墓碑,照片上的江砚笑得很亮,像含着光。
      他语气平得像一潭死水:“他没死,会回来的。”

      路霜的手顿了顿,慢慢收了回去。风卷着雨丝吹过,她看着顾淮侧脸那道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忽然觉得心里发慌——这人太不对劲了。

      葬礼结束,一切好像又回归正常,顾淮从新找了一份工作,是路霜介绍的,路霜有意帮他,他也没有拒绝,欣然接受。

      江砚离开的第一个月,他搬离了住了一年的老房子,顾淮收拾行李时,把江砚留下的那件灰色毛衣叠得整整齐齐塞进箱子最底层。
      他在市区租了个房子,新公寓是个朝南的单间,阳光很好,他想,江砚回来时,应该会喜欢。

      第二个月,他在阳台摆了十几个花盆,撒了不同的种子。每天清晨浇完水,他会蹲在花盆前看很久,看嫩芽顶破泥土时带着的那点鹅黄,心里轻轻想:等江砚回来,该夸他把这些小东西养得好了。

      第三个月,第三个月,路霜还是天天来劝他。有时带束向日葵,有时拎袋水果,话里话外都是“放下吧”。顾淮总是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抬眼,眼神亮得有点吓人:“他会回来的。”
      路霜每次都叹气,却还是照来不误。

      半年后,顾淮开始觉得心里空得发慌。他原以为自己早该习惯离别了,生老病死,像四季轮回一样寻常。可江砚的离开不一样,像是从他心口剜走了一块,冷风往里灌,怎么都填不满。只有那句“等我回来”,像团暖火,在空荡的地方明明灭灭地烧着。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无法兑现的承诺,他只能等着。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见。”顾淮对着镜头说完,抬手关掉直播设备。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做直播是路霜的主意,顾淮也没有拒绝,镜头里他话不多,只是沉默着打游戏,有时也会直播做饭养花。
      他直播很准时,每天都博满,有粉丝心疼他,问他这样不累吗。
      顾淮不答,只是偶尔在下播后仰靠在椅子上,盯着空茫的天花板,眼睛一阵又一阵的泛酸。
      忙起来,等待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下播后,顾淮走到阳台,给那盆刚抽出新叶的茉莉浇水。
      水珠落在叶尖,滚了滚,坠进土里。
      他想,江砚回来的时候,这花该开了

      之后去厨房做饭,他还是吃不惯外卖,总要自己做。
      燃气灶迸发出青蓝的火焰,在寂静的空气里哒哒作响,顾淮打了个蛋,搅拌两下准备往油锅里倒。

      “这样可不行。”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贴着顾淮的耳朵,像来之另一个次元的喟叹,那声音隔着层纱似的,怎么也听不真切。

      顾淮举碗的手一顿,碗底的水渍因为这一秒的停顿擦着油锅低落在桌上,没跳进那滚烫的热油里上演一出水油不容。

      似有温暖的触感顺着他的腰肢,慢慢爬向他的手臂,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顾淮呼吸停顿一会,猛的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穿堂的风在呼啸着,带走那点旖旎的温暖。

      顾淮维持现状站了会,才伸手关了火,放下手中的碗,两手无力地撑着桌面,好像全身仅靠这点力支撑了。
      “哈。”一声自嘲的轻笑在空气里回荡,顾淮只觉得泛酸的眼睛肿涨的厉害,一滴热泪顺着鼻尖滑落,这滴泪迟到了半年,还是落下了。

      这顿没滋没味的晚饭顾淮还是勉强吃了,睡前收到一条消息,是公司面向所有主播召开的主播之夜,诚邀各位主播参加,时间定在明晚,地点就在S市。

      顾淮除了直播和上班,也没什么别的事,也就参加了。

      第二日晚,他穿的正式了些,深蓝色的西装裹在身上,无神的双眼看起来空洞又疲惫,眉宇间都泛着淡淡的冷意。
      顾淮抬手,整理了一下发型,这才打车前往会场。

      他的公寓离会场不远,坐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到时会场里已经熙熙攘攘地坐了大半的人,很多他都不熟,有些直接不认识。
      顾淮收回打量的眼,垂着眼一下一下地转动着手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隔绝了一米之外的人气,冷清地坐在角落里。

      典礼快要开始,人越来越多,在鼎沸的人声中,他听见几声有力的惊呼,然后听人道:“那就是小老板啊,看着挺年轻的,挺帅的,不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二代。”

      听着这些议论,顾淮抬头看去,远处被称为小老板的人被一堆董事围着,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全都往后梳去,露出凌厉的眉宇,深邃的眼睛弯弯地笑着叫人瞧不出半点温和,苍白的面色看着像是大病才愈。

      顾淮端详了会,正准备收回目光,远处的人却像察觉到什么一样,目光直直地锁定了顾淮。
      不知为什么,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顾淮没有动,只是僵着全身和对方对望。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顾淮见对方嘴角上扬,牵出一个轻佻的笑,然后举杯隔空与他对碰。

      顾淮立马像是吃了什么毒药,眉头一皱,不悦的移开视线。

      这典礼对顾淮来说本就无聊,现在又遇上这档事,于是他坐到中途便先行离场。

      会馆外停了不少车,顾淮选了一条僻静的路,一边走一边打车,忽然他的脚步停下了。
      不远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依靠在车边,裁剪得当的西装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修长的腿裹在西裤里悠闲地交叠在一起,脚掌晃动间露出红色的鞋底,在黑暗里晃眼的紧。

      看清人的一瞬间,顾淮收起手机,转身就走,还没走开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随即那人懒洋洋地开口:“怎么见我就跑啊,小淮。”

      顾淮拿着手机的手一紧,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顾淮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暖黄的路灯中发现这人鼻尖上的一颗小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